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回头草!》第52章


“哦,没事,我就过来看看。”骆维淡淡的扫了一眼屋里,“不请我进去喝杯茶?”
我两眼一黑,得,不想什么偏就来什么。“哪儿能啊,就是屋里有点乱,请进请进。”我勉力挤出个真诚的笑容,赶紧把他往屋里请。这有史以来都被地雷和老郑用来当午睡床的沙发终于第一次发挥了它应有的作用。
屋里方便面的味儿还没有散的很干净,我有些发窘,但骆维闻见这味儿好似一点没有觉得不舒服,他只是看着更恍惚了些。我烧水的时候才想起来,以前的灵感星空那小破屋里,不也总是这个味儿吗?不过那时候味道比较单一,清一色的康师傅红烧牛肉,不像现在这么复合多样,有酸菜牛肉香辣牛肉还有小鸡炖蘑菇……
“这里挺好,很像那么回事。”骆维说完这句话,就静静的坐在沙发里。我眼睛都不敢望向他的方向,只是全神贯注的盯着饮水机。但烧水是不能烧一辈子的,终极是有烧开的时候,我竭尽所能慢的沏好了茶,硬着头皮给他端过去然后远远的坐在另一面沙发上。
骆维说是要喝茶才进来,但半天也不见他动一下杯子。半晌之后,他低低的问了一句:“老郑、地雷和元子他们都在这儿吧?”
我头皮一麻,这么犀利的问题,怎么就冲着我来了。我低下头去,“嗯”了一声,算是回答了。我并不惊讶骆维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本来就是瞒不了多久,而且前两天听地雷他们的口气,也没打算在灵星再呆太久了。
骆维的嘴角扯出一个笑容,有些惨淡:“果然是这样……我说他们最近怎么一个个老请假,一病还都病了。”
这话是绝对不能往下接的,一接就指不定接出个什么来。我保持沉默。
“央晓,你说人这一辈子,做的这些事情,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一愣,没想到电光火石之间,话题就已经从地雷他们的身在曹营心在汉上升到了人生意义的高度。这么有哲学意义的问题连饿死的哲学家们都没有想明白,我一个混吃等死的哲学盲当然是更想不明白了。我嗫嚅着说:“这可实在不怎么好说。大概是为了自己高兴吧。好不容易变回人,不就是要自己高兴吗?”
“高兴?”他呆呆的重复了一下,继而露出一抹苦笑:“怎么我无论做什么,也高兴不起来呢?”
我想起了夏永盛那天说的那些话,想起了那个他们几个人都虎视眈眈的董事会决议,想起了我以前认识的那个儒雅温和的骆维,一时感觉颇有点复杂。我知道自己不会看人,但我以为我至少是熟悉骆维的,但最近一连串的事件让我觉得其实我根本就不认识他。“高兴这种事情很难说的。有时候什么都不做,也会觉得高兴,有时候做得太多,反而没办法高兴了。”我也不知道我在胡扯什么,不过文学作品里,这种时候总是应该讲出一些颇有禅机的大道理来,而禅机最直白的解释就是:说得大家都不明白那么个别人好像就都明白了。
骆维抬眼看了我两眼,语气里终于有了点笑意:“央晓你说绕口令呢?”
我颇窘,决定还是不作高深状了,挠着后脑勺说:“我没想过那么多,不过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呗,哪儿有那么多为什么不为什么的。”
骆维叹了口气,说:“像你这样活着,可能也真能挺高兴的。”
我不知道这话的意思是不是间接说我傻,却让我又脑子一热,不知道为什么就接了下去:“其实吧,大千世界什么都好,哪儿能什么都能得到的。我觉得你们的生活已经挺好了,就想想每顿饭吃点什么周末玩点什么,那不知道比一般人的生活幸福多少倍了。不过要是你们老想着怎么着才能过得比现在更好,那确实就要比一般人还累。我们这种人一个月多挣上二百都能高兴得一晚上睡不着觉,你们这样的怕是一天多挣个两万还嫌太少了吧。”
骆维嘴角含着笑,“你怎么知道我一天多挣两万还嫌少?”
