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遗爱》第61章


太监总管陆荣愕然不解,随即迅速正色道:“奴才遵旨。”
听到太监总管陆荣脚步渐渐近了,驻足甘露殿外多时的姞儿,拂下凋落在肩头的飞絮如丝,方欲抽身离去,却听得身后陆荣道:“让淑妃娘娘久等是奴才的罪过,且容奴才去禀报皇上”
芙蓉颜面沾染了些惆怅,淑妃脱口而出,恍若寐语:“慢着”
自知失态,又雍容回眸,淡笑道:“本宫略感疲乏正欲回宫休憩,就不烦陆公公禀告了若皇上没有问起,就不要提本宫来过。”
“这……奴才明白。”温驯一笑,陆荣道。
“有劳公公。”淑妃颔首,默然一笑。她轻盈裙裾,悠然抚过泥土中残香败蕊,身影翩然隐匿在树荫翠帐中。
“奴才恭送娘娘千岁”追随着淑妃身姿消匿翩若惊鸿,陆荣目光渐渐游移到她方才驻足的一方草地上
那里粉白落絮堆积,几近成冢,想必娘娘已经在此站立多时了吧?不知方才皇上那番话,娘娘又听见了多少……
“唉”仰天悠悠长叹一声,陆荣复又低头凝视如丝碧草之上,一簇粉白花絮若冢,暗自道:“古来多少痴男怨女,情深伤至断肠处,却读不懂‘情’为何物……还不如杂家,既非男亦非女,倒也落得轻闲,省却了许多麻烦!”
陆荣摇头自嘲,一挥手中拂尘,怏然而笑,抿嘴进了甘露殿。
踏着一地落絮无声,姞儿碎步匆匆,葱指微颤着轻挽住罗裙,堵塞在喉头的酸楚涩味几乎让她掉下泪来
终究做不到如母亲那般恬淡、漠然。尤其是温彦博的那一句句“后宫妖孽,动摇君心……”恍若针针扎在她心头!
“啊”一声凄厉尖叫划破明澈长空,将姞儿从思绪中惊醒,这才发觉,四下不少宫女面色焦急,匆忙来往。
正疑惑中,姞儿忽觉衣袂被人拽住,回首一看竟是彩衣,不等说什么,便听彩衣欢喜道:“总算是寻见娘娘了,让奴婢好找!”
“什么事情值得这样一惊一乍的?”端详着彩衣汗津津的面庞,姞儿疑惑道。
“娘娘,”彩衣小心环顾四周络绎匆忙的宫女,凑近姞儿,小声道:“燕妃今日要临盆了,皇后和各宫娘娘大多已经过去,娘娘是不是也……”
“这样的场面,少咱们一个不少多咱们一个也不多……”潋滟容颜隐约有一丝异样笑容荡漾开来,淑妃又道:“咱们就不去了,免得破坏了一场好戏。”
“娘娘的意思是”彩衣甚为不解,惊疑道。
“时候到了,一然有分晓。”轻撂额角几缕墨色发丝,姞儿笑看乱做一团的后宫,淡漠道:“彩衣,去寻两件男子长衫来,咱们出宫去。”
“真的!娘娘终于肯带奴婢出去了!可是”
彩衣不无忧虑道:“这样出去真的没有关系么?”
“还得多谢燕妃呢,否则此次必然会费一番周折……”遥遥望向水茉居,姞儿水漾星瞳笑意渐消。
“娘娘,咱们去哪儿?带上三殿下和六殿下,好不好?”彩衣眼神精亮,兴奋道。
淑妃眯起双眸,视线缓缓自水茉居方向抽离,幽幽注视彩衣,道:“这次到关中,可不是去游玩的。”
“娘娘!关中正闹饥荒,这个时候娘娘怎能”彩衣愕然道。
“回宫准备。”不等彩衣说完,姞儿朱唇轻抿,沉声打断她。
*
关中灾区
大地,干涸而荒芜。龟裂的巨大沟壑,狰狞地罗列在这片曾经肥沃的土地上!
路边瘦骨嶙峋的饥民,眼神枯槁黯淡,灰黄色的肌肤,淤积了尘土蒙蒙的污垢。他们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路上骑马而来的两个年轻男子:那分明是两个和这灾难毫无任何关联的纨绔子弟!
骑着纯白骏马的纤瘦公子哥儿走在前面美貌得过分的面孔,水色长衫如玉,娥眉广袖、洒脱隽秀。他身后水灵清秀的男子,穿了月青长衫,淡色清雅,骑了黑骠马跟在后面。
路边围坐的污浊人群中,污垢尘土层层灰蒙。一个已经饿得皮包骨头的男人有气无力道:“咱哥儿几个,把那黄毛小子的马抢来分吃了,怎样?”
许久才,有人应和,声音细弱游丝:“谁有力气谁去吧我、怕是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骏马上的美貌男子似乎听见了,回头看了看,似乎想寻找声音的来源:却迎上那一双双空洞呆滞、毫无神采的眼睛,竟齐齐都在看着自己!
