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雪成烬》第171章


的飞索迅速缠住了近处这株大树,将她整个身形带上树巅,避过了身体沦为炮灰的厄运。
然而,这名毫不通武艺的村妇自然没有如此眼力,看出方才暮色中掠过的那道银光。
见本以为已死去的女子此刻竟奇迹般地生还下来,且出现在她视线之内的另一个地方,那村妇心中一瞬间骇惧之极,自是以为关于这个女子乃现世妖媚的传言为真,当即见了鬼般地大叫一声,返身踉跄着逃远了。
冷汐昀无暇去理会这村妇,摸索着包囊内的物事,确认从那个时代带来的手榴弹已用尽后,她忽然有些疲惫地叹息一声,跃下树来。
然而,毕竟身负重伤后体力不支、又被鲜血带走了大半力气,身为特种兵学员的她,此刻身子竟宛如没有重心一般,失足一头栽跌在地。
她忽然间觉得煞是疲惫,再没有了起身的力气,仰面望着天边渐渐升起的那一轮残月,苦笑起来:
尽管已陷入如此狼狈的境地、尽管已知自己性命所剩无多,可是,她确定她仍想活下去——她想活下去!
……但是,这又是为了什么?
她感觉到,是一份执念在支撑着她的步伐、支撑着她战斗……
而那份执念,又是什么……
疼痛与疲惫似乎已浸透了她全身每一寸的神经,意识逐渐散去,而她的眼前,恍惚又掠过昔日那个五月阳光般温暖的少年的眉容笑貌来——
文彬,此刻仍身在二十八世纪、身陷那片无垠沙海中的你,可仍活着?可曾获救?可有……同样在惦念着我?
“茱儿——我的孩子,你是为爱而生。爱,是你来到这个世间上唯一的因由、以及宿命……
“生生世世——在每一个轮回里,你都是为了寻觅它,而不惜历尽艰辛、受尽苦难……如今,它就在你的眼前,你为何,还不肯把握住它呢?”
思绪又是一阵恍惚,那个青衣男子的声音浮现在耳畔。
“这十八年来,纵使有他在身边,你也一直感到很寂寞、很绝望、很恐惧、很寒冷吧?——因为在你深心处,始终埋有一道坚硬的壁障,是那个贵族少年的心永远无法真正介入、他的温暖永远无法照耀到的。
“那么,来吧——来我这里,我会让你忘记那一切……忘记所有的痛苦与孤独。”
柳千寒啊柳千寒……原来,我畏惧着你,一如我畏惧着自己心中的不自信与对生命的惶恐。
可是,我一直不愿承认、却又不可否认的是:如果这世间真有一见钟情,那么,从青昴城下、我初见你的那一刻,便已爱上了你。
那一刻,你从城楼下凌虚御风、扶摇而上,宛若天庭里的仙人。那一刻,我分明看见你眼里的轻怜爱意、刻骨柔情……
柳千寒,我不愿就这样死去,因为……我想……再见你一面。
便在她以为自己下一刻就将晕眩之际,她再度听见橐橐的马蹄声朝此奔涌而来。
冷汐昀轻轻苦笑了一下,费力地睁开沉重的双眼,望住头顶的夜空——在北方的星野里,那七颗首尾相连成勺状的星辰中,有一颗星辰正绽放出无比灿耀的光芒,那光辉甚至亮过了北极星!
在那些逼压而来的官兵接近她之前,冷汐昀但觉一阵柔和的力量灌顶而入。那力量承拖着她缓缓站起了身,肩胛那个箭伤似乎已感觉不到痛楚,而那种奇特的力量,充盈了她疲惫虚弱的身体。
“看,那、那是什么?”在这种奇特的感官里,她听见骑马包围而上的官兵们那讶异的低呼声。
这一刻,有一种温煦的绯红色光芒笼罩了她。她垂目望去,但见在她两掌之间,那光辉慢慢凝束为一柄绯红色的小弓,承托于她双掌中!
