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雨惊仙》第33章

他宁愿自己能昏死过去，一了百了，偏偏神志却分外清醒。
森罗堡出战的其余三人均已重伤昏迷，唯独留下职位最低、修为最弱的他重伤却无法昏迷，他必须尽快与脑海中那些惨烈而纠结的过往做个了断，在离水焚天剑的剑气彻底毁灭自己之前，独自收拾眼前的残局。
受大地战熊牵连而元神重创的江堂主，被龙爆焰流波及而深度灼伤的秋堂主，都亟需他出手救治。
比起他们，少主的境况则要更加棘手。江、秋两人伤势虽重，但其受伤缘由鲁坤心知肚明，只需对症下药，依法施救，自会有所转机。少主的倒地昏迷却从头至尾透着几分阴邪与诡异，眉心处突如其来的黑气和红芒，令鲁坤百思不得其解，救治更是无从下手。
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止住了少主的流血，鲁坤凝神切脉，指尖传来的脉象密如鼓点，湍急而散乱，毫无规律可言，一股躁动不安的气息在少主体内四处流窜，仿佛随时都要破体而出，鲁坤刚刚放落的心再次悬起。
没有丝毫征兆，昏迷的少主突然直直坐起，鲁坤手腕剧颤，惊叫出声。紫衣少女沉默不语，缓缓转过头来，那一瞬，鲁坤手足冰凉，如堕九幽地狱！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疲惫，迷惘还是濒临疯狂。完全张开的血色瞳孔，包围着一团极小的黑点，宛若无底深渊，升腾着某种妖异的吸引力。
鲁坤只觉心神一点一点被生生拉扯进去，永无止境的往下沦陷，无数由血肉嘶嚎构筑的丑陋境域将自己重重包围，杀戮气息凛冽如刀，肆意切割，宛如凌迟。
少女眼神涣散，视鲁坤如无物，木然转头起身，抓起身边的风灵剑，徐徐举过头顶。偏离了那双血瞳，鲁坤方才从无边的恐惧中逃离出来，忘乎所以的喘着粗气，似乎要加倍弥补之前那种喉咙被人死死遏住的强烈窒息之感。一抚额头，全是密密的冷汗，虽只有短短片刻，他却觉得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漫长的让人绝望。
风灵剑青光绽放，在少女苍白的脸庞上投下一层惨绿，原本绝美的面容立时平添了几许阴森气息，剑势直指远处即将隐去身形的火龙，血色瞳孔中黑气翻涌。
忽地，两道黑气夹杂着数点红芒自少女眉心射出，交错盘旋着冲天而起，一条似蟒非蟒、似蛟非蛟的巨大虚影，以黑气为体，红芒为目，幻化成形。
那虚影在苍穹上划过长长的痕迹，最终缠绕在风灵剑剑身之上。瞬间，三尺剑锋青光尽消，取而代之的是扭曲翻腾、择人欲噬的无边黑气，那黑气缓缓升腾，化作一柄巨大的黑色光剑。
“死！”
剑光凌厉，势破苍天，斩向火龙、丑姑和小雨三人立身之处。
鲁坤脸上血色全无，冷汗淋漓而下，他终于明白了，那些诡异的黑气和红芒是何物，那是浓重到极点，转化为实质的戾气和杀气。
“反噬！幻光太极印的反噬！”
“不要啊！”丑姑和火龙齐声大喊，苍白而无力。
那道惊天剑气，当头击下，未及地面，喀喀巨响已然发出，三人附近丈许方圆的地面尽皆崩裂，狂风呼啸，笼罩而下。
丑姑一把将惊慌失措的小雨拉到背后，挺身而出。
这个十岁的孩子，是丑姑将近二十年的生命里，除去已然过世的母亲之外，唯一的亲人，也是最让她心软的人。
救助火龙定然会惹祸上身，她料到了结局，却无法料到经过。这灾祸来的如此之快，如此之猛，如此不留余地。
小雨拼命挣扎着，却无法挣脱丑姑铁箍般的大手，丑姑扭头望了望小雨稚嫩的面庞，脸上一柔一惨。自己这次，必定在劫难逃，但为了这小小的，最后一点留在她心头的温暖，她拼了，也值了。
她愿意守护这个孩子，哪怕付出生命。
丑姑怒目圆瞪，看着空中的光剑带着无边杀意迅疾落下，张口狂呼：
“巨灵！”
声音粗厉而绝望，直令四野震动，天地变色。
【第0034章】 伤心一剑　＇本章字数：3272　最新更新时间：2014…04…27　19：01：35。0＇
