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雪成烬》第149章


神色恍惚的少年,却不知在身边少年的眼里,这只小鸟身上再大的变化,都是毫不起眼的。
她在心间无数次地描摹着少年的容颜,一遍遍地向苍天祈求:若有来生,请赐予她一个女子的容颜,请让他们再一次相遇,不论……最终会是何样的境遇,她都愿意面对。
当那个毁天灭地的时刻降临之际,无言的苍天,似乎终于听见了这只小鸟心底的祈祷。
“不论是何样的境遇,你都愿意面对吗?”
“是的!”她奋力拍打着翅膀,告知那个威严冷酷的声音自己的决心。
那个声音再度透空传来:“即便是数千年的孤寂,你也甘愿忍受吗?”
她毫不犹豫地回答:“是。”
后来她才知道,当时那个与自己对话的人,其实,便是幽宸国的末代圣女。她在转世之后,其中的一半魂魄,便成为了如今的非天圣君——被此刻的她,称作哥哥的那个人。
那段漫长的时光,那无尽的轮回,仿佛没有尽头……
久违的人啊,我在这里等你,已等到几乎忘记了自己是谁、忘记了……我原来是在等你。
而这一天,终究还是到来了。
我们此刻离得这样近、这样近,好像只要一伸手,就能将对方生生世世拥在怀里。
但是初怀,你还记得我吗?
初怀,初怀啊……她在心底里声声唤着这个名字,泪水终于顺着脸颊如珠线般滴滴滑落。
原来,这就是我等来的境遇。你的心里,还是只有那个伤你最深的人。我于你而言,不过是可有可无。
并不是我来得晚了。我们之间,谁也没有早一步、谁也没有晚一步,这便是……命啊。
此时此刻,没有人察觉到,在柔情旖旎的屋外,一角白袍落寞地扫过青碧的草地,向着山腰上那片荒芜的石林独自行去。
初起的月色里,白衣祭司站在一株千年巨柏下,抬眸仰望星空,斑驳的树影将缕缕月光静静泻洒在他纤尘不染的白衣上,仿佛承载了亘古的寂寞。
【前传】
90
90、前传:千年(一)。。。
那个时候,这片大陆的遥远东方的土地还没有统一。各个国家、民族、部落之间都在不断开战,为了土地、牲口、财富、女人和当权者们的野心。
在战火覆盖的土地之外,那万里沙海之中,生长着大片青碧的胡杨树林,围绕着一个神秘的小王国,一圈一圈,密密匝匝地生长着,向着天际尽处延展开去。在这片胡杨树林之间,静卧着一眼清泉,因状若新月,而得名“月牙”。
那名为“月牙”的泉水,正是我们国家的心脏;而那些青碧色胡杨树,便是我们民族的灵魂。
我们国家的名字,叫作——
幽宸。
犹如这个充满神秘气息的名字,我们国家的存在,也是鲜为苍华大陆的人们所知的。
与中陆人信仰的伏羲、女娲不同,我们信仰的,是被中陆人斥为邪神的——阿修罗王。
师父说,我们是阿修罗族的后裔。
师父的名字叫尘谙,是一个眉目清冷的年轻祭司,有着一头光滑如丝缎的银白色长发、泛着冰玉般的冷光,手指冷如千年玄冰。
当我睁开眼睛的一刻,第一个看到的人就是师父。
我的记忆也始于第一眼看见师父的那一刻。那之前的生命是一片苍茫混沌的灰白;而从那之后,我的目光始终追逐着那第一个落入我视线的年轻祭司,他成全了我心中某种憧憬与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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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镜中的少女有着一头近似于师父的银白色长发,一双清透的朱红色眼眸,眉目明润流转。
她的年纪,看去和师父相差无几。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必须叫他师父?
