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上月》第68章


“谁知道呢,男人嘛,总是这么样子的,又有什么受得了受不了,只看你怎样做这个正妻了。”
……
阿茂站在那里,因是转角又背对着她二人,并未被发现,绵软的春雨在天幕间密密斜织着,园子里到处都是汪汪的绿意,深深的,浅浅的,各色的绿。
阿茂只是一双杏眼扑扇扑扇了半天,到底是一滴泪都下不来,她想他终究是放弃了,在这个时候,那封信简直是个笑话。
她只觉得一颗心像被人生生用五指捏着一般疼,猛地一回身,便朝来路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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献之回到自家院子的时候,到处一片安静,阿茂的卧处门口婷婷立着几只美人蕉,占风铎静静坠在廊前。
他痴痴望过去,那白绢蒙着的窗上却连半个晃动的人影都没有。
一侧刘管家道:“早上还看到夫人坐在这里给小姐梳头呢,这会子竟看不到人了,想来怕是到其他夫人那里走动去了。”
献之有些失望,面上却淡淡的,仿佛这一切都与自己无甚关系,对着刘管家道:“这是我新带回来的段锦,给她安排个住处吧!”
刘管家一早便看到立在献之身后的那个女子,她生得十分明艳,一张小小尖尖的面孔,面如白雪发若漆,一双丹凤眼竟是会说话一般,忽闪忽闪着让人心惊,即使一身妆扮看上去素极了,只因这样一副面容身段,总是觉得艳丽婀娜非常。
他望着献之:“这个……要单独为这位姑娘辟出一个厅来吗?”
献之睨他,并不说话。
刘管家觉得额上冒汗:“丹露厅吧,跟少爷寝处离得也近。”
献之点头转身对着一侧的阿蔻道:“你先带着段锦姑娘熟悉熟悉吧。”回头对着那段锦笑:“没有什么不习惯的吧。”
段锦摇摇头:“怎么会?”
献之笑起来:“待会儿我领你去看我的琴,你捡个合手的便拿去吧,也算我赔你的,可好?”
段锦掩着嘴笑也不说话,眼波流转间分明有着几分带嗔的娇意。一时之间只觉得二人之间暧昧非常。
站在一旁的阿蔻只是翻了翻白眼,没有说话。
午后摆膳的时候,献之才终是见到了阿茂。
她头上挽着同心髻,发上押着几枚珠花,一件月白撒花半袖罩在素锦的大袖衫子外面,腰间一条杏黄的围腰束得紧紧的。像是这春天里一朵孱弱的梨花,美得让他错不开眼。
她冲他笑,眼睛却无甚笑意:“吃饭吧,都是你爱吃的菜呢。”
献之点点头,看她这神色,只觉得说不出的熟悉和厌烦。她一点也没变。这么长的岁月里似乎对他没有半分眷恋,一切不过是敷衍,她的心根本不在他这里。
玉润倒是不似过去那般疏远,到底是长大了些,怯生生的上前叫了一声阿爹,坐在阿茂与献之中间,静静的等待着母亲为她布菜。
献之抚抚女儿的头:“玉润真乖。”
玉润回他一个笑,极礼貌也极疏淡。
一家人复又陷入沉默。
献之没有吃上两口就放下了筷子,对着阿茂道:“你们慢慢吃吧。我还有些事情。”说完,就逃也似的离了饭厅。
阿茂本来正有条不紊的吃饭,见他走了,只是执着筷子坐在那里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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献之从阿茂那里出来,便去了丹露厅。
段锦换了一身绿色的衫子,正坐在厅中抚琴,看见他来了,停了手,明艳的笑了笑:“可是吃了饭?”
献之有些烦躁的躺在里屋的床上,恹恹道:“吃是吃过了,没怎么饱,到你这里再加点。”
段锦笑了笑,低声对一侧侍女嘱咐了一番,笑着看她下去了。这才走到床前,半躺着给献之揉肩:“舟车劳顿,累了吧!”
献之闭着眼一副享受的样子:“你屋里熏的什么香?”