真想闭上眼睛,永远都不要再看见眼前这不断变换的人间惨剧!除了遍地枯黄,他看不到任何生命的迹象!路旁死尸交错纷叠,散发出令人呕吐的恶臭,还有尸体上着生的蛆虫……
“这一切,果真是由我引起的么?”星眸黯淡,白马上的纤细男子喃喃道。
“公子,别这样说,天灾频现,又岂是人力能左右的?”月青长衫男子安慰道。
白马上,男子仰头闭目,重重呼吸,调理思绪,良久,哑声道:“彩衣,天色不早,长安城怕是要‘禁夜’了,咱们回去罢。”
二人飞马疾驰至长安城下,却见城门已经紧闭,月青长衫男子大惊,小声嘀咕道:“这可如何是好,若是皇上今夜去咱们窈淑苑……”
“傻丫头,燕妃临盆,他想必是在水茉居的。如果燕妃已然诞下龙种,那么他就更脱不开身了”
淑妃诡秘一笑,自腰间拿出金漆令牌,看向长安城门上的守卫,淡定喊道:“劳驾放行!”
城门上侍卫凝视着朦胧夜色中异样美艳的男子,脉脉水色长衫飘逸如风,凄美容颜若仙,被火灯焰辉映衬得愈加瑰丽绝世。
侍卫神智停滞半晌,才发现那纤弱男子手中拿着的,竟是皇族专用的金漆腰牌,誊然醒悟,忙挥手向门倌道:“放行!”
“多谢。”淑妃微笑浅展,素手熟练扯拽缰绳,与彩衣一同策马入城。
因为宵禁,夜幕下的长安沉睡正酣,意韵惬然。姞儿与彩衣跨下骏马的马蹄声,显得格外突兀。
月色水彩稀薄,依稀有落魄狼狈的男子,烂泥般瘫在地上,手持竹节敲击地面“铿铿”作响,口吃不清似已酩酊大醉,大声道:“都说这是祸,是祸躲不过,我道是福不是祸,且看世人怎评说。”
姞儿黛眉微微一涩,注视着那衣衫褴褛的落魄男子,污垢遮身尘满面,却有说不出 
21、生灵涂炭关中地 。。。 
怡然逍遥,饶有兴趣地下马问道:“是福是祸,你说的就可信么?”
“公子,咱们赶紧回去罢。”彩衣见淑妃又要耽搁,不禁着急起来。
那男子乜斜着醺醺醉眼,似是在看姞儿,又似是在看着彩衣,亦或看向她们身后那片虚无。
冷不丁,他打个酒嗝,道:“若心中有,不信也信;若心中无有,信也不信。”
“如何算‘有’,如何又算‘无有’?”姞儿道。
“娘娘乃千金之躯,能跳下马与我谈论一番,便是心中有了。”又海灌一口酒,那男子醉醺醺笑道。
姞儿心下大惊,再仔细端详眼前人,貌似落魄狼狈,却自有一番超脱于世的淡然,隐隐散发祥瑞颐和之态,随即恭敬笑道:“尊下定是高人。”
那男子踉跄起身,歪歪扭扭看着姞儿道:“坤星已黯淡,相聚总无缘。莫笑人太痴,枉把乾坤断……”仰天大笑,提溜着酒瓶子摇摇晃晃扬长而去。
分明是酩酊酒鬼的醉后乱语,却在姞儿脑海中轰鸣如雷,一字一句击中心扉,愕然之余,姞儿忙道:“敢问阁下大名?”
“天道沧桑,罡气伦常。”那男子说着,隐匿在静谧夜色中,再无踪影:“鄙人袁天罡。”
“天道沧桑,罡气伦常……袁天罡?”姞儿神色空朦,望向无尽黑夜,仿佛那是能够揭开世间一切迷团的所在。怔愣许久,姞儿方缓过神来,与彩衣翻身上马,飞驰而去。
几抹流云缓缓滑过沉霭夜穹,遮笼了月色,惟漏下几束冷清银华,潺潺泻在皇城甬道上。肃静宫道上,由远及近的马蹄声渐次清晰,朝后宫方向飞驰而去。过了玉带桥,便是窈淑苑。
姞儿与彩衣刚刚翻身下马,窈淑苑宫门外的太监小路子便惊慌失措地跌跌撞撞跑来,狠狠喘口气,结巴道:“娘娘,皇上、皇上在花厅,等、等娘娘呢”
淑妃哑然,瞥一眼宫门内的銮驾,果真是帝辇!而此时守在花厅外的,正是陆荣!
姞儿星眸圆睁,不禁难以置信道:“这,皇子诞生之际,皇上为何……”
“唉呦我的娘娘啊,您先别管这个了!眼下,倘若皇上看了娘娘这身扮相,可如何是好?”小路子苦口婆心道。
“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彩衣柳眉倒竖,乜斜着眼道。
“我也是为娘娘着想啊,哪里像你,见娘娘出宫也不劝着……”小路子辩解道。
“你”闻言,彩衣恼火,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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