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不曾遇见你》第84章


,那个孩子的身体融着我与他共同的血。
“哪里是你一人,还有我不是么”,不过就是这般平常的一句话,我竟有些心潮起伏,因了这句话,我还能自怨自艾什么,一切的一切,末了都只会凋谢红尘,人生种种遭难痛楚,行到唇角变为苦涩,爬到眼角便是成行清泪,心间隐隐的轻颤,终究因他一句话而起。
罢了,凄风苦雨,他终是为我携日解天愁的那一人。如此,我还夫复何求呢?
冥翳之后将我这句话禀告了他父王,新雨宫的禁足之令随即被撤消。我想,王后定会因为此事在心里对我生出几许怨言。随她吧,我实在没有太多精力去理会。
下午,紫宸殿来了不速之客,破天荒头一遭。我一直以为来看望我的不是梅归便是钟离荷,我实在没有想到来的竟然是聂霜。
我竭力搜寻着她脸上幸灾乐祸的表情,可是徒然让我失望。她这一次看起来倒也平静,可是平静下总也有不平静的时候,就像风平浪静时的海面,海底或许正暗潮汹涌。
“姐姐身子好些了么?”聂霜淡淡地问着。
她的眼角眉梢悄然一闪疲惫与厌倦,是我看花了眼么?我定睛一看,又再无端倪。“好了许多。”好与不好,并不需要她费心。
“姐姐的心总是要比别人坚强。”她不阴不阳的说着:“姐姐运气也比别人的好。”
运气好?我有些哭笑不得望着她。如果失去孩子也算运气好,那么,我的运气实在是好得不能再好。“你想不想拥有这种运气?”我温柔笑着问她。
聂霜笑逐颜开:“我是无福消受了。”她怪异地看了我一眼,道:“比起我亲姐姐,姐姐的运气难道不算好么?”
我一时语塞,比起聂凤池,我的运气似乎真得好很多,至少,我还没有为了一个孩子送掉一条性命。
“既然如此,妹妹应该为我感到高兴才是。”我淡如水般道。聂霜这般站着与我说话,倒有种居高临下的威势,这让我有些不习惯。
“我当然为姐姐感到高兴,事实上,我今日来这里,本就是来给姐姐道喜的。”狐狸尾巴总是要露出来的,她的确是来道贺,只不过,喜在她自身。
我隐忍不发,道:“多谢妹妹好意,看在妹妹这般殷勤的份上,我也要好生养好身子,绝不亏待了自己。”我重重的将语音落在“亏待”二字上,看得她眼皮一跳。
“那我就不打扰姐姐了,你好生休息。”聂霜微欠身离去。
我自不想理会她,只是唤了阿珊娜扶我起床。我终日在这床上躺着黯然神伤,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公主,你现在这身体,最好还是多躺几日。”
我冷哼道:“躺着终不是好办法,我若不起来,别人还真当我是虎落平阳。”
阿珊娜微微一笑道:“这些个人也委实太不识趣。”她又为我细心穿了鞋,搀了我的手起身。久躺床上,抑或身子乏力,不知为何,我一时又没站稳,脚下又是一滑,幸而立即抓住阿珊娜的手臂,我方能定定站稳。
“公主,你吓了奴婢一跳。”阿珊娜心有余悸地扶住我道。
我低头看了光滑的大理石地面,看了看自己的绣花鞋,是有什么不对的,绝对有。刚才那感觉与当日我在新雨宫滑倒前的那一瞬间的感觉是一样的!
我退回了床边,缓缓地坐在床沿,恍惚道:“阿珊娜,你替我将鞋子脱下来。”
阿珊娜狐疑着蹲身,为我脱下鞋。
我左右看无人,迟疑着吩咐她:“你将那鞋底翻转过来。”
阿珊娜依言照做,将那双鞋翻转,只是一眨眼,她便轻声地惊呼。
我森寒地直直逼视那鞋底,心如刀绞,几欲发狂。握紧的双手,指甲深深地嵌进肉里,只不觉得痛,茫茫无际的恨幻化为一缕缕柔韧的丝,一圈一圈将我紧紧缠绕,直叫我无法顺畅呼吸。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我不停的呐喊痛悔,我与他,不是没有缘分,不是,不是!
“公主,谁人这般狠心?”阿珊娜流着泪放下那双鞋,她的泪眼中同样透着一抹恨与悔意。那鞋底被人涂上一层薄薄的菩提液,平滑而透明,即便是那一日我不在新雨宫摔倒,也不定那一日就会倒在别的地方。
我缓过心气,狠狠地盯着脚下那鞋,上等的厚缎,抖翅翩飞的小蝶儿。这样的一双鞋,竟是让我失去孩子的罪魁祸首。它若是人,我只恨不得将它碎尸万段,千刀万剐。我颤抖着弯腰,拾了那双鞋,眼光复又落在鞋底,我的心又仿若被骤然抽空,抽去的全是快乐,只剩了苦与痛。我甚至不敢在这一刻站起身,就怕连站立的力气也丧失。我贴身的鞋,竟然被人做了手脚;我腹中的孩子,竟然因为我的疏忽与不察而茫然送了命。谁的错?谁的?