“天哪!那、那是……”那些官兵们惶恐地叫了起
103、五决裂(下)。。。
来——因为乍见之下,他们便已觉出,这柄绯弓引动着某种来自异界的气息,令他们不寒而栗。
那一刻,冷汐昀的心脏都微微震颤起来,似是此物与她灵魂产生了某种共鸣,催促着她,缓缓将之执起——
她甚至能够在心中呼唤出它的名字:血月弓。
以吾之名起誓
引以此血为凭
借此器
化吾力
引余至彼之所
随吾所思而至
应吾之祈
逆——
104
104、六碧落黄泉(上)。。。
离开北靖国后,一路向着西北方向快马驰去,行道迟迟,禁凌叶明显感觉到气温正在一天天下降,而太阳的沉落也一日早于一日。每到夜间,身上的衣物几乎已经抵御不住寒冷,但是她不敢停歇,心中那一股牵引着她的力量愈发明晰起来,她甚至能够在山脚下抬起头仰望那座神山的时候感受到——他就在山上,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等着她。
苍华大陆上,北靖国本就偏西,然而在北靖国以西、彝国以北的遥远地带,是一大片隔绝了天地的山脉。
在无数个不眠之夜过后,禁凌叶终于来到了横绝山脉下。浓墨般的夜幕之中,那一大片高耸着的山峰仿佛已冲入云端。她目光的焦距远远地注视着巍峨的山脉——那,是苍华大陆上最北部的、相传从未有人逾越过的禁地。
传说山脉中最高的那座山名为碧落,其峰直达云端仙境,长年有仙人居住。而碧落山的另一面,是由于碧落山的山势之阻而终年不见阳光的黄泉河。
碧落黄泉,仙境地狱。
在这片地域少见的平垣的路面上行走着,禁凌叶不时转过头、看看前方奇峰鳞次的山脉,心中浪涛滚滚,汹涌翻腾着。
黑夜中,她看不见漫天的云彩在天际争辉的波澜壮阔之景象,狂乱的风鼓舞起她心里那种迟疑凝碧的幽寒。
强劲的风声中,隐隐约约的,仿佛传来一个在千般打压之后冒着万死的决心冲脱出来的一句尖锐的声音:
“——当五星闪耀在大陆的中央,当人族的血液浸染他们的国土,当碧落山顶传来天神的哭泣,黄泉下埋葬的魂魄……将一一归来。”
夜风不断的侵刮下,她但觉周身刺骨般的寒冷,那飘渺无边的话语仿佛只是自己不小心听错的风声。然而,那个说话之人语气中的狂傲与激动,还有那必死之决心中骤然爆发出的狂喜……让她无法说服自己相信,方才那些声音真的只是幻觉。
……那,该是一种怎样的疯狂,才能令她欣喜若狂地将自己的性命与躯体如奉献一般地交托给自己设下的一个游戏?
那仿佛,是要以自己的死来做一颗种子,然后在漫长的黑夜中苦苦煎熬着,等待着这颗种子最终以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从硝烟与荒土中锐不可当地狂澜而起!
念及此,禁凌叶蓦然倒吸一口冷气,暗暗体会着那句话背后的深意:所有死去的族人,都会在那里复活。
她匀速前行着,在寒冷的夜幕中,她仿佛看见了无数漆黑的影子在山风中闪动。
星月之光照不到这里,所以在这样的一片漆黑中,根本不可能爬上山去。无论禁凌叶心中有多么急迫地想要登上山顶,都必须等到天亮。
连着赶了好几日的路,她一直都没有好好休息过。眼下,她放任着马儿吃草,自己寻了不远处的一道溪流,拿出干粮,就着溪水咽下。
水击于石上,声音清泠而婉转。
她才一坐下,便感觉困意从意识深处一团团涌出——思绪仍是清醒的,然而身体已然太过疲累,强迫着她闭上眼睛,在这陌生的、潜藏着无数未知的横绝山脉之下小憩。
一想到封无痕此刻也许就在山上,她的心间突然升起一种云霞散尽般的感觉——那些有生之年中的记忆一点点压上来,像是树上枝桠的碎片从许多角落处扎过来,扎进深深浅浅的梦里、扎进梦中那一方无人可以踏足的沉寂与低迷。
禁凌叶已经许久没有做过梦了,这梦来得如此猝然而猛烈。梦中,她看见蓝天如洗,原本昏昏暗暗的视线豁然变得明晰起来,历历分明。她放目望去,依旧是那险峻的山脉、奇峻的高峰、狭窄逼仄的山路上,各种各样的植物铺满了一路,郁郁青青,间或穿杂着她叫不出名字的奇花异草。
云色忽绯忽翠,织锦烟霞般在面前遥遥铺展开。
禁凌叶徐徐而行,目光中浸染着一缕澄波,浮光掠影,移过她发间的一支珠簪,簪头温润的珠子在光下漫延着微微的暖意。
霞光普照,绚丽多姿。她不由得就在心中细细想来:是不是每个女子的一生中,都必须要有那样一个染雾胭脂似的一瞬,如夜间骤添的月华之光,如杏色的衣裳晕淡出一抹虚弱的妆容。
她继续往前走,衣裙的底部沾上了未干透的露水。
梦里的沉寂逐渐消融,心中的羁绊一分分被无形的手解开,曾经有过或被割碎、或被打压的欲望,却在这时候苏醒过来,一改当时的无可无奈何与不暇□,竭力冲着她嘶吼出灼热的鼓动。
此时她听见,心底的一个声音在呐喊: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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