《第六季》第9章


说话的时候,嘴角的伤口也跟着一阵阵地疼痛。
裴源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钟茗,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口上,他的嘴唇无声地动了动,接着猛地站起身来,打开了钟茗递钱的手臂。
钟茗揉揉自己发痛的手臂,“我能不能拜托你不要再打我了,我今天挨得打还少吗?”
裴源阴沉着脸转身往门外走,钟年始终默不作声地站在一旁,当裴源从他面前走过的时候,钟年小声地叫了一声,“裴源哥。”
裴源忽然站下来,转过头来看了钟茗一眼,“有一件事情,我想问你。”
钟茗:“……”
“这个学校的人都说,几个月前,有一个人因为你的缘故跳楼自杀了。”裴源转过头来看了钟茗一眼,“那个人的死,是不是和你没有关系?”
不是有没有关系?也不是有关系吗?
而是,是不是没有关系?!
“嗯,原来你也听说了,不过怎么可能没有关系。”
钟茗居然朝着裴源笑了笑,“你也看到了,全校的人都在孤立我,那个人叫牧泉,高年级的学长,大我两岁呢,他就是为我死了,他从楼上掉下来,直接在我面前摔得四分五裂。”
裴源凝视了钟茗将近十秒钟的时间,末了,他淡淡地说:“谢谢,我知道了。”
他走出去,然后把门关上。
钟年转过头来看着钟茗,客厅里很暗,阴影直接照到了他的眼眸里去,“姐,你为什么要这么说?”
钟茗低下头,“你别管了。”她低头从鞋盒里拿出一双运动鞋来,抬头对钟年说:“我给你新买了一双运动鞋,你过来试试。”
钟年小声地说:“姐……”
“就要打比赛了,你们校篮球队就有得忙了。”钟茗仔细地看着手中的蓝白色运动鞋,朝着钟年扬了扬,“你看,漂不漂亮,我特意给你选的,今年的最新款。”
昏暗的客厅里。
钟茗的笑容像是被深沉的阴影浸透了,如同夏日的黄昏,天地间那一片单薄的疏离的光线,盛大和美好早已经是上一季的事情了,钟年伸出手来揉揉湿漉漉的眼睛,一言不发地走过去试鞋。
天已经全黑了。
裴源推开家门,在玄关处换鞋的时候,下意识地说了一声,“我回来了。”
但没有人回答他。
父亲一定还在书房里研究他的那些建筑图纸,那个女人坐在楼下一尘不染的客厅沙发上看电视,听到他的声音,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声音平和,“饭菜在厨房里,你自己放到微波炉里热热吃吧。”
裴源“哦”了一声,拿着书包往自己的房间走,女人忽然皱起眉头,“以后进屋的时候先抖抖裤子上的灰,你那校裤真够脏的。”
裴源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裤子,又默默地退到门外去,女人的声音从身后追了过来,“你怎么回事?又拖鞋穿出去了,走进来还要踩脏地板,你讲点卫生行不行?”
裴源无声地站在门外,看着从门内透出来的稀薄光线,默默地垂下眼睛。
即便回来了这么久,这个家,依然还是从里到外地往外透着陌生的味道,让人觉得心都寒透了。
他低下头,用力地拍着自己的裤子,笨拙得像个才学会走路的小孩子。
裴源再次走进屋的时候没有去厨房,直接上了楼,楼上左边是他的房间,他站在房门口愣愣地站了片刻,却回过头去打开了左面的一扇房门,门把在他的手心中发出“咔嗒”的声响。
这是一件很大的房间,房间里有着三面大书架,书架的一侧摆放着一个画架,桌子上,放着厚厚一沓子画纸,完成和没有完成的画作。
裴源走过去,拿起几张画纸看了几眼,房门忽然再次打开了。
他转过头,看到父亲站在门口,裴源吓了一跳,赶紧叫了一声,“爸。”但是他没有得到什么回应,父亲只是扶了扶眼睛,平静地对他说:“请你不要动他的东西。”
裴源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打开台灯,光线照亮了半个房间,房间里的一切都很新,全都是重新布置过的,包括新买的吉他和一些平常男孩子都会喜欢的篮球,这些都是他以前很渴望得到,而在重新回到这个家之后得到的。
裴源默默地坐在书桌前,摆放在眼前的书本上的字迹都变成了一个接着一个的小黑点,他深深地埋下头去,趴在了书桌上,台灯的光芒照耀在他的肩膀上,他的肩膀不停地微微颤动着。