我说:“那可不吗?周慕辰手上那些股份可不得值个……”终于意识到我已经把话题带入沟里,立马噤声不敢再说话。
“嗯,周慕辰那些股份,是值不少钱,我也确实没觉得那些很多。”骆维淡淡的替我把话说完,自然得像在说第三人的八卦。我心里那个发毛啊,只怕是呆在那个闹鬼的老年活动中心都比呆在这儿自在些,那鬼不好歹还是周慕辰他妈么,跟我算是带了点亲戚关系,眼前这非亲非故的骆维,我却着实不知道他接下来到底会做什么。
“其实我想要的,从来也不是他手里的那些股份。”骆维的声音凉凉的,被窗户灌进来的秋风一吹,更生出一股生硬的寒气。
我打了个寒颤,不知道要不要接着问他其实他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周慕辰身上能值点钱的也就那些股份了吧,难不成大学里那个传言是真的,他想要的其实是周慕辰的身体……
“央晓,在你们心里,是不是从来都自然而然的觉得,周慕辰是理所应当的最优秀的那个?”骆维自己把话茬接了下去,却是以一个疑问句的形式,让我不得不应和这个本就不应该开始的问题。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问从来都对周慕辰崇拜得一塌糊涂的我,但他问了,我的性子也不会不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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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仔细认真的想一下这个问题,我突然觉得有点对不起骆维这么严肃认真的提问。因为在我心里,我好像还真从来没觉着周慕辰很优秀很牛X来着。
如果按照真正爱一个人就应该爱他的内涵来说,那我对周慕辰的感情实在是非常肤浅。正如我一个不小心被他美色所迷惑的开始,这么多年来我也只是想起那张俏脸才激动的一塌糊涂。至于那些他应该很自豪的游戏设计作品,我还真没发自内心的膜拜过。你怎么能要求一个完全不玩游戏的半电脑盲对着一堆光碟如痴如醉呢?这困难的程度无异于非要一个盲人去赞美清明上河图……硬说几句也绝对是扯淡。
但处于一种本能,我几乎又毫无犹豫的想要捍卫周慕辰的光辉形象。介于现实和理想实在有些对不上号,我双眼望天,“这个嘛……优不优秀什么的,都见仁见智吧。可能我觉着他好,人家也不一定这么想来着。”
“哦,那是不是概率在我身上出了点问题?怎么好像我遇见的人,无一例外的都这么想呢?”骆维嘴角带着笑,但那语气,既像自嘲,更像冷笑。
我实在没想明白他到底是想表达一种什么样的情愫,就听他继续说下去:“我第一眼看见周慕辰的时候,你知道我的感觉是什么吗?”
我摇头。他说:“这小子,神气个屁。”
原谅我在第一次听见这样话从骆维那张儒雅的脸上冒出来时,第一个反应是“噗”一声笑了出来。我真不是故意破坏这严肃的氛围,真不是故意的。不过说实话,其实骆维这话……还真是那么回事。周慕辰要是长得难看点,没把我迷得这么鬼迷心窍的,或许我也会在夜深人静的床聊中跟小四剔着牙说:他神气个屁。
骆维的眼神飘过来,与我憋得极其辛苦的笑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那眼神里几乎要冻上一层霜:“你觉得很好笑?”
我顿时再也笑不出来,赶忙摇头:“没有没有,我觉得其实你说得很对。”这绝对是真心话,绝对不是被骆维那样子给吓到了……当然也还是有一点点吓到。
骆维好像也没纠结于我对于这场谈话的不尊重,他侧过脸去,看着窗外,接着说:“那时候刚搬进大院,一堆孩子就围着他转悠,叫上房就上房,叫揭瓦就揭瓦。新搬进来的小孩儿都得听他们分配,看得上的才能跟他们一起,看不上的连去坝子里都不能碍着他们。那时候我想,他不是家里比别人好一点,我要是有个那么样的爷爷,我也能跟他一样那么神气。可惜了,我没有,所以我就只能自己争取回来。”
“哦,然后你跟他打架了。”我想起周慕辰跟我说骆维跟他厮杀过一次,原来骆维并不是抱着以武会友的国际主义精神,他只是想狠揍周慕辰一顿让他别那么嚣张而已。难为了周慕辰那点英雄惜英雄的男人热血主义情感。
“看来他跟你说了不少事情,”骆维毫不意外我知道他们这段流氓岁月,“那你应该也知道他们家出的那件事吧?”
我沉默,算是默认。
“其实那时候,才是我第一次把他当朋友看的开始。因为我终于觉得,他已经跟一般人没什么两样了,甚至还赶不上我,因为全大院的大人都在背地里说周慕辰不是周司令的孙子。如果他不是司令家的后人,那他还是什么?”
我不可思议的看着骆维那张温润得十分君子的一张脸,实在悟不出为什么一张看着就善解人意的面皮之下,竟隐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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