“菩提液,菩提液!”我悲怆地咀嚼着这三个字,这般与佛结缘的圣树,原也是罪恶的根源。“这些年,我信佛求佛,求的是什么?得到的是什么?”我痛楚道。
“公主——”阿珊娜泣不成声道:“你别这样,奴婢看着你这样,难受。”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那年我母亲惨死,我顾念这些理,将恨远远地抛弃;来到这里,我顾念着这些理,只要不是太出格,我绝不赶尽杀绝;为了我的孩子,我顾念着这些理,只在心中留着一份爱。可是为何我还是惹上了满身的尘埃?
为什么?
我愤愤将那鞋掼在地上,阴狠道:“谁欠这个孩子的,我定要他十倍偿还!”
第三十九章 菩提本无树(三)
五月的后花园中遍开着各色妍丽的蔷薇,冷淡之极,却又深藏着别样的妖娆。风越过,是氤氲含香,朦胧着天色,让人不知何处寻问。这是我爱极的花,爱到骨髓深处,仿若我便是那花中的魂灵。我默默地凝视着这片花海,轻手拂过,是异样的情愫。
“阿珊娜,你知道我为何喜欢蔷薇么?”我淡如水道,无波无澜。
“蔷薇虽美,但却有刺。”她站在我身后,默默道。
我笑,这句话我也曾对一个人说过,前尘往事,那个人如今不过也只是回忆罢了。
“紫宸殿中的人确实需要好好整顿了。”我冷笑着补充道。“这些日子我身子恢复得不错。”许是心中有了目标,这身体只是复原得快。那腊月里纠缠在我床上的两条蝮蛇,不过在我出去的刹那便烟消云散;贴身鞋物,被人涂上一层菩提液犹不自知。事不过三,纵是我宽容大度,也绝对不会再次姑息,何况,我也不是那有气度之人。我只要一想起我那未曾谋面的孩子,我便觉得牙根深处紧咬的都是浓烈的恨。
“奴婢会细心留意的,只不过公主大约心中有数了。”阿珊娜凑近我耳边道。
我逗弄了下眼前的一朵娇艳,妖冶、迷人、令人难以抗拒。可是美丽下面许是扎根于罪恶的土壤,只是蛊惑着弱者眷恋采撷。
我是弱者么?如果不懂得反抗,大概真成弱者了。“替我备下晚宴,今晚我要请诸位姐妹好好聚一聚。”我又附耳对阿珊娜嘱咐几句,她便依言下去了。
晚宴就设在寒烟堂,我所请的人皆已全部到齐。事实上,即便是有人不来,我也有上百种法子让她来。鸿门宴也罢,恁是你如何猜测,我就想看着我为刀俎,人为鱼肉的痛快。上上下下的翻腾,那滋味像是在油锅里被人生煎,肯定不好受。
我含着笑请他们一一落坐,还未开口,就听得聂霜有些不满道:“不是王爷叫我们来的么?怎么不见他的踪影?”
“王爷临时有事,不能来了。”我微笑道:“难道妹妹眼里只容得下王爷么?”
聂霜眼里滑过鄙夷之色,她道:“可惜王爷眼里只有姐姐一人。”
适时阿珊娜与青莲端了酒进来。“酒席二字,无酒不成席,念着今夜在这寒烟堂相聚,我昨日里便着人调制了这酒,名叫寒烟翠。大家看看,这酒可名副其实?”
我话说完,阿珊娜与青莲便为各人面前斟满酒杯。琉璃酒杯,杯底放了翠绿薄荷,杯中液体透明灿黄,两者亲密而随意地融合。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这一杯酒,可不真是那寒烟凝翠么?
“如此将秋色的凄然和绝美收容一起,委实惹人垂涎却又不忍破坏它的美。”钟离荷悠悠赞道:“姐姐实在玲珑心性,方能调制得出这样的琼浆玉液。”
我粲然笑着道:“这酒并不醉人,我素知妹妹身体弱,但凭方才一席话,也知妹妹系此酒知音,妹妹便勉为其难喝一口如何?”
钟离荷也不推拒,只以袖掩唇轻啜一口,末了,久久回味。
“如何?”
“清凉中带着一点点酸,轻轻咽下又泛起一丝丝涩,是我从来没感受过的味道。”钟离荷迷蒙着回味道。
我笑意弥漫全身,低头也举杯品了一口,复又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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