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淑女之家》第39章


“那她有没有找到这个男的?”
“她没说,我后来也不问了,我怕提了这事让她伤心。我姐姐这几年过得很苦,她以前一直想上大学,想到大城市去生活,想嫁个好男人,过上好日子,可是后来……”周兰说到这儿眼圈红了,她没再说下去。
简东平禁不住想起《我的荒谬旅程》中的段落。
他不停地吻我,每说一句话就要吻一次,所以我们说话总是前说后忘记。等一句话说了三遍后,他就笑了,笑得像阳光下的溪水那样清澈。
我说我从来没跟男人在一起过,他又吻了我,然后轻轻地在我耳边说了声对不起。我说没关系,我喜欢你。他又笑了,对我说,不要对男人说喜欢或爱,那样你会被看轻的。我问他,你会看轻我吗?他说,在我的眼里,你很轻很轻。接着,他把我抱起来,让我坐在他的腿上,他把头埋在我胸前,说着话,我听不清他说什么,只觉得身体飘了起来。
他没定性,有时候他欲望很强烈,从早到晚,总是要啊要啊,像疯了一样。有时候他却毫无兴致,什么都不想干,连别人不小心碰到他一下,他都会感到厌烦。滚开,滚开,他也会吼叫,但从不打人。
有时候他很没耐心,一支烟抽了一口就扔掉了,一碗饭吃了一勺就不吃了,一本书看了两页就随手扔了,但有时候他却比女人还细心。第一夜起来,他曾经给我洗澡、洗头,还为我吹干了头发,然后他笑嘻嘻地摸着我光滑的头发说,小姑娘,你喜欢我吗?你会永远喜欢我吗?
“你一会儿看我,一会儿看云,你看我时很远,看云时很近。”这是他喜欢的诗,我后来知道是顾城写的。
你会写诗吗?我问他。
不会。他说。口气好冷淡。
但是过了一会儿,他信手写出的几句话却让我心动。
记得吗,很久以前
你曾以冰冷的小刀
刺一朵淡青的荷花在我的背脊
那个夜里,我的痛楚
你的心事,是我难以磨灭的
文身
可惜,我只记得这几句了。
他告诉我,他结过婚,曾经很爱他的妻子,但有一天,她跟另一个男人走了。那个男人是他的同学,他跟他的妻子以前一直嘲笑这个人市侩。但是他没想到,有一天,他的妻子会跟着这个人走,只因为这个人能帮她出国。有一次他说,纽约,她喜欢那里,她看不起我,也许这辈子我爱的女人都看不起我,喜欢我的呢,我却没办法满足她们。我不是个好人,他常说。其实,我也并不坏,他又会马上纠正道。他就是那种人,做什么都很自然,无论多丑的事,多脏的事,他做,就不一样了。
简东平跟周兰谈完后,刚上车就接到了凌戈的电话。
“简东平,我找到了。”电话那头传来凌戈闷闷不乐的声音。
“你找到什么了?”他仿佛看见她垂头丧气的模样,不禁露出笑容。
“我找到周谨的行李了。她的行李就在车站北巷256号,胜利饭店。”她停下来,缓了口气,用更低沉压抑的声音说,“简东平,她一定出事了,要不她的行李怎么会在这里?”
听到这儿,简东平的心也是猛地往下一沉,就好像有人给他一个秤砣他没接住,“咚”的一下重重地掉了下去。没错,如果周谨的行李真的被找到,那么她十有八九是出事了。但是他不想加重凌戈的难过。
“凌戈,你确定那是她的行李吗?”他问道。
“当然,两个大行李箱里面全是她的东西。”
“你已经打开了?”
“饭店旁边就有个修锁匠,我出示证件叫他配合了一下。”凌戈用女警察的口吻说。
看来的确是周谨的。
“里面都有些什么?”
“有衣服、化妆品、洗漱用品、三双鞋子、随身听、维生素C、围巾、内衣……”凌戈一边数着箱子里的物品,一边告诉他,“几期《信周刊》,还有一本《淑女之家》。”
“《淑女之家》?”简东平心中一凛,“快翻开,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地方作了标记。”
“你等一等。”凌戈说。
过了一会儿,她的声音再度响起,简东平手里拿着自己买的那本《淑女之家》等着她的回复。
“有标记的。第一个标记是34页,她用圆珠笔画了整个第二段。”简东平立刻翻到第34页,用铅笔作了标记。
“第二个标记是……在第89页,她用圆珠笔画了第三段,一整段。”电话那头传来哗哗的翻书声,“还有第……142页,她在第二段的开始打了个五角星。好了,没有了。”
“书里面有没有夹小纸条?”
