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逍遥游》第8章

三人来到楼下，抬头望上去，天涯在。
这座楼的匾牌上只有三个字：天涯在。
空山雪明皱了皱眉头。这名字也委实古怪了点。另外这座楼跟它周围的民居比起来，也并不小。
花雨似乎已察知了师弟的心思，回头笑着道：“听说这家店昔年的主人，就姓天涯在。他这个姓若用他的家乡话读出来，是：藤嘎依阿里。乡邻们显然不愿意发这个拗口的音，都仍然叫他天涯在。这位老邻居也不以为意。他当年在小楼上，悬壶济世，十村八乡受过他免费看病给药的好处的人，已不知有多少。江湖上也有不少名宿曾靠他的高妙医术起死回生。虽然天涯在小楼这座楼并不小，名声更不小，但人们还是亲切地称这它为‘天涯在小楼’。”
空山雪明笑道：“在九州各地的姓氏中，有听过司马司徒、东郭西门的，像这三个字的姓，倒还少见。”
花雨已经上前去扣门环。两遍之后，有两名双髻丫鬟前来应门。见到花雨，欣喜不已，连道：“原来是花雨姐姐，快快请进！我家主人正在应诊，你们先进来坐着喝茶，等下咱就去通报。”
月影疑惑道：“师姐，她们认得你啊？”
花雨微笑着对月影道：“是啊。咱们雪明师弟认得杏花村酒家的老板娘，我在凡间也有朋友呢！”说着拿眼去瞟雪明。雪明干咳两声，垂眼看地。
花雨一行入了小楼，在前厅的客室里坐下。几位侍女奉上香茗，站着陪三位客人说话。
言谈间，雪明和月影得知，三年前，天涯在小楼的主人远行，小楼就交给了一位二十出头的女子掌管。她叫乔玉儿。坊间有说她是天涯在的女儿，随了母姓。侍女们说，其实她是从小就被天涯在收留的养女。另外，乔玉儿的医术也很好，有人估计，她要赶上天涯在，只是几年内的事。
自天涯在老前辈远行之后，不知几时，乔玉儿喜欢上了看路。在黄昏时，穿一身清雅舒适的衣裳，坐在小楼的木窗前，温着一杯清茗，看街上的路。她喜欢一位江湖前辈所作的一句诗：“倚楼听风雨，淡看江湖路。”十个字，道出了那位前辈在经历了世事沧桑之后，与所爱之人于幸福中归隐的恬谧与平静。
乔玉儿长着么大，好像还没喜欢过什么人，也没被什么人喜欢过。所以她看路，只是她喜欢看，看街上的人情世情，不要以为美女看路就一定是望穿秋水待归人之类的。
空山雪明不知何时已起身，斜靠着檀木桌，听乔玉儿的事到这里时，不自觉地轻叹了一声。
花雨斜瞥了他一眼道：“师弟你可是听到佳人性情清远，暗叹难以一近芳泽么？”
雪明笑道：“师姐说哪儿去了？”接着敛容道，“我是叹楼主性情清远，却是一名弱女子，只怕这世道艰难，不予方便呵。”
婢女春华道：“雪明公子莫要担心。我家楼主做事，向来有分寸。就算它世道险恶，只要我家楼主倚楼听风雨，淡看江湖路，不去涉那险滩，想来也是无事的。”
月影略怯道：“咱们可以不去招麻烦，但难保麻烦不来找上门啊。”经过上次和雪明师兄在凡间一逛的经历，她已约略知道凡人的世界也是纷繁复杂的。
另一名侍女秋雁道：“要说麻烦，最近来麻烦我家楼主的，也就那个讨厌的金家九公子了。他也不知从哪儿听来我家楼主的清名，便来冒然追求。我家楼主对他这样不知人间愁苦的贵公子，自是没有心情。金九公子不死心，隔三岔五便大礼小礼地送上门来。我家楼主既不愿接受他的人，更不能受他的礼物。那送礼的来人见我们不受，就把东西放在门外扬长而去。如此一来，倒也周济了不少往来行乞的人。”
趁着秋雁喝茶歇气，春华接口道：“有一次，他又涎着脸来找我家楼主。那天我们楼主正穿一件长披纱内罩齐胸襦裙＇1＇，他就大赞我们楼主这身打扮是多么的高贵可人，宛若云端仙子，”春华连金九公子那发嗲的口气都学出来了，“还说高腰襦裙最最适合我们家楼主的高贵气质，临走前发下宏愿，要送我们楼主一千套不同花色的长披纱罩齐胸襦裙！”
