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孽深宫》第17章


孟恬儿并不拦她,嗔怪道:“你我姐妹一同入宫,当日如何亲密,怎么今日反倒生分了。”
丽贵人便道:“可不是该恭喜么,恬儿妹妹得了好名号,真真算是一大喜事。就是遍数宫中众人,也唯有妹妹这样受皇上重视,何况皇上又赏了‘恬’字给你,可不是把你看成最最心尖上的人了吗?怎么不让人欢喜?”
虞锦见她说话不分轻重,又看孟恬儿脸色未变,众人也皆不觉似的,便不做那出头鸟,只当不知。孟恬儿客气了两句,脸上的笑容却带了骄矜,看着众人的目光里也含了得意。
忽听秦念蓉接口道:“你也不必过谦,这原是你的福气,只是要说这宫里的头一份恩宠,那倒还是明眉轩的那位,早已升了妃位不说,如今更有子傍身。不过若是将来你肚子里有了喜讯,那我们姐妹可真该向你重重的道一声喜了。”
这话说的锋芒毕露直白露骨,倒是毫不掩饰了,孟恬儿脸色一冷,挑眉轻轻轻笑一声,道:“秦姐姐这话说的是,比起恩宠,那是没有谁比得上裴姐姐。想当初裴姐姐还差点因为秦姐姐的关系被撵出宫去避嫌呢,都生生到了宫门口了,却被皇上拦了下来,可见是个有大福气的人。单凭着这份福气,恬儿就是万万比不得的,何况裴姐姐高升之后,却并不念旧恶,依旧对秦姐姐亲亲热热,这样的心胸气度,也难怪能得皇上这般爱重,秦姐姐你说是不是呢?”
一席话说得清爽利落,毫不容情。秦念蓉脸色本不好,突然被如此发作了一通,心中更气,细眉一挑,想要说些什么,想到如今她身份压了自己一头,只得含怒忍下,看向一边冷笑。
余下几人便转了话题,聊了聊针法绣图,虞锦又给大家看了一回新绣的两件荷包,围着品评了一番,别有趣味。
待到天色渐晚,湘荷端着烛火进来,又罩上三色丝绸方罩。
杜采女见此,便道:“来了许久,虞妹妹身上不好,人多又费神,况到了用饭的时候,就不扰了。”
虞锦笑道:“我正病着,也不留你们,免得过了病气。”众人于是纷纷告辞。
那张美人临走前又道:“你那茶调的极好的,若是富余,我也厚脸讨些回去细品。”虞锦忙令人包了一包调好的茶与她送回宫去。孟恬儿早走的远了,独留下秦念蓉站在门廊里冷冷看她背影半晌,才转身离去。
孟恬儿等人走后,西九所的小小院落又冷清起来,那片刻的热闹里带着同样分量的猜忌和争斗,因为虞锦的退避所带来的暂时的安心,众人在面对她时才可以心平气和,想起曾经的情谊和宁静。
在孟恬儿的荣宠中,尚采女也渐渐于万千芳华中显露头角。皇帝对她没有极致的宠爱,没有大肆的封赏,但每个月必定有几天,隔壁浣花堂总能响起尚彩女轻柔婉转的歌声,在这冷清似荒漠的角落里自在飘荡。晓星沉陨,慕寒雨后,虞锦均能听出那歌声中的柔情,每每伴着摇曳的烛光点点生辉。
浣花堂渐渐热闹起来的同时,虞锦的这片小院也迎来一位常客。以养病为由常年不出门的张美人常常借口探讨茶道来虞锦这里坐着,虽并没有什么话,不过是绣花看草,但也于波涛汹涌的后宫中维持了一方的平静。
日子过得久了,虞锦在这貌似平稳的氛围里越发自如。她似乎能看清前方的路是充满了危险和荆棘的,可无数个春光明媚的午后,那些宁谧空气中的尘埃轻舞飞扬,更多次带给她一种平静安稳的错觉,好似这样坚定的走下去就可以了。
毕竟她的一生,除此别无所求了。
宫闱 再遇
西风里传来低泣如诉的丝竹声,渺渺依稀乡音,虞锦坐在一片木槿花中的石塌上吹笛。绿沁手中攥了几枝花编着花环,湘荷在一旁拾弄画具。笛声托着风吹远了,虞锦吹完一曲,就着绿沁的手饮了一杯酒,入口甜辣香醇,笑道:“烂醉花间,须记取,当年灯昼里。”
绿沁在屋中憋的久了,好不容易得了机会出来一趟,欢喜的眉眼弯弯,将编好的花环递到虞锦身边笑:“小姐这句奴婢可听不懂,但也猜出小姐是还想喝酒。”待要再倒,冷不防湘荷狠狠打了她手背,蹙眉道:“小姐体弱,原是喝一杯温酒趋风,你倒劝起酒了。”
虞锦也将重新递来的酒杯推开,又叫湘荷过来,点头道:“我是不喝了,你们倒可以小饮一杯,微醉怡情,也不辜负这园中景色。”
绿沁自然欢喜,待想动手,瞥见湘荷脸色,又讷讷放下,低言道:“终究是不好,奴婢须伺候小主。”
虞锦见她们拘谨,也不狠劝,只是口气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伤感:“也好,虽我们这地方偏僻,到底仍在宫中。这舜华园偶有人来,总不如在咱们院中自在。”脸上虽然凝着笑,心底仍漫漫升起一丝哀伤,并着两分无奈,抬眼满目花枝舞乱,落红纷纷,云去水流,正若:“乱花迷人眼”,让人攸忽沉迷。
软风吹起她的一袖青罗衣,虞锦微微眯眼,眼前花丛中一片衣角闪过,虞锦一惊,旋即镇定下来,站起整了整衣衫叫道:“是谁?”
