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纷碎如断弦》第16章

无邪收回远去的视线，低头看着心爱的女子，像是在告诉自己似的淡淡地说：“在他把灵珠的碎片交给我时，我就已经知道他要用最决绝的方式来挽救我们沉沦在苦海之中的爱。他说，对我们四人来说，这会是一个最圆满的结局，他要维护我们四人的爱的完整。我……没有阻止他的理由。”
无邪想起无痕在说这些话时的眼神，他眼里有着坚决与深沉的哀伤，这让无邪的心猛地楸紧。无痕那隐藏在黑暗中的身影，让无邪明白，他永远也无法从绝望中把无痕拯救出来。他恨，恨自己的懦弱。
莫愁看着正在极力压抑悲伤泛滥的无邪，旋身紧紧地抱着他，任由自己的眼泪沾湿他的衣襟，让他知道，有她在心疼着他，有她可以为他流尽他不肯轻易落下的眼泪。
“唉！”不知在何处，有人正幽幽地叹息着。
“或许，该是我们为儿女们做些事的时候了。”

二

灵珠：曾经，姐弟的身份让我裹足不前。我只能跟在她的身后，心疼她的强颜欢笑。今日，看着她再次默默离去的身影，我终于踏出了接近她的一步。我已经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即使这样的理由是她心中永远难以忘却的伤痕。可是，她对他永生铭骨的爱，让我只敢躲在晦暗处感受她的心痛。或许我终尽永生也只能默默地为她守候，或许我能为她做的也就只有在此刻为她绽放炫目而短暂的烟火，然后告诉自己，这已经足够。
海风轻轻地吹，温柔但带有寒意，这正是秋天的风，凄切而又悲凉，吹动了许多浓愁。而这午夜的大海更是特别的浩瀚，特别的落寞。海低沉的呼啸声不急不缓地在空中回荡，“沙沙沙”的响声仿佛在向伤心的人儿低吟些什么。
听！海像是在叹惜着谁人肝肠寸断哀千里，往事如烟梦难启。
听！海又像是在怜惜着伊人憔悴更凋零，惜别伤离泪沾衣。
梦萦独坐在她与无痕初次相遇的海滩上，那蕴藏着无尽悲苦的娇小身躯蜷缩起来，在广阔的大海面前，她显得特别的孤弱，像是一个无依的孩子。她抱膝而坐，眼睛一直幽幽地看着紧握成拳的右手，连指甲嵌入手心也没有察觉。她久久不敢打开灵珠，这一刻，她是那么的害怕面对无痕，会许该说是害怕面对无痕的遗言，害怕承认连那最后一点相连也没有了。
皓月当空，梦萦终于鼓起勇气解开灵珠的防护罩，灵珠自她的手心缓缓升起，在半空中旋转了几圈，慢慢地散发出一种淡黄色的光芒。空中出现了无痕站在落地窗前的背影，窗外是一片的漆黑，就像此时无痕给人的感觉一样。
黑暗象征着绝望！
无痕一直没有回头，他用着奇异般平静的声音诉说着他的爱。
“还记得我们在人间的约定吗？本来我打算跟你在BlackHotel吃完饭后，就到我们初识的那个海滩放烟花，然后与你一起牵手看烟火。我只愿当一个有你在身旁陪伴的凡人，只是，朝我们而来的却是毁我们的天，灭我们的地的命运，还有许多恰巧的错过。
我真的希望我能与你在天地之前许下亘古不变的誓言，见证人间的永恒，实现你我心中的最想。只是，我们至亲的一句话揭开了我们最深的牵连，却让我们变得比擦肩而过的陌生人还遥远，可是我们明明是那么地熟悉彼此！”
说着说着，无痕的语气有些悲切。
“记得我曾经说过，爱无关距离、时间、甚至血缘，所以，即使身份不被允许，我仍想说一句我爱你。这是我未曾对你说的一句话，但是我知道，你早已明白，因为你也是那么的深爱着我，这是我们无法否认的最真诚的感情。可是我的梦萦，我们就真的只能这样吗？我不怨谁，可是我不甘啊！为何我的爱必须被冠上不堪？为何命运总让忙着逃，让我不能追？为什么？为什么你总是不肯懂我愿为了我们的爱不顾一切的心？你就不能自私一点吗？你知不知道你伟大得让我好心痛？”
泪不再沉于谷底，梦萦望着空中的影像，泣不成声。
空中的无痕整理了情绪后继续说着。
