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雪成烬》第140章


尽管已不是第一次看见这个伤疤了,然而每次为他换药之时,目光流连在这个刺目的疤痕上,她的心尖都会传来一阵颤抖。
于是她只能尽量避开视线,长长羽睫垂落下来,覆盖住眸底那一抹隐微的愧色。
“姑娘?”此刻日光盛烈,她眼神的微妙波动清晰地落入了禁凌雪眼里。
他定定看着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女子,目光里有一瞬的彷徨,不自禁地握住了她弹开的右手,低声喃喃:“你认识……这个伤吗?”
冷汐昀眼神一颤,终究只是漠然摇头道:“我也是在那天帮你上药时,第一次见到它。”
“那么,它……与你有关吗?”禁凌雪低声喃喃着,握住她手腕的力道不自觉地加大了几分。
冷汐昀再度摇了摇头,眼色却有些微的闪烁,下意识地向后退出一步。然而对方的手却死死握紧了她伶仃的手腕,不知被心底里那个声音操纵着、希图报复这个女子;还是想要挽留住她——哪怕只有短短的瞬间……
他手上还在持续加力,将这个纤瘦的女子向自己身边拉扯。
相持之际,冷汐昀微微阖目,轻叹出一口气,心中暗自苦笑:真奇怪啊,素来善于伪装自己、掩饰情绪的她,为何在这双蓝色琉璃般清透无尘的眼眸的注视之下,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虚,变得这般优柔起来了呢?
“你早就认识我的,是不是?”就听禁凌雪再度执著地轻声问道,“你知道我过去的身份,也知道我的亲人是谁?是不是?”
“你的身份……”冷汐昀微微侧开脸去,唇角逸出一缕苦笑,“禁凌世子,你既然都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名字,难道还会不清楚:‘禁凌’这个尊贵的姓氏,便是你身份的象征吗?”
禁凌雪手臂蓦地一颤,脸色倏然沉了下去,摇着头,脱口反驳:“不,你骗我!我不会是……”
“你不相信自己便是北靖国的世子、北靖国国君的继承人吗?”冷汐昀依旧冷冷地问,抬眸注视着他双眼,“你若是不肯相信的话,待你回到中陆之后,大可以去问问街上的人——禁凌雪是什么人?你也大可去问问北靖国的国君——站在他的面前,亲口问问,你是什么人!”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汐……”似乎意识里那道禁闭的闸门微微敞开了一线,某个埋藏在记忆深处的名字方待脱口呼出,尾音却戛然截断了他的喉间。仿佛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他蓦地抬起头来,盯着面前这个绯衣艳艳的女子,脸颊红涨——
少年眸中一瞬间交杂闪过无数激烈的情绪——爱与恨、怨与恩、不解和猜疑,相互纠缠扭结,难解难分,剪不断、理还乱……
脑中瞬间一片混乱,那种有如金属敲击般的巨大痛苦再度袭来——而这一次,却来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要强烈。
禁凌雪轻轻呻吟了一声,猝然抱紧自己的头,攀着床沿蜷缩□去。
看着他痛苦的神色,冷汐昀心中一沉,连忙上前一步,将他扶住,颤声唤道:“雪,你怎么了?”
然而,还不待禁凌雪答话,厢房的门便忽地被一双手大力推开。
一个白衣男子出现在门口,怀抱一柄古剑,怔怔看着房内的景象,失神了好一阵,方试探般地轻唤道:“阿雪?”
听见这个声音,神志不清的少年身体瞬间一阵抖索,惊恐地抬起头,看了封无痕一眼。旋即仿佛触电般地躲开视线,也不发话,便支撑着站起身,点足朝外一跃,身形宛如一泓电光,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从窗外掠了出去。
“雪!”冷汐昀最先反应过来,来不及多想,当即也攀上窗沿,紧跟着从窗口一跃而落!
客栈外便是黄土地,高原的砂土粗粝磨人。冷汐昀毕竟曾在七千年后那个世界的特种兵部队培训过两年,这点高度,她自然不在话下。
没有理会被碎石与砂子摩擦出的血痕,她霍然按地起身。然而,方转过身去,她的目光却骤地凝定住了——
在她身后,除了那个少年之外,还立着一个男子。
一个衣色纯白的银发男子,正漠无表情地站在她的面前,眼神冷漠而游离,仿佛没有焦距。这个人的身上……竟全然感觉不到一丝属于“人”的气息,全身散发着清冷得说钠剩盟挥伤布湎肫鹆恕丝逃ι碓谑Ю锿獾哪歉銮嘁履腥恕6谒持校岜ё拍歉龈崭沾勇ド洗翱谥性鞠碌呐吧倌辍?br /> 禁凌雪此刻的气息低浅而悠长,似是方才那一跃之势已耗尽了他虚弱身体里仅存的元气,此时少年已在这个奇异的男子怀间再度昏迷过去。
冷汐昀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切,神智却是清醒的,脱口问:“你是谁?”