最终还是找不到温暖的海岸。
颠沛的生命在荒芜的岁月里流失,他自始至终都活在那个人的影子,即便他也想成为一个优秀的人,只是没有人这样期待而已,即便那个人已经不在了,一无所有的他却还是要再次面对生命的嘲弄。
世界的深处传来讽刺的声音,一遍遍地回响在他千疮百孔的心里,整个世界都在嘲笑着他,疯狂地恶毒地嘲笑着他。
——请你要不要动他的东西。
【二】
钟茗第二天请了假,十点左右的时候才拎着书包走进教室,教室里依然是闹哄哄的嬉笑声,钟茗朝自己的位置走,就听“砰”的一声,一本厚重的字典直接砸到了她的背上,钟茗被砸得朝前踉跄了几步,差点撞到林森的桌子上。
林森伸手扶了她一把。
字典落在了钟茗的脚边,一个女生先得意地朝着别的女生看了一眼,又笑嘻嘻地跑过来捡自己的字典,笑嘻嘻地说道:“对不起啊。”
钟茗先于她捡起了那本字典,转身就毫不犹豫地把字典顺着窗口扔了出去,再回头看了看那个笑容完全僵死在面孔上的女生,面无表情地说道:“对不起啊。”
林森呆住了。
那个女生显然没有想到钟茗会这样做,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整张脸都涨红了,同时她的那些朋友都围了过来,女生伸手在钟茗的肩头上猛推了一下,“钟茗,你这个死贱人拽什么?!”
钟茗被她推得朝后退了一步,林森已经站起来,隔开了钟茗和那些女生,略垂着眼睛腼腆温和地说道:“你们别闹了,老师就要来了。”
但那几个女生不依不饶,完全是意犹未尽:“老师来了我们也不怕,让她去把我的字典捡上来!”
“这种贱人居然在我们班级里,想起来就觉得恶心,抢自己好朋友的男朋友,不要脸。”
“没错,她就是个贱货。”
林森的整张脸都涨红了,不知所措地望着这群女生,“你们别说了,别说了行不行?我去把字典给你捡回来。”
一个女生立刻看了林森一眼,冷嘲热讽地说道:“呦,钟茗扔下去的字典凭什么要你捡啊?你跟她什么关系呀?你是不是也想跳楼了?”
啪!
坐在座位上的江琪把书本重重地合上,回过头来朝着那群女生喊:“吵什么吵,还让不让人看书了?!”冷冷地说完这一句,她站起身来,拿起桌上的水杯,转身走了出去。
那几个女生全都愣住了。
她们目瞪口呆地看着江琪走出去,为首的女生愣了半晌,有点委屈地开口说道:“她凶什么呀,我们还不都是为了她。”
别的女生拉拉她的衣袖,“算了算了,你傻啦,谁让你说什么跳楼的。”
饮水机里的水才刚烧开,江琪默默地接着开水,走廊里时不时有学生跑过去,杯子渐渐地热起来,热气浮上来,刺到江琪的眼睛里,江琪始终低着头,就在热水将要漫出水杯的时候,有人走上前来,替她关上了热水的开关,“接水的时候不要想事情,热水浇到手上的滋味可不好受!”
江琪这才回过神来,看到了拎着书包的孟烁,孟烁前阵子因为篮球训练过猛拉伤了韧带,整整住了一个月的院,刚回校没几天,上午的两节课都过去了,他才拎着书包来,而且还是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对于孟烁的迟到,老师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愿意去管了,反正他学不学习都会靠着体育生的优势直升某个大学。
江琪说:“你又迟到了。”
孟烁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他显然是刚睡醒,所以那张原本轮廓清晰深邃的五官此刻看起来更是凶气腾腾,与他不熟悉的学生看到了全都如避猛兽一般地远远的躲开了,“我今天没迟到。”
江琪指了指他手中的书包,“那你上两节课去哪里了?”
“我走错了班级,顺便就在那个班级睡了两节课,等睡醒了才发现教室不对。”
“……没人提醒你啊?”
“没人敢叫醒我。”
看着孟烁那张依然郑重其事的面孔,江琪的嘴角无法控制地抽搐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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