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雪成烬》第147章


“……”听他提起那个人,胧顿时沉默了下去,不敢再出言反驳什么。
临行前,她又回身望了禁凌雪一眼,轻声嘱咐了一句:“雪,你先安心在此休养,我这便去见哥哥一面。”
禁凌雪没有答话,只是漠然点了一下头,却决口未再提起关于那个绯衣女子的事。
然而,仿佛已猜悉到他此刻心中在想些什么,胧的脸色微微一沉——转身之际,那双轻轻颦起的翠眉,已然泄露了她此刻内心某种烦乱的情绪。
白衣祭司无言地洞悉着这一切,微微阖目叹息。
关上屋门、转身随那迦穿过迂回的长廊后,在那座高大洁白的尖顶建筑物前,她猝然停下了脚步,望着白衣祭司,蹙眉问道:“那个女人呢?”此刻,圣女胧的神态倨傲而骄纵,全然再没有了在圣君龙阙面前的谨慎谦卑、以及在禁凌雪面前的娇憨明媚,俨然一副女主人的姿态。
白衣祭司垂眉淡淡答道:“还在大殿里——圣君大人正在同她谈话。”
“怎么?莫非一日一夜了,他们还没有谈完吗?”胧清秀的眉宇不自觉地上挑,沉吟道,“究竟怎么回事?竟然谈了那么久?哥哥不是说过要帮她觉醒力量吗?难道还没有成功?”
“没有办法。”白衣祭司叹息道,“圣君大人乃七千年前、幽宸国紫微圣女的阳魂转世,与‘七星’虽是唇亡齿寒、相互依附的关系,然而除了在族中的身份地位高于‘七星’外,在‘七星’未完全觉醒之前,圣君大人无法在精神意念方面管制桩七星’——所以,目前他们仍是相互独立的存在。”
胧眼里露出某种沉思的表情:“也就是说,哥哥目下所能做的,只是尽力诱导他们觉醒。而若‘七星’自己不愿觉醒,纵使凭哥哥的力量,也无法强制他们提前觉醒——是这样吗?”
那迦颔首答道:“正是这个意思。”
胧眸波转动:“那么,雪呢?”
“雪不同。”那迦沉声解释道,“因为在‘摇光’此世的记忆被封闭的这段时间里,我们已经用术力控制了他的意识,所以能够让他为我们所用。”
“那么,那个女人呢?我们何不将她也一并控制住?那样的话,哥哥也不必花费苦心劝诱她觉醒那么麻烦了。”胧不悦地问。
白衣祭司缓缓答道:“因为在我们寻找到摇光之时,他的意志比较薄弱,甚至有逃避轻生的愿想……故此,我们才能顺从他的愿念,诱导他被轮回禁锢的力量逐渐觉醒;并且一并封印了他在此世的记忆、排除掉在他觉醒道途中的一切阻碍——否则,一旦他对尘世的牵挂与执念强烈到足以压制住他体内蛰伏的那种巨大杀性的程度,那么,他觉醒的过程便会自此停滞、甚至倒退。“
胧蹙眉沉吟道:“那么,倘若其余六星也无法为我们所控制——若是他们不甘于被那种名为仇恨的火焰吞噬……那,是否便代表着,他们的力量永远无法觉醒呢?”
“不。”那迦摇头解释道,“七星的觉醒,或许漫长的几生几世的轮回都无法彻底完成;然而,往往真正的觉醒,只需要短短的一瞬间——只要满足了相应的条件后,那根束缚他们力量的锁链便会挣脱出万丈红尘的禁锢;他们灵魂内潜藏的力量便将在七千年轮回的蕴蓄和积累中,以强大百倍的姿态,爆发出来。”
“那么,”胧疑然道,“究竟要怎样,才能一一满足他们觉醒的条件呢?”
