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羽.青空之蓝》第43章


他一怔,有些措手不及──这个少女情绪变化太大,脑子也转得快,令人无从应对。溯光淡淡苦笑:“我不是剑圣门下,也不打算收徒弟,你还是好好跟着清欢剑圣吧,他的剑术天下无双,足以让你学一辈子了。”
琉璃的脸红了一下,半晌才吞吞吐吐道,“其实……我也不是真的剑圣门下。”
“什么?”溯光有些惊讶。
“清欢剑圣不肯好好教我。”她沮丧地道,“交足了束修后,他也只传了我半招‘分光’。”
“半招?”溯光诧然。
“是啊,就是只教了手法,却没有教怎么运气。他说一万金铢只够学那么一点点。”琉璃显得很沮丧,嘀咕,“什么剑圣,就是一个见财眼开的大骗子!”
“原来如此。”溯光明白过来,忍不住微微一笑,“难怪你那一箭看上去虽然很像剑圣一门的‘分光’‘化影’,在气脉上却又格格不入──原来是只学了个皮毛。”
“你还说你不是剑圣门下?” 琉璃很快抓住了他话里的把柄,“这样如数家珍,除了得到剑圣真传的人还有谁?教我一点嘛,我可以三跪九叩地拜你为师!”
“说过了不教,何必多言。”溯光脸上的那一点点笑意忽地消失了。
他的语气变得非常快,琉璃吓了一跳,只得暂时闭了嘴。很显然,这个人不愿意谈及他的来历和师承,更不愿意和任何人产生丝毫联系,若再问只是自讨没趣。
她喉咙里痒痒的,有无数疑问,压住了这个又冒出了那个。
想了好久,她终于只小心翼翼地挑了一个最无关痛痒的,看了一眼他的脚:“既然你是鲛人,那么,你的腿……难道现在还有‘分身破腿’的屠龙术么?”
“不是,”溯光坦然:“只是为了方便陆上行走,用术法幻成了人形而已。”
“啊,真的?那么你的原形……”琉璃吃了一惊,眼前登时浮现出大漠之上一条美男鱼直立行走的样子,越想越有趣,忍不住失声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溯光蹙眉。
“没什么。”琉璃连忙收敛了笑,趁着对方心情好,连忙再度问:“那么,这把辟天剑你又是怎么来的?──自从西恭帝去世之后,这把剑就从云荒失去了踪迹!”
溯光淡淡回答:“这是紫烟的遗物。。”
“遗物?”琉璃有些不相信,“她难道是西恭帝的什么人?”
“不是。”溯光不想多说,眼里的笑容忽地凝结。
“好吧,我不问了。”琉璃嘟囔着抬起头,今天这个鲛人已经说的够多了,来者不拒,竟彷佛要把一切都对她和盘托出一般──想到这里,她凭空心里一跳,打了一个激灵:
他,什么时候对自己这般信任了?难道是因为昨天自己救了他一命,让他对自己不再那么排斥了?
她心里又是好奇又是紧张,就像是揣了一只猫一样百爪挠心。
溯光没有再理会她,径直朝着西海岸走去,跃下三丈高的礁石,细细看着脚下波涛汹涌的海面──
狷之原是云荒的最西端,和西方的棋盘海相连。这里没有海港,荒原的尽头是一片远古形成的岩石,在风砂里呈黑褐色,已经由于风化剥落而向大海坍塌了一半。
九百年前,曾经一度统治过云荒的冰族就是从这里被驱赶出大陆,从此在西海漂流至今。为了防止冰族从西海返回,空桑人不但在狷之原东侧建立了迷墙,在原野上放养了大量食人猛狷,更是在西海岸的搏浪角派驻了一支重兵,将从海上靠近这里的一切人击退。
然而此刻,这支驻扎在搏浪角的海军已经没有一人存活。
血染红了方圆一里的海面,无数船只残骸沉浮在波浪里,海鸟落在倾斜的桅杆上,嘴里叼着血肉,发出咕咕的怪叫。近水的礁石上云集着成群的猛狷,那些嗜血的兽类早已闻风而来,在浅海里寻找着食物。
溯光站在一块坍塌的岩石上,低头看着脚边一块破碎的木板──那是一条军舰的龙骨,被西海之浪冲上来,卡在了狷之原的礁石上。在那块木板上还残留着一只断手,虽然泡得苍白脱皮,却还是死死抓住了不放。手指在海水里泡得肿胀扭曲,比普通手掌大了一倍有余,令人触目心惊。
琉璃看得一眼便蹙起了眉头,失声:“天……这里难道打过仗?!”