“你不需要理会我是谁,跟我走就行了。”话音方落,那个神秘的白衣人已不由分说地握起她的手,拉着她便转身欲走!
“住手!放开他们!”身后那个清叱声未落,一道银白色剑光应时地横空而出,凌厉的剑气纵横飞扬,吹卷得这个神秘白衣人的银发飞舞如雪。
然而,这个奇异的男子却并未腾出手还击,甚至身形连动都未动一下,唯有一身雪白的长袍在飞扬的剑气下猎猎飘展起来。
剑势如虹,一霎间便毫无阻滞地穿透了眼前男子的身体!
是的,毫无阻滞。
因为只在那一霎间,那个神秘白衣人的身形便如水雾般在虚空里消散,仿佛水汽化入了空气中,只留下一个模糊的虚像。
须臾后,连那虚像也消失不见。封无痕无法置信地伸出手触摸,然而虚空里空空无物,连一丝水汽也握不住。
而被那个神秘白衣人挟制在手中的两个人也随之消失不见。
这是……什么妖法?封无痕震惊地盯着那三人奇异消失的虚空,半晌无法言语。
呆呆站了许久后,仿佛听见了方才外面的那阵喧闹声,客栈里的旅客们纷纷奔了出来,好奇地打量着这个独自立在客栈外的白衣剑客。
似是不习惯这样的围观,封无痕皱了皱眉,径自提剑走了开去。
漫无目的地走了许久后,他突然顿住脚步,在渐渐西斜的夕阳下,回首遥望着东方青红色的天空,眼神渐渐凝聚:他自己在这里即便抓破头,恐怕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倒不如先回帝都请示柳先生——前次送修罗令返京,顺道拜访柳先生时,他虽自称如今先知之力已几乎消失无存,仅能预测到寥寥几人的生死安危、而无法预见到具体事件和方位;然而柳先生毕竟博古通今,或许能凭阅历猜测到那神秘人的来历,从而给出自己一些建议。
唉……从方才的一轮交手中,他已感觉出那个白衣人身上气息诡秘至极,阿雪和冷姑娘此番落入他手中,还不知会遭遇怎样的对待。至于答应冷姑娘的那件事,只好先暂时搁浅了,毕竟人命关天啊。
85
85、九情愫(上)。。。
在塔尔镇上挑选了一匹好马,由于心忧禁凌雪的安危,封无痕当夜便策马启程,沿途更换了好几匹坐骑,终于在十日后,赶到了京郊那片竹林、柳千寒的住处。
在竹舍外系上马后,封无痕在外面敲了敲门,听久久无人应声,不由张口大声唤道:“柳先生!封无痕有事拜见!”
然而,连叫了两声,里面都无人回应。封无痕心中一沉,当即不再顾虑什么,一把推开了庐屋的门——他性子素来不拘小节,何况自幼年时起,柳先生便从未将他当成过外人,因此情急之下,来不及虚礼问候,他便径直推开了柳千寒卧居的门,再度唤道:“柳先生,封无痕有紧要事情拜见,还请先生现身!”
然而,依旧无人回应。
怎么回事?这么多年来,他屡次登门造访,柳先生从无闭门不见之例。何况,这么多年来,柳先生一直隐居于此,从未离开过这间竹舍半步……而这次他在竹舍里叫了半天也无人回应,莫不是——
封无痕面色大变,低头触摸了一下窗台和桌案,却摸到厚厚的一把灰尘。他继又抬眸环扫这间陋室,却发觉屋顶的角落里,赫然有蛛网暗结!
看样子,这栋竹舍已经至少有一个月无人居住了!
难道,柳先生已经离开帝都了吗?那他又会去何处?还是,他已经……
封无痕不敢再深想下去。然而越是抗拒自己不去多想,那些被压抑的纷纭念头便越是叠涌着浮上脑海——
若然,柳先生真的不见了,那么此后,他又该去何处找寻他呢?
追溯起来,似乎从孩提时代起,他与霜儿、阿雪便对这位隐居在帝郊的青衣先知有种莫名的亲切感——三个在帝都相依为伴的孩子一直都十分信任这位神秘的先知,常常将心底里的困惑倾诉给先生听,而先生总是能够耐心地听完、然后为他们指点迷津,让满面愁云的孩子们心中阴霾顿散,霍然清明。
然而,他们只是一味地接受柳先生施予的指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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