刚才秋雁已呷过了茶，接着道：“那金九公子回去之后，没出几天，金家的下人就抬着十余口箱子来了，摆在我们小楼之下，还说这一千套齐胸襦裙，要是我们楼主不收下，他们就要奉命把这些东西全都丢进泰威河里。还说要是回去复命说东西未送到，连裁缝也要被杀掉。我们楼主没办法，只得叹口气，接下了这些东西。”
雪明道：“恶人无所顾忌，好人的牵挂却比较多。如果不向他展示出压倒性的力量，他总是比较嚣张的。”
秋雁骄傲地笑道：“雪明公子可知我家楼主是怎么处理此事的么？她将那一千件用上等丝绸蝉纱做成的齐胸襦裙，捐到了州牧那里。州牧大人早就声言，泰威河在泰威城中千曲百折，城民出行不便，要在这河上盖一百座桥。苦于资金不足，正在城里广泛募集。有了我家楼主这笔捐献，这些桥一年后就都盖成了。官府收了捐赠之后，给我家楼主开了个捐赠证明，我家楼主要他们把捐赠人的名字写成‘金家九公子’，之后又差我们将这单子送往金府。金家平时做善事，只是门面上装装，为追求我家楼主，却不惜一掷千金。我家楼主将这笔钱都以金九公子的名义，给了泰威城的老百姓，既却了他的情也留了他的面，又造福了泰威城的百姓。雪明公子，你说这法子妙不妙？”
雪明微笑颔首道：“果然高明。想不到你家楼主不光医术高明，还是这等有上智慧的奇女子！”
花雨月影也听得出神，微笑着赞叹不已。花雨笑道：“早听说这泰威河上的的桥，统称‘千衣桥’，也有人称‘牵衣桥’，原来竟有这么些曲折在里面。如此说来，那后面的叫法自是讹传了。”
前厅里的几人聊得高兴，却不知道后院里此时的情况已是几近剑拔弩张！
原来，熊大帅在与围猎的众人激战中负伤，眼看即将被擒之际，竟然被一山野猎户所救。这猎户看熊大帅受伤颇重，怕以自己之力救治不好，便连夜送往天涯在小楼来。谁知他们来不久之后，那金九公子竟然也上门来求治了！
金九公子怕招来乔玉儿的反感，只让两名随从把他抬着来，而且还是用一件血衫包了头来的。应门的侍女们见来人伤成这样，没多问就让他们进来了。到了后院后，金九公子揭开盖在身上的被单，解下头上的血衫，却是头上无伤，右大腿根内侧却斜插着一枝长箭，箭尖直从右大腿外侧透了出来。
这时，治疗完毕的熊大帅，正由一中年的国字脸大汉扶着出来。金九公子见熊大帅也来求治，而且送他来的竟然是十五年前威震泰威城的大英雄后羿，顿时公子哥儿脾性立马往上窜，但瞅瞅自己身边只有两人，一时也不好在乔玉儿家的小院里动手。而他身后那名抬担架的家丁，却已满口怪话地开腔了。
“哎呀呀，这不是咱们泰威城的大英雄后羿么？十五年前，你的一张硬弓，让后山里的妖怪们闻风丧胆。听说要不是您，那丐帮前帮主史泰龙恐怕还除不掉九头枭龙与四翼鸣蛇。今儿个您怎么反而跟妖怪同流合污起来了？难不成是屠龙一役之后，史泰龙平步青云，独独拉下了您，所以您心里不忿，便开始帮妖怪了？”
扶着熊大帅铁身而立的国字脸大汉，想必就是后羿了。他冷冷地道：“恶妖已死，好妖又被你们杀得差不多了。老夫我早已不做猎户，带着几个家丁改行种田了。”
金九身前抬担架的随从道：“你种田就种田，救什么妖怪，趟什么浑水啊！”
后羿不屑地道：“只因有些妖，已强过某些人百倍！”
“你！”那名家丁就要往前冲，手一松，金九公子差点从担架上跌下来。金九公子连声臭骂，那家丁一边抬着担架，一边躬身哈腰道歉不迭。
“你们是来斗嘴的，还是来治病的？”乔玉儿罗裙轻曳，手持团扇从回廊上转出，对着众人，冷面问。
“治病的，当然是治病的！”金家三人连连道。两名家丁抬着担架还想鞠躬，金九公子也想要行礼，一个侧身又差点从担架上翻下来。
这边，后羿扶着熊大帅，也敛神朝乔玉儿欠身致意。乔玉儿朝他们微微一笑，低声吩咐身边的侍女，将他二人从后门送出去。后羿和熊大帅二人知道乔玉儿此举，是担心他们在正门外遇到金家的人，两人朝乔玉儿会意一笑，便跟着侍女去了后门。
“乔仙子，现在该给我治了吧？”金九公子在担架上，迫不及待地说。
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