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闱花》第71章


五十五年正月初七的寅时。
“恭喜福晋,是位小阿哥!”
“爷……”
尘世喧嚣,一瞬间抽离,我看见少年时奔跑过的操场,长长的跑道,回环而行,就像永远都没有尽头。不知为什么,在这一刻,我突然很想家,想念威严的父亲,忙碌的母亲,想念阳台上偶尔驻足的小鸟,只是时空轻微的一个偏差,这已是我到来的第十五个年头。
'日兄'儿满月的那天,许久未见的八嫂也来了,她包了一只长命锁给孩子:“十三妹妹,恭喜你了,又给老十三添了个小阿哥。”
“谢谢八嫂子了。”我笑得有些勉强。她嫁给八阿哥多年,至今却一无所出,虽然表面上不说,可我知道,心底最在意的人,怕不是八阿哥,而是她自己。
宴散之后,不想她又突然折了回来。
“八嫂?”
她垂了首,看不清神情,只听她模糊了的声音道:“十三弟,嫂子……我……有事想跟你们……商量。”
“外边儿冷,嫂子你进来说吧。”
我想大约是关于八阿哥的,于是准备先回房,然而她却忽地拉住我的手,带着恳求的语气说:“妹妹能留下吗?”
那氤氲着朦胧的眼神让心脏不自觉地紧了一下,我抗拒不住,点头淡淡应了声“好”。
就在帘子落下的那一刻,她突然跪了下去,清瘦的身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十三弟,十三弟媳,算我在这儿求你们了。”
我和胤祥均是一惊,不过他还是比我先回过神来,抬手扶她:“八嫂有什么话起来说吧,这样我和萌儿都受不起。”
但她却执意不肯,我握住胤祥的手道:“就让嫂子先说吧。”
“我……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
“这是好事呀!”我一边说一边扶起她。“嫂子你起来吧,这样跪着,对孩子不好的。”
她却苦笑:“这个时候来,也不知是缘是孽了……”我知,她是在担心,有人不希望这个孩子出世,可是,这我们又怎么插得上手呢?总不能把她接到十三阿哥府上来住啊。
“嫂子需要些什么尽管说,胤祥和我会安排人送去的,这个时候要好好补补,得给八哥生个白白胖胖的孩子出来。”
“我什么都不需要,只希望你们能帮帮我,这个节骨眼儿上,我能找的,也只有你们了。”
我有些茫然,胤祥忽然冷静地开口道:“嫂子是想……可是萌儿刚生下弘'日兄',而你已经怀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
她也知道此事的难,咬了唇,没有说话,我只觉那强装倔强的眼,已经快要流出眼泪了。我一个于心不忍,便说:“不然,说我早产好了。”听了我的话,她似乎又看到了希望。
可胤祥却说:“八嫂,这件事,容我和萌儿商量以后再给你答复吧,天也不早了,我遣人送你回府。”他的话未免说得也绝了些,看着那霎时就刷白了的素颜,我一时不知该怎么是好。
“那就,麻烦……麻烦十三弟了。”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我不禁开口道:“你这样说……”
“萌儿,我不想让你冒这个险。”
是呀,借腹产子,一旦传出去,就算是死罪可免,也定然活罪难逃。“可八哥那里,已经……”已经成了那番破败的光景,我不想他们连自己的孩子都护不住,对于父母来说,最大的悲哀莫过于此。
“我会想法子的,你就不要操心了。”
想法子,能有什么法子,现在这个关头,还有哪位愿意顶着自己的脑袋去替这个不得圣宠的爷冒险?也只有……不对,不只我呢!“我不行,别人可以呀!”
他投来疑惑的目光。
我趁机半讥半讽道:“这还得感谢爷,大大小小地娶了这么一屋子!我不能生,别人总能生吧。”
“可……”
“可爷是不是只信得过本福晋呢?”
他也不否认,轻轻笑了笑,摸着我的脑袋道:“你就说吧,少吊爷胃口。”
“婉怡。”
“婉怡?”
我点头回说:“嗯,她是比我嚣张,是比我跋扈,可是,我觉得她是除了晴姗之外的最能信任的人。不过呢,这件事,还是你出马好了,我可做不来那种事。”
“你是不是觉得只有爷才能做出那样的事儿来?”
我深深地感受到了那语气中的不善,立马狗腿地说:“爷是家里男人,自然是小女子比不得了咯!”