“没有。”过了一会儿,凌戈回答。
“你这么快就翻到了她作的标记,难道不是书里夹了书签?”
“她在那几页折了角。”凌戈的声音有气无力,过了一会儿她又补充了一句,“书里面只夹了张发票。买书的发票,是在书城买的。”
“那上面应该有买书的日期。”
“是3月2日。”
“好吧,凌戈,你现在要做的是把她箱子里所有的东西作记录,整理出一份详细的清单,然后发一份电子邮件给我。”
“嗯。”
“一定要很详细。另外别忘了仔细搜查箱子的各个角落,尤其是隔层。”
“知道,知道,我又不是第一天当警察!”凌戈不耐烦地说,随后又问,“那现在这两个大箱子该怎么办?”
“等你写完清单,就可以把整件事情向林叔叔报告了,箱子就由他们去处理吧。对了,你有没有盘问过那个店主?”
“我当然问了。店老板说,周谨是5月4日来订的房间,5月7日那天下午她大概是3点提着两个箱子来登记入住。周谨说自己买的是第二天清早的火车票,要在饭店住一晚。店老板把她领到地下室,他们的房间都在地下室。周谨把箱子放好,在房间没待多久就出去了。临走时,她付了一天的房钱,还对店老板说她吃过晚饭后回来,但从那以后她就再也没出现过。”凌戈好像在念着她的笔记本,简东平想到她胖乎乎的手捏着笔记本的可爱模样,不禁又露出笑容。
“她走的时候穿的是什么衣服?”他问。
“这个我也问了,她穿的是男装。她来的时候穿的就是男装,走的时候没换过,我不是说了吗,她几乎是放下箱子就走了。”
“那么,5月4日来订房间的时候,她穿的应该是女装吧。”
“是的。”凌戈回答得很肯定,看来这问题她也问过了。
“店老板有没有问她为什么穿男装?”简东平觉得他们之间肯定攀谈过,周谨很擅长利用自己的女性魅力跟这种小店老板套近乎,那是多年流浪生涯在她身上留下的烙印。她懂得用搭讪、发嗲和抛媚眼来换取她所需要的东西,这包括生活中的小便利、更便宜的价格以及有用的信息和建议。
凌戈咳嗽了几声。
“你怎么咳嗽了?”他的心不自觉地疼了一下。
“嗯,没什么,呛到了。”她解释了一句,继续说道,“店老板跟周谨是说过一些话,他对周谨印象很深。周谨5月7日来住店的时候,老板一开始没认出她,因为她穿了男装。后来周谨当着他的面把假发套拿下来,他才认出来。周谨还问店老板,你真的认不出我来了吗?店老板说他真的不敢认。老板问她为什么穿男装,她说她在跟人玩一个‘认不认识’的游戏。走的时候,她又问了一遍那个店老板,你真的认不出我了吗?”
“认不认识”的游戏?很有意思。
“还有什么?”简东平问道。
“周谨在房间里打了一个电话才走的。不知道是打给谁的,不过看那时间段,应该是打给沈家的。”
“周谨离开的时候是几点?”
“店老板说大概是3点半。她走的时候还问那个店老板附近有没有打长途电话的地方。”
“旅馆应该都可以打长途啊。她住的那家没有吗?”
“店老板也说,我这里就能打长途,但周谨朝他笑笑就走了。店老板看见周谨拐进不远处的一条小巷子,那里有电话吧。周谨没在店里打长途,老板还挺不高兴的呢。不知道她要打电话给谁。”凌戈说到这儿停了下来,问道,“你那边怎么样啊?”
“我等会儿要去周谨的中学附近转转。”简东平打算从周谨的中学步行至同庆路,他想弄明白周谨所说的“左拐三,右拐四,一瓶七喜外加两包红双喜”到底是什么意思。他相信只要弄清楚这串密码的意思,就能找到辛程路的约会地点,说不定还能找到周谨,不知道她是死是活……想到这里,他的心又往下一沉。
“简东平,你说,周谨会不会已经死了?”凌戈忧心忡忡地问道。
“我不知道,我也希望她没事,但是现在看来……”他不想加重凌戈的心理负担,所以他没把话说下去,而是换了一种亲切的语调,“小戈,我会很快回去的。我想明天傍晚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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