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牧云记]魅兮》第23章

身后传来轻不可闻的脚步声，木兰花的香味渐渐浓郁起来。
盼兮走到他身前，又叫了一句：“牧云笙？”语气有点困惑，似乎在问他为何不应答。
牧云笙飞快的看她一眼又移开目光，手胡乱摸了一枝细毫在指间，说道：“原来你没走啊，我还以为你嫌我太笨学不会秘术，又气的走了。”
“你在责怪我？”盼兮忍不住皱眉，她还没数落他遗失牧云珠，叫她落在牧云德那种小人手里，他倒好，先抱怨起她来？
“我说错了吗？你不是时常忽然就走，若你真的那么不喜欢我，不如马上就走，且……再也不要回来了。”牧云笙说这些话时，手指大力捏着细毫，怕轻颤的指尖被盼兮察觉，忙扯了一张白纸到笔下，沾了沾墨写起字来。
“……”
可盼兮还是觉察到了他的异样，细眉轻蹙，略带不解的注视着他，便见他握着笔在纸上写她的名字。
“你嘴上说着要我走，笔下写的又是我的名字，牧云笙，你在想……”
“你曾问过我，给你取名字叫盼兮是什么意思，对吧。”牧云笙骤然打断她的话，笔尖也悬在纸上不动，他只写了一个“盼”字，“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这种小孩子都知道的话，你不知道么？”说到这，口气蓦地变得十分冷淡又疏离，“盼兮只是形容一个女孩子眼睛笑起来灵动，我没有别的意思，是你想太多，自作多情了。”
“……”
倒是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盼兮有点诧异，转念想到离他而去的兰钰儿，便想着他是不是太过伤情难过，情绪一时失控才会如此冷言冷语，可兰钰儿要走，又不是她的错，他摆脸色给她看是不是太没道理了一些。
“牧云笙，好好说话。”
“我说话向来如此，你不是被我气走好几次了！”牧云笙嗤笑出声，眼里带着几分调侃，“你这人也是有趣，满脸不情愿，满脸嫌弃，又要回来我身边，你是怎么想的。”
“……”
盼兮脸色一沉，目光开始变冷。
牧云笙好似没看出她的不悦，继续笑道：“啊，莫不是觉得我好看，所以巴巴回来缠着我，要我学什么秘术？你不知道，你说的东西让我头疼死了，也烦死了！我只想画画，你却要我学什么秘术，真是让人无奈又……讨厌啊。我是看姑娘貌美，才说几句好话哄你开心，谁知你这么难对付，想想还是算了，放眼九州，貌美女子哪里都有，我还是找个不逼我做不喜欢事情的女子吧！”
一番话说完，不等盼兮回应，他自己已经受不了站起身匆匆走到外面。
这样伤人又无礼的话，天知道他是花了多大的勇气才说出口，说完时心里又是多么的难受煎熬。
“你快走吧，我最讨厌女孩子缠着我了，以后也别再回来了。”
心里已经疼的不行了，可为了赶走她，不再让自己伤害她，他只能继续说。
“这些都是你的真心话？”
盼兮低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说出来的，自然是真心话。”
快走吧，盼兮，他快演不下去了，自脸颊滑落的泪水已经暴露了他所谓的“真心”。
“牧云笙。”
“……”
他依旧不应她。
“你知道吗，盼兮这个名字，它已经是我的名字，不管你是什么意思，我都只能是盼兮了。”
盼兮，是他取的名字，也是他给的命运，是她已经逃脱不了的命运。虽不知他为何态度骤变，但她不会走，也走不了。
算了，还是等他冷静一些再出现吧。
“牧云笙……”
“够了，能不能不要一直叫我的名字，我乃牧云氏六皇子，你没有资格直呼我的名字！快走吧，我一点都不想再见到你了！”
强忍着哭腔大喝，牧云笙藏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泪水无声无息的涌出。
话音方落，一阵风吹过，吹散了身后的木兰花香。
他猛地回过身去，屋内空无一人，桌案上那张写了一半的纸也不知被风吹到哪里去了，就像走了的盼兮，不知她会去何处。
“盼兮……”