“在你返回天界后，我曾疯狂地寻找过你，却不得其果。那时，我对自己说，只有你才是我永生永世的新娘，为了你，即使是被放逐于地之角我也愿意。只要让我找到你，什么罪名我都愿意背负。你可知道？我对你的心意从未动摇过，即使我们的爱早已支离破碎，我也要它只属于我们！
我知道留下来的才是最痛苦的，可是我只能心疼你罢了。我有我所不能卸下的使命和我所不能放弃的爱恋。当这两者有所冲突时，我只能……只能选择这么一条路，以保我许下的诺言，那个我对你的诺言。所以，原谅我，梦萦。我深深地相信日后的你一定能走得更远，即便你的路充满了悲伤的沼泽。即使我们的相爱已经落得这样一个讽刺的结局，我仍坚信我们的爱一定能够冲破天，穿透地。只是，梦萦……梦萦……”
无痕把双手撑在落地窗上。他紧握着拳头，像是在忍受着什么痛苦，他的身体在颤抖。
空中的影像在无痕与梦萦的啜泣声中消失了。灵珠完成了它的任务，在空中渐渐失去光芒，最后化为一阵白烟随风飘散。
梦萦跪坐在沙滩上，一只手撑在地上，撑住自己不断颤抖的身体。只是，海面上的风像是要把她击倒似的拼命地吹，而此刻的她的确柔弱得像是会被海风吹倒，甚至随风飘荡。
梦萦用一只手捂住嘴巴，像是要阻止自己的哭泣声逸出，又像是害怕自己会把心中的呐喊释放出来。
我怎么能原谅你……我怎么能？你要我怎么原谅你，我又该怎么去怪你怨你恨你？我只想恨我自己，恨我自己……
纵然往事的悲欢离合都已随着你的消逝而化为灰烬，纵然我终于明白，任我以何种身份，我也不能伴你同行。但是，我仍想搜集所有属于我们纠缠的记忆，然后用因你而温热的泪水把我们的昔日层层包裹，将它埋葬在我心里最深最深的角落。那将成为你给予我的最无悔最美好最易疼痛最不可碰触的温柔。
坚信爱，是你给我的信仰。所以无论如何，我都坚信……坚信我们的离不来血液的爱，我不放弃……不放弃……
梦萦再也无法控制地趴倒在海滩上哭泣。她的哭声轻轻的，如怨如诉。但旁人听了，仍能感觉到她的撕心裂肺。
梦萦的泪与愁悠悠荡荡地扣紧隐身在晦暗角落里的莫悔的心弦。他抬头仰望天空，独对苍穹无语诉，唯有忧愁上眉头。
不远处，烟花乍现。璀璨炫目的烟花在空中绽放，尽其短暂的生命，向人们显示它最美的风采。它以傲然的姿态绽放，再以决然的姿态坠落。它甘愿沉醉在一时的炫丽中，即便终将换来毁灭。
梦萦坐起身，呆滞地看着烟花，喃喃自道：“即使我们的缘分如这璀璨的烟火一般稍纵即逝，我也甘愿把它嵌入我的心底，如同嵌入你的心底一般。即使它终会散尽，我也要将它的灰烬强留。”
梦萦望着远方的天空，用如起誓般坚定的语气，对空气中每一颗可能是有无痕存在的尘埃尽诉情衷。然后就这样坐在沙滩上，默然！
这一夜，梦萦任由自己在悲伤的泪水中沉溺，莫悔却因她的悲伤而窒息，心痛。

三

灵珠：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委曲求全，我只知道，只要能留在她身边，我愿意做一切我不想做的事。我爱你！这是我在有生之年都不会对她说出的话，尽管聪慧如她早已知道。我只想纯纯的爱着她，不带一丝杂质。因为我也就只能用这种方式守着她。可是，姐，如果命运对你太残忍了，那你对我是不是也太无情了？我不是怨，但是我无法抑制自己的悲伤。可是，如果我能少爱你一点，我想，我会更不开心。
在广阔得像没有尽头的沙漠中，“大漠孤烟直“这等悲凉萧条的景象，大概在这日暮将尽的时候是最能体现的吧！处于这样荒凉的大自然中，或许自卑的人会产生世人把他抛弃了的念头，自信的人会认为是他抛弃了尘世。也许你会有悲伤，快乐，感伤，绝望，欢喜或沉重等心情，但其实在这样的大自然当中，这些心情都是徒然，就像此刻正在茫茫大漠中行走的梦萦一样，她的心里是一片平静，又或者该说是空荡。也许，她与张承志一样，觉得在这种过于雄伟磅礴的荒凉自然之中，自己渺小得连悲哀都是徒劳。
梦萦站在一座小沙丘上，面迎斜阳，极目远眺着一望无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