段锦柔声道:“不过是自己配的杂香。”
献之轻笑:“你倒是谦虚。”
段锦低头笑了笑,她出身寒微,因着美貌被辗转卖至师傅手中学艺,师傅姓段,于是她也姓段。师傅青春已逝,却有着一身的本事,用心的严苛的教养着她,闲时也跟她讲讲从师傅的师傅那里听来的故事。
她师傅的师傅的师傅叫做绿珠,歌舞丝竹无所不精,是她们这一行的翘楚,可惜红颜薄命,早早的便从金谷园的露台上跳了下去以报主人石崇的恩典。
小小的她常常会练舞练到双脚麻木肿痛,这个时候便会幻想师傅口中金谷园的绮丽,渐渐地便这么长大了,辗转着从一位大人到另一位大人手上,从乐伶到侍妾,从侍妾到乐伶,静静的等待着年华老去的那一天。
她是在吴兴郡的一个宴会上遇到王大人的,她那时的主人姓庾,刚刚遭了厄,她被辗转卖到程乌羊家,主人家花着心思让她将这位清高俊秀的王大人伺候舒服,只道他十分挑剔,对一般的女子都是不理不睬,她见到他的时候,正是如此。
直到一日,主人依然设宴,宴到酣处,已有喝醉的几位大人拦腰抱起尚在舞动的乐伎前往那拉着幕帘的寝榻之中,这在段锦看来已是十分平常之事,却忍不住拿眼梭视王大人,却发现他刚吃过散,浑身烫得发红,却也不饮酒发散,一个人正躺在那里吓人的抽搐,满脸的泪水。
段锦被这阵仗吓到,整个宴厅之中一片靡靡,众人醉生梦死,似乎无人注意到献之的异样,她慌忙提起热酒冲到他那里伺候他喝下,才终是解了围,几乎可算是救了他一命。
似乎也是这个原因,他终是应允了主人,收下了她。
段锦尚在遐想,却被献之一句话收回了神思:“没有人为难你吧!”
段锦婉转一笑:“没有,这屋中添置得挺齐全的,只是尚未见到夫人。”
“你别去招惹她。”献之一句话说完,就觉得说得太急了,好在段锦并不在意。她转身看到侍女送来的酒壶,对着献之道:“大人可要服散,若是要的话,段锦便为您温酒去。”
献之点点头。他少年的时候是十分抵制服散的,自小就看不惯父兄沉迷于此,没有想到有一日自己竟也离不开它的,它的好处那样大,让他恍惚间忘记了许多烦心的事,真真觉得神明开朗。
段锦的素手将药递到他的嘴边,他微微张开嘴,将它吞了下去。嘴里最分明的味道却是苦涩。
变 
司马道福带着云翳、花翳在宫里拖拖拉拉的住了四五日,却都不见桓冲的人来接她,呆着呆着就有些急了想要出宫,却被徐太妃拦了下来:“桓温那老儿昨儿个去世了,桓府现在乱得要命,你回去干吗?别说你是惦记着你那瘸子驸马?不准回去。”
司马道福心里担心桓冲安危,却又不能直接开口问,急得在屋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想她前日清晨未醒便被桓冲派人送入宫来,还嘱咐她什么都不要做什么都不要说,她当时不知道桓温病情,急急问道:“可是,可是我们的事情东窗事发了?”她昨日听说,镇守姑苏的桓济不日前便被桓熙以父亲病危的名义招了回来。心里不是不害怕的。
桓冲看着她没有笑,黎明中褐色的眼珠子晶亮,任着她蹙着眉头看着他。她一时看不透他,只道自己白日里刺了桓熙一刀被他知晓了,又在恨她做事鲁莽。
“我……我……”她结结巴巴还想要辩解些什么,桓冲却温柔笑起来:“好了好了,不用担心,没事的,听我的,进宫躲两天,一切都会没事的。”
她这才依言坐进宫车,她就知道他一定有办法的,他那样聪明强大,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到的呢?
马车徐徐前行,司马道福对着桓冲招招手示意他可以离开,那身影却不动如山,司马道福看到桓冲依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不由得有些得意,她心想着自己到底是魅力无敌的,越是这种时候她越是要表现得矜持些才好,这样才能显出她的精贵来。司马道福强迫着自己端坐在车中,一下都不回头,却在心中描绘出桓冲坐于马上一双眼一瞬不瞬盯着自己背影的样子,心里比蜜都要甜。
只是,如果她知道这是她和桓冲有生之年最后的一次深深相望,她是否可以这样毫不留恋的转过头去,得意而淡定的离开呢?
桓冲默默看着那宫车消失在道路的尽头,这才回过身去,此时风乍起,吹起地上的尘埃,他的眼睛似乎被风卷起的沙粒迷住了,又酸又痛,怎么都睁不开。
司马道福好半天才从记忆中回过神来,招招手对着一旁奉茶的云翳道:“要不,你先回去帮我看看?”
云翳吓得忙摆手:“公主饶了奴婢吧。”
司马道福啐了她一口:“没用的东西。”
又过了几日,司马道福才得到消息:桓温去世之后第二天,桓熙连带着桓济还有桓秘等人伺机在灵堂擒拿桓冲,计谋却早被桓冲洞悉,早已在府外埋伏了人马,不过一日便将门户清理得干干净净,桓秘被废弃,桓熙和桓济被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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