牧云笙捂着自己的胸口，踉跄一下靠着墙滑坐到地上，低头垂眸，衣摆上点点水渍晕开。
都要入夏了，为何风还是这样冷，锥心刺骨的冷，冷的他像个孩子般将自己卷缩起来，在冷冰冰的地上躺了许久……
一直都没有人过来看看他。
都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哭唧唧的笙鹅~剧版里也是，兰钰儿走，他是难过的，为了保护盼兮又不得不说违心的话赶她，结果最后还哭了……
留言啊留言啊~~~啊写文好难啊，我还以为我这篇能是短篇，结果铺垫这个伏笔那个的，这篇感觉又是个十万字以上的长篇，哭唧唧我却感觉时常要写不下去的样子QAQ
☆、若水鲛人【四】
第二十九章
*
她又做梦了，梦到了多年前的画面。
“滴滴答答”，水滴声在山洞里回响着。
她攀在泥罐边沿，手指残缺的胳膊垂在泥罐前，一头青蓝色的长发干枯蓬乱的垂在身后，鱼尾因长期塞在狭小的罐中已弯曲开裂，血肉腐烂的腥臭弥漫在小小的山洞内。
洞里插着两个火把，有几个时辰没人进来了，火光已微弱到快要熄灭。
不知过了多久，一团比火把更耀眼的光芒渐渐飘近，飘到她前方静止不动，许久后才有模糊的人形现出来。
她的眼睛被人用特制的蜜蜡糊住了，只隐约能感觉到光亮，并不能看清事物。
＇是谁……＇
她嘶哑又微弱的出声，呼吸艰难的如同垂暮老者。
对方没有回答，只觉一股清淡的香味扩散到周围，对方似乎靠近了些，香味越发浓郁，直到盖过她身上散发出的腐臭味。
＇鲛人？＇
她开口说话了，声音冷冷淡淡没什么起伏，就只让她听出她的性别。
眼睛蓦地一热，带着点刺痛的感觉，随即糊在眼眶周围的蜜蜡融化消失了。
她眯了眯眼，睫毛颤动着，良久后双眼开了一条小缝，幸好山洞里的光芒不刺眼，否则她就该觉得扎眼了。
然后便看到盼兮站在面前，精致的面孔，妩媚的双眼，雪白的裙子无风自动，她想不出什么好的形容词，那一刻只想到是不是海神派纯洁的神女来拯救她了。
可她心里对生的渴望早已被恶毒的人族磨的一干二净。
＇杀了我吧，你若救我，一旦获得自由，我将立即发动海啸淹没这里，杀死所有人……＇
事实上，后来她也确实这样做了。
但当她求死时，盼兮只神情淡淡看着她，“因果报应，世人自己种下的因，自然也要亲自品尝恶果。”
她拒绝了她，她还是救了她。
其实是盼兮知道她乃鲛王之女，身怀至宝鲛珠，鲛王为了寻找她定会踏上人族的土地，而它一旦在人族的地盘停留过久，大海的秩序就会变得混乱，其次若她真的死在九州大陆之上，鲛族和人族的大战势必爆发。
世间秩序需要维持。
作为秩序之神的墟神，便引盼兮救了苏青虞。
彼时的盼兮尚不知自己是受了墟神指引，才与苏青虞相遇。
＇姐姐那么喜欢人族，又为何救我？＇
苏青虞这样问盼兮，但她没有回答，将她送到有水的地方后便消失了。
盼兮大概是忘了，这并非是她第一次救苏青虞。
她出世时，正逢海族生乱，母后带着她逃命，然最终还是惨死。海妖对着年幼的她举起了沾着母后鲜血的叉子，她惊恐的睁着眼，然而预想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无数发着金光像墨鱼触角般的丝线游了过来，在她面前凝聚成一个单薄却耀眼的背影，那便是盼兮。
盼兮是一个魅，天性淡薄，救她或许只是心血来潮，又或许是随手之举，转身便将她忘在身后，不予理会。
苏青虞却从此对她念念不忘，朝思暮想，腐骨噬心。
后来，她在海上听到了一个声音，空灵又低沉，落入耳中时仿佛能感觉到生命在流动。
它说：“吾乃创世神，墟神，吾有所求托付于你。”
……
鲛珠是水族至宝，拥有撼动整个九州大陆的力量。
苏青虞以自身为媒介，冒着生命危险对盼兮下了神秘又古老的巫术，使其能与她共享鲛珠的力量，同时也等于给自己下了一个死亡诅咒，盼兮一旦身遭不测，她便会感同身受，盼兮若死，她也会死。
巫术是墟神所授，它借鲛珠的掩护，和盼兮对话时不会被荒神发现。
世人皆惜命，世人皆生有所求。
苏青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