“驻守在搏浪角的空桑第五水师全军覆没。”溯光看着眼前这一切,叹了口气,“看来,这次冰族人下了血本。”
“冰族人已经反攻到这里了么?”琉璃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天啊。”
“不是反攻,只是突袭罢了……”溯光低声,“他们在这里击溃驻军登陆时,估计已经折损了大半人马,而上岸的军人一半死于明鹤之手,剩下的幸存者,大概都在我们昨夜看到的地方死了。”
说到这里,他忽地顿了一顿,眼神凝聚起来,蹲下身去细细看着什么。
“怎么?”琉璃惊诧地一起蹲下去,却看到他正伸手拨开礁石上缠绕的海草,仔细地摸着上面两条深深的划痕──那是新鲜的划痕,上面尚未长出海苔,也不曾被海水侵蚀。
“有东西从海里登陆了,可能是一条小船,很轻。”溯光低声,“看来如明鹤所说,上岸的不止是那些军人,还有另一个女人。”
琉璃吃惊:“女人?”
溯光蹙眉摇了摇头,也露出了一丝疑问:“可能就是明鹤临死前说的‘星槎圣女’?”
“那些冰夷怎么可能扛着一条船上沙漠!”琉璃不可思议地脱口,“他们又不是疯了──明知道狷之原危险,为什么要来这里送死?”
“当然为了迦楼罗和破军。”溯光跳下礁石,回身往大漠深处走去。

第十章 分飞
然而,只跟出了数十丈,那两道深深的划痕便已经消失。风卷狂沙,将大漠上的一切痕迹都抹平。
溯光停下来,默默叹息了一声。
然而,他身后的琉璃却陡然发出了一声惊呼:“天啊!快看!”
太阳虽然还没有跃出海面,但天地间已经很亮,足以让她看清楚昨夜不曾清楚目睹的一切──伫立在他们昨夜舍生忘死拼杀过地方的,哪里还是一座“山”?上面覆盖着的砂层已经全部震落,晨曦在露出来的表面上折射出冷冷的金铁光芒,整座山彷佛出鞘的刀兵──
蛰伏在这一片大漠上的,赫然是一架巨大无比、超出人力想象的机械!
琉璃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这、这是……”
“迦楼罗金翅鸟。破军的座驾,冰族人造出的最不可思议的武器。”溯光接了下去,轻声叹息, “九百年前那一场大战之后,破军被慕湮剑圣封印。迦楼罗便守护着主人,在这片西荒尽头的大漠上蛰伏,等待破军的复苏。”
“复苏?不可能吧?”琉璃不敢相信。
“为什么不可能?”溯光反问。
“分明都是谣言嘛!”琉璃抓了抓头,“老有人跳出来说破军要复苏啦天降大难之类的,很是耸人听闻──可是,每次还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九百年了,破军要复苏的话早就复苏了,还等什么啊?”
“这不是谣言。”溯光漠然回答,“世人不知道而已。”
琉璃见他说得慎重,只道:“难道你就知道了?”
溯光笑了一笑,抬头看着晨曦里的迦楼罗金翅鸟,眼眸里掠过一丝复杂的神色。然而,他选择了沉默,琉璃却还是不依不饶地打破沙锅问下去:“传说剑圣不但在破军心口刺下了五芒星,还用后土神戒上的‘护’之力量克制了他体内的魔性──这样的双重封印,就算海皇苏摩和光华皇帝真岚复生也无法解开,又还有谁能复苏他?”
溯光沉默了许久,才轻声道:“解铃还需系铃人。”
“嗯?”琉璃一时间没回过神来,“谁?”
“慕湮剑圣。”溯光低声。
“什么?”琉璃愣了一下,脱口,“开什么玩笑?剑圣仙逝已经几百年了,还不知道转世到哪个角落去了呢!她怎么会令破军复苏?”
溯光没有回答,只是走向那座巨大的“山”。当琉璃以为这个奇怪的鲛人又会毫无预兆地中止这次的谈话时,他却抬头望着迦楼罗,忽然开口了:“不,或许不是剑圣会来令破军复苏……而是破军在等待她的前来罢了。”
“为什么?”琉璃诧异不已,“他要干嘛?等着报仇么?”
“报仇?”溯光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彷佛不知道从何说起,“你知道么?破军在童年时曾被本族遗弃,是慕湮剑圣将他从绝境里救回,后来又收他做了关门弟子,悉心传授剑技──你在古墓里看到的那一卷字,也是破军昔年所留下。”
“什么?”琉璃再度惊呼起来,“破军也是剑圣门下?他、他不是个冰夷么?”
“原因很复杂。或许在慕湮剑圣看来,民族之间的仇恨并不是那么重要吧?”溯光不想多解释,淡淡,“总之,他们之间的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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