我从何而来?我不知道。我与他的缘分似乎始于我记忆诞生之前的时光。
我喜欢倚着日暮的沙海上那株最大的胡杨树的树巅慵然而卧。我款款摆动自己的双脚,看着它们在砂风里轻轻漾起常人肉眼无法察觉的涟漪——那是风的波纹。
或是躲在树后,悄悄看着那个白衣祭司——我的师父在树下吹箫的背影。
那箫音清阔空灵,杳远而缥缈,宛若不属于此世。
他常执一柄中陆人的紫玉箫,临风吹奏,面容沉静。落日的余晖下,间或一阵风沙吹过,吹拂起他的白衣、银发和系在紫玉箫上的明黄色流苏,看去缥缈脱俗,仿如传说中远古时期天上司箫的仙使。
那是中陆人的传说。我是这样的迷恋着那些传说。
我是这样的迷恋着……我的师父。
除了那支紫玉箫外,师父还拥有一张非常陈旧的古琴,像是从中陆流传过来的款式。奇异的是,那张琴是没有琴弦的——原本该盛置着七根弦丝的地方,却是空荡无物。然而,这张没有琴弦的七弦琴的乌黑梓木间,每夜却有透着不知名哀愁的琴音、从师父十指间缓缓流泻。
我的记忆始于初次睁开眼、见到师父的那一刻。师父的琴音,是这样温柔和缓地,湮漫过了我与他的孤寂流年。
在最初的时候,我还不懂得人世间的法则,宛如一个初初诞生于这个世界的婴孩。在最初的记忆里,是师父亲自拿调羹一口口喂我喝粥、喂我饮水;是师父模拟着口型,一个字一个字地教我发声。
我感念并且爱慕着我的师父,一如爱惜自己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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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日除师父教我读书、写字、术法外,玉衡祭司也常过来指点我弓箭及骑术。其理由是:对于她来说,我是她的晚辈。
玉衡祭司是我幽宸国内最年长的祭司了。她是位非常和善的奶奶,说话声音十分温和,待我也很亲切。我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于是便一直将玉衡祭司当作自己的祖母般对待;而师父之于我,更是如父、如兄一般的存在。
可是在我来到这个世界的一年后,玉衡祭司便不常来看望我了。直到有一日,师父一脸肃色地告诉我,玉衡祭司年迈已高、时将寿寝正终了……
我听言心中堵塞得紧,忘记了师父立下过的、不准我随意离开文曲殿的规定,一径奔往玉衡祭司居住的廉贞殿。
然而,我却被看守廉贞殿的侍卫拦截在大殿外。
玉衡祭司闭门不肯见我。直到很久以后我才知道,我幽宸国的每任祭司在一生结束前,必须履行生平最重要的一项使命:在我幽宸国内,遴选出新一任命辰与其吻合的孩子,继承自己此世的职位、以及代代传承的所有灵力和记忆。
所以他们必须寻找一个足够安静处、闭关将毕生灵力倾数凝聚至自己的魂晶内,以供下一任祭司继承。而这项程序,若是此任祭司不幸猝死、寻找其他祭司代劳的话,则会耗损他们数百年灵力。
在玉衡祭司身体日渐衰弱后,师父由于忙碌着遴选新一任玉衡祭司的相关事务,很少能陪伴在我身旁。由于玉衡祭司行将身故而悲恸之余,我从而多了与其他祭司相处的机会。
在那段时间里,丰轩哥哥和式微姐姐常会来到我和师父居住的文曲殿,督促我习字、弓术和术法修为。
丰轩哥哥是位开朗健谈的年轻祭司,和师父一样,常穿着一身白袍。区别于师父的是,师父的衣袍是柔软而淡洁的,仿佛夜晚朦胧的月光;而丰轩的白袍却是极其亮洁耀眼的,宛如旭日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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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轩总是习惯一身白衣古剑的装扮。然而,他的恋人——式微姐姐却私下里悄悄告诉我:那柄剑只是他的装饰。“他真正的武器,和式微姐姐的武器一样,是看不见的。”
式微是位喜欢穿着藕荷色青裳的姐姐,温柔娴静如水,是我们七位祭司之首——丰轩的恋人。
那日,我好奇地问式微:“既是武器,为何不让人看见?”
“因为它们乃是介于虚无与真实之间——可以说并不存在、也可以说是无处不在。”
“这又是为什么?”
“你看得见风的流向、握得住月光吗?”
“自然是看不见的。”
“那就是了。”式微笑着拍了拍我的头,“凡有风、月之处,便是月羲剑、风舒刃之所在;他的剑即风、我的刃即光,孕之于无物,而归于有形。”
我承认自己没有完全听懂式微的这番阐释。却忽然想起另一个问题:“那么,我的武器呢?它是什么样子的?莫非也是虚无的?”
“你还小呢。”式微姐姐笑了起来,“现在的你,还无法支配前代开阳祭司传下来的武器。等你长大了啊,一定会成为我幽宸国出色的女祭司的!”
我听着式微姐姐的这番寄望,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遂又问道:“那么,式微姐姐可知道,师父的武器又是什么呢?”
式微姐姐告诉我,师父的武器,便是他每夜哄我入睡时弹奏的那柄无弦的琴——它名为无弦琴。天下间,唯有师父,能以这张无弦的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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