就听那迦沉声叙述道:“北斗之首、阳明贪狼星君‘天枢’,司掌的力量是复生,满足他觉醒的条件便是救赎和奉献;
“北斗第二、阴(和谐)精巨门星君‘天璇’,司掌的力量是净化,满足她觉醒的条件是博爱和付出;
“北斗第三、真人禄存星君‘天玑’,司掌的力量是荧惑,满足她觉醒的条件是合作和牺牲;
“北斗第四、玄冥文曲星君‘天权’,司掌的力量是洞察,满足他觉醒的条件是通彻和守护——此世的他,是七星之中最早的、也是目前唯一的完全觉醒者;
“北斗第五、丹元廉贞星君‘玉衡’,司掌的力量是反噬,满足他觉醒的条件是憎恨和不甘;
“北斗第六、北极武曲星君‘开阳’,司掌的力量是传送,满足她觉醒的条件是执念和爱;
“北斗第七、天关破军星君‘摇光’,司掌的力量是破坏,满足他觉醒的条件是绝望和杀欲。”
胧若有所思地听着他这番漫长的叙述,末了,方皱眉道:“可是,如果满足冷汐昀觉醒的条件是执念和爱,那么为什么,她至今仍没有……”
“因为她现在正在违心而行——为了逃避‘觉醒’的步伐,而走上了一条完全相反的道路,生生遏止了自己的宿命。”白衣祭司缓声解释道,神色漠然如故。
“那个女人啊,真是……”胧生生止住了冲到口边的话语,微微摇了摇头,眼色一时复杂得望不见底。
她抬眸凝视着面前那座巨大的白色建筑物,一瞬间,漆黑瞳眸中神光沉浮不定。
89
89、十一前尘。。。
那栋式样奇特的白色建筑物内部,是沉沉的黑暗。唯有夜明珠的光在四壁的神龛内沉浮不定,层层白色的帷幔在风中飘摇如一只只洁白的幽灵。
——整个大殿内,充斥着某种神秘而又诡秘的气息。
而在大殿中央,一袭绯衣的女子正俯身跪在波光粼冽的水池旁,紧紧抱着自己的头,眼中神光颤动不息,显得极其痛苦。
那种诡秘的力量兜头而来,森森挤压着她的意识。那一霎间,无数前尘后世的记忆尽数汹涌着、呼啸而来,几乎要将她瞬间吞没——
“茱儿,如若有一日,师父欺骗了你,你可会原谅师父?”
那是……来自多少个轮回前的记忆?那样的杳漠却熟悉……
——那个男音传入她耳际,缥缈如九天上的神祗,却清冷一如广寒宫里婆娑的风。
“师父是茱儿在这世间上唯一的亲人,茱儿当然永远不会怪责师父的。”少女柔澈的声音异常坚定,那双朱红色的眸子定定凝望着眼前那位白衣如雪的祭司,眼神晶澈明亮。
“师父,师父……你爱茱儿吗?”
“茱儿啊……我爱着这个国家的一切——如同,我爱你。”
“可是……茱儿是你的徒弟啊,是你看着长大、一字一字教她说话、为她缝衣、喂她吃饭的徒弟啊……难道师父对茱儿,就没有比那些人、那些花木鸟兽多一分的感情吗?哪怕……只是一点点?”
然而,寂然良久后,他只是摇头淡淡道:“没有。”
“可是茱儿深深爱着师父,茱儿心里也只有师父……无论,师父要不要茱儿。”
时空的影像骤然变幻,将她的意识带去了那万仞雪山之巅。巍峨峭拔的高峰上,云气蒸郁,白茫茫的云雾吞吐不息,诡谲千变,苍茫如海。
身着道袍的少女被几条纵横纠绕的粗大麻绳牢牢捆缚在木架上,却仿佛丝毫不惧那如毒龙般死死缠绕自己周身的剧烈灼痛一般,奋力抬头仰视苍天:“我错了吗?我真的错了吗?我不过是爱上了一个男人……我不过爱上了一个男人,何错之有!”
“你这妖女,还敢在此妄言狡辩!我天玄门素来讲求清静无为、剑御天下,如今吾一门数百年清誉便毁于你一人手中!你还死不知悔改,敢在此妖言惑众!”
“痴恋一个男人,也是错吗?”
“灵溪啊,你为一男子堕入魔道,至此尚不知悔改么?魔由心生,执念成魔啊!”
“哈哈哈哈……那么,莫非像那个薄幸的男人一般,连爱一个女人都不敢,才是圣人么?”伫立于烈火中央的少女乌黑的秀发在火焰里飘飞如丝,在燃烧中发出“呲呲”的细微焦残声响。她清厉的声音一字一句吐出永世的魔咒:“你记住,枢文——
“我要你永远记得我,永远记得你欠我的情、和你曾对我许下过的誓言!
“无论多少个轮回过去,我对你的情依然会似跗骨之毒,永远、永远折磨着你!”
一阵剧烈的绞痛,猝然攫获了她的心。
伴随着这种强烈的痛楚,某种一直潜伏在她体内的某种强大力量,终于开始蠢蠢欲动——那种感觉似曾熟悉,仿佛一直冰冷的小蛇,从她灵魂里幽幽探出头来。
“是的。我早已不是人,没有凡人的七情六欲,更加没有任何属于人的情感与软弱——就如同,七千年前,那个伤透你心的无情的祭司……”他轻轻叹出一口气,唇角闪过一个不知是嘲讽还是惋惜的笑意,“茱儿,你难道不是应该从很早起,就已经清楚了解这一点了么?”那个青衣男子的声音清冷淡然,温和而清虚的目光仿佛无数无形的冰凌,一瞬间将她的心死死冰封,让她透不过气。
不……不!她不能让这种感觉再持续下去!
如若……“觉醒”必将伴随着那种撕心裂肺的、生生世世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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