绿沁并湘荷也都吓了一跳,一边一个扶了虞锦立定,等了一会儿,只有满园里花叶窸窣随风作响,半晌无人回应。虞锦手中紧紧握了玉笛,缓缓向前踏了两步,脚下一片落花,踩一脚能陷下去似的,粉白残叶,暖风扑面。
正以为是眼花,那一片花树后却忽地传来一道低醇男声道:“不知哪位宫人在此?”
虞锦眉心微蹙,只觉这声音耳熟,不及细想,一旁绿沁叫道:“你是哪个宫的?这里是御选采女在此赏花,若是哪宫的侍卫,便请速速离去。”
低头细看,一片雪蓝身影反而渐渐从花丛中转过来,隐约可见枫树坪绣虫草纹缎靴走近。在宫中能穿软靴的男子有限,虞锦心中一定,已猜到来人是谁,便隔了那花树又问:“来人是谁?”
那人绕过花树站了出来,远远的站在一边。虞锦见果然是他,忙行礼道:“太子殿下。”
这人正是当今太子李慎。他背了手走近前几步,身后跟着的是位大太监,垂手低眼,看都不看虞锦等人,低声道:“殿下,可要摒退了众人?”
闻言抬眸,正看到太子轻轻摆手,微笑道:“不必了,此为故人。”
虞锦心头一凛,脸上也微微变色,前后不过想了一下便透彻无比,顺势笑道:“殿下好兴致,舜华园偏远,不想竟能于此地得见殿下。”
太子淡然点头,目光如冷冬寒雪在虞锦脸上拂过,嘴角蕴着抹似笑非笑之意:“如何不是我有意至此?”
虞锦一愣,嫣然含笑:“殿下这是何意?实不知这木槿花是殿下所钟之花,如此可算是妾身扰了殿下兴致。”
太子面色不变,冷冷近前两步,见石桌上摆着酒壶并酒杯,撩衣坐下。虞锦仍立在一旁不动,便向她道:“竟也不必推说这些。我知你心中所想,且先坐吧。”
虞锦不好推拒,在隔了一凳的石上坐了。
静默片刻,有柔风卷起一地花瓣绕人旋舞,虞锦裙角轻盈的柔纱也借着风轻轻摆动,铺了一地,几缕乌发犹如浓雾随风飘散,花自纷纷落下,一点两点落在二人衣间。
花海静寂,一时间谁都不忍打破这片沉默似的。半晌,听得太子沉吟道:“原以为你不是池中之物,为何甘心沉寂?”
虞锦凝眉一笑,心知此人极聪明智慧,索性实话道:“不知殿下可曾听过一句‘候门尚且深如海,更何况,深宫一望。’,况花开又灭,不知几时才得见君王面?妾身身若浮萍,能自保尚是侥幸,实不敢妄想其他。”
太子肃了神色,感叹道:“既如此,我竟看错你了,只是你既已借了他人之手,现如今想抽身事外,也实在是太过艰难。”
这话说进虞锦心里似的,直白不掺粉饰,恍然如醍醐灌顶,虞锦眼中光彩略暗,强笑道:“生死有命,也只得随走随看了。”
虽如此说,到底心中存了一段心事。由此想到今日种种安稳,说不得只是昙花一现。心头一沉,一片花瓣落至指尖,再抬头看天,不一会儿竟已铅云低垂,暑气随着潮意扑面而来。转眼轰隆雷声自低沉的天际滚落,随之闪电刹那横亘半片天空,风沉重的卷过来,虞锦忙起身欲避,只是四周尽是繁花青树,哪里有什么避雨的地方?
太子见此,便道:“这附近有一水廊,大雨无久落,不如暂避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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