在守门弟子司空见惯的木然注视下，丑姑哭泣着奔离沉陆门。
记不清是第几次遭到父亲不问青红皂白的训斥了，一次次的据理力争，均以失败告终，她早该明白，在父亲眼里，玉杰的所作所为永远是对的，而她全都是错的。
父亲已经完全不在乎自己了，自己只是一个碍眼的累赘，一个沉陆门上上下下无人不知的笑柄，她这样想着，心中悲意上涌，眼泪越发止不住。
盛夏的太阳，毒辣辣的炙烤着大地，身周热浪腾腾，她无处可去，漫无目的的挪动着脚步，不知不觉已走出好远，来到一处山洞前。
那是她无意中发现的避风港，心情烦闷时，思念母亲时，受人欺辱时，她都会来到那里，一个人静静呆上几个时辰。她觉得自己像一头狼，每次受伤，都会独自躲在暗处，舔舐伤口。
几簇野草长势正旺，遮挡了洞口，丑姑拨开野草，如往常一般迈步入内，突然，她瞪大了眼睛。
洞内空间不大，好在十分干燥清爽，半点也不觉阴湿，入洞不远处，矗着一方粗糙的石台，周围地面铺满绵软的干草，那是自己平素休息之处，此时却赫然躺着一位装束奇怪的陌生老者。
山洞正上方破开一径两尺见方的圆洞，阳光直射而下，照在那人寸草不生的光洁脑袋上，熠熠闪烁，仿若在这小小山洞里凭空亮起了一粒光源。一件披风模样的破旧红色布衣斜披左肩之上，脖间悬着一长串暗褐色的珠子，散发着若有若无的檀木清香。
在后来的交谈中，她才得知，老者来自一个名叫天台山舍身寺的遥远地方，是一位云游四方的散修禅师。
禅师，是一脉悠久古老却鲜为人知的修真传承——佛修，佛修虽然早已没落，老者却依然保持着剃度、袈裟和佛珠这几样招牌式的独特装束。
遇见她时，老禅师已是伤病交加，虽得她悉心照顾，却依然没有活过一个月，临终之际，禅师传了她一套秘法。
丑姑至今仍然记得他那世事看空的眼，他说：“我教的法门，并非什么好法，只怕会害你终生。然而，你虽面目凶悍，却是我辗转千山万水，见过的最具佛性的人。”
佛是什么，她不懂，问禅师，禅师双手合十：“我佛——慈悲。”
那是她第一次听人说她的骨子里竟然有慈悲，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凶神恶煞。那禅师曾道：“你的体质，如果我没看错，应该是早已不存于世的混沌之体。这巨灵秘法，若与混沌之体相合，必为天下绝酷绝烈之术，可惜只能用一次，那唯一的一次，将耗光你的生命。”
与巨灵秘法一起留给她的，还有一枚翻腾着浑黄之气的透明珠子。禅师枯瘦的手捧着珠子，用尽全身气力，颤巍巍的放入丑姑手心，喃喃自语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丑姑依稀听得只言片语：“混沌之体……巨灵秘法……佛渡……有缘人。”
她一直没有发现那枚珠子有何特异之处，值得禅师那样珍而重之。直到一次偶然之下，心神遁入其中，那珠子内部竟然另有乾坤，恍惚迷蒙之中，她的脑海里莫名其妙便多出一套锤法，被段横天惊呼为神技的玄天十八锤。
那一年，丑姑十四岁，只是一个孩子。
四年来，这些事情，她从未和任何人说起。如果没有今日的突发之灾，如果不曾遇到小雨，这些秘密将永远埋在她心底，不为人知，终她一生，那禅师传授的巨灵秘法怕也不会有出手的机会。
黑色光剑仿佛要诛灭漫天神魔一般，毫不容情。
斩下！
光剑入体，血色飞溅，瞬时蒸腾为无数雾气，数道若隐若现的青烟，从丑姑的脸庞上飘出，融入雾气之中。那血雾竟不散去，流转翻腾之间，由红转金，似有什么东西在里面孕育、挣扎、蜕变，淡淡的威压厚重如同山岳，苍茫如同大地，沉沉的、缓缓的逸散而出。
雾气成形，映入眼眸的是一具身高丈许的远古巨灵，宛如一尊顶天立地的金色神袛，怒目四扫，睥睨苍生，巨灵仰首长啸，直震得四野嗡响，狂风乱卷。开天重锤般的双拳化作两道金色流光，势若雷霆，朝黑色光剑悍然轰出，拳劲与剑气交锋，生生将光剑阻在了半空。
黑色光剑，凝聚着凶戾和杀戮之气，而金色拳劲，则充溢着净化与降伏之力，交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