他低低一笑,我不知道其中有没有深意……
二月初九,十三阿哥府上的侧福晋乌苏氏有喜。其实我也明白,这无疑对她是一种伤害,但是,只能对不起了。
夏四月,圣驾北移热河避暑,皇太后也一同去了。
五月庚申,皇上驻热河,斋居祈雨。
六月,转至汤泉。
秋七月,行围。
一直到八月,都是平平安安的,可八嫂的产期就近在眼前,所以,这样淡淡的日子,注定要起些波折。从初一开始,我就有些紧张,生怕睡到半夜,那边突然来消息说生了。
结果,事实证明,有些事情,是不能想的,因为想着想着,就容易梦想成真……
No。51
貌似还在很深很深的夜里,外面传来数声:“爷!福晋!”
我下意识地伸腿碰了碰胤祥,懒洋洋道:“你去看看……”然后翻身朝里,继续睡。也不知道晕乎了多久,阳光都明媚了,我才磨蹭着起床,四下不见他,心想大约是去书房了。
没想到,还没梳洗好呢,他就进来了,我一边弄头发,一边漫不经心地问:“之前外边儿叫什么呢?”
“没什么,婉怡生了。”
“哦。”我将梳子放回珠奁中,慢半拍地反应过来:“等等!你说什么?”
“婉怡生了。”
我顿时欣喜若狂得就像自己生了一样,不对,比自己生了更甚,毫无形象地拉住他的袖子追问:“什么时候生的?是小阿哥还是小格格?宝宝现在在哪儿呢?”
他捏了捏我的脸一副无奈道:“你这是要爷回答哪个问题。”
原来小阿哥是昨天夜里丑时生的,不过从八阿哥府上到十三阿哥府上,辗转了几番,最后在婉怡那儿就变成了卯时。
宝宝有些瘦小,跟小瑾刚生下来的模样差不多,活像只小毛猴。
我本以为只不过是借腹产子,心想在婉怡院子里放几天就抱过来养,熟知她倒真对这个孩子有感情似的,走哪儿都亲自带着,在孩子面前也不再那么泼辣了。
那天胤祥在书房里写字,而我在一旁跟他说着此事,忽然顺子禀报说有人送信来,拆开一看,诺大张宣纸上只有一个字——昑。
弘暾,弘晈,弘昑,我不禁有些纳闷,他们两兄弟,取名儿怎么都那般偏爱日字旁的。昑,意为明。八阿哥取的这个名字,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我无从得知。但我相信,其中的味道,就像初芸,瑾眷两个名字一样,每个字里,都刻着满满的思念。
为了掩饰这个秘密,这段期间,八阿哥一直对外称病,病入膏肓,拒见外人。不想,却引出了一段让人心寒。康熙爷在得知此事后,只批得“勉力医治”四字,殊是无情。九月十七日,再于御医奏报胤禩病情的折子上朱批:“此人有生以来好信医巫,被无赖小人哄骗,吃药太多,积毒太甚,此一举发,若幸得病全,乃有造化,倘毒气不净再用补剂,似难调治。”不仅不关心,还冷嘲热讽。
我原以为这已经足够冷酷无情了,结果之后发生的事情,让我明白了什么叫做皇家。九月二十八日;为避免途经胤禩养病之所,诸皇子在皇父及祖母于结束塞外之行回驻畅春园的前一日,全不顾自己的兄弟已近垂危,将其由邻近畅春园移至城内家中。当时只有胤禟予以坚决反对,说“八阿哥今如此病重,若移往家,万一不测,谁即承当。”这就是帝王家,虎毒尚不食子,康熙爷却能绝忍至斯,我不禁庆幸,庆幸他对胤祥还有着一份父子情。
不知是不是心里也觉得自己做过了,十月初五,这位万众敬仰的帝王,施恩于皇八子,恢复了他的俸银米例。
五十六年是在瑞雪中走来的。
“额娘!”我闻声转头,一阵冰冷顿时扑面而来,钻入每一个细胞。“臭丫头!”我顺手将雪球扔出去,然后满意地看它在芸芸的脑袋上开出一朵晶莹的花。
“姐姐你这个奸细!”暾儿一边喊,一边捧了雪往她身上砸。
“哼!”她也毫不留情地反击了一个超级大雪球,险些没把我家暾儿宝贝砸倒。“我就要帮阿玛!”
我在躲闪的空隙中催促道:“笙儿,傻愣着做什么!你倒是快点……”结果转身一看她无辜的眼神,我顿时明白了:那位爷,她不忍心下手,那位格格,她不敢下手……“唉,没出息的孩子,还是本福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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