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遗爱》第11章


婚礼前夜,胧月宫整夜银烛高烧,彻夜通明。姞儿云鬟半卷,星眼微饧,裹一袭雪色缟素罗裳,不妆不束,宿夜呆坐未眠。直到东方微明,有婢女来为她梳妆更衣时,姞儿思绪才陡然清明:终是要离开了。
吉时由钦天监选定,仪仗婚庆队伍已然候在宫门外,只等她在朝堂上与父皇辞别、领取通婚文书、接受百官朝拜之后,便前往突厥。
“出澐公主驾到--”宦官的尖涩声音刺破了皇宫的宁静。
姞儿莲步盈盈,踏足汉白玉宫阶,拾级而上。她头戴九翚四凰缀珠流苏金凤冠,低绾飞鸾髻,对插九对彩凤纹鎏金攒丝盘花簪,身上是霞绯色团窠翔凤纹锦礼衣,肩披蹙金绣云堆绫帔子,足踏五彩九凤金台履,瑶佩拽地,耳畔明珰,方入朝堂,便映得一殿春光旖旎。
她数次透过凤冠垂下的珠帘望向高坐金銮殿的父皇,却只觉他那一身“肩挑日月、背负星辰”的龙袍将她双眸灼得生疼。
繁冗的歌功颂德之后,姞儿从吴佟升手中接过通婚文书,出了朝堂,身后文武百官跪地叩拜:“恭贺公主喜结良缘,千岁千岁千千岁!”
她转身,淡笑潺潺:“众卿平身。”
恰在她回眸一笑间,世民那清冷孤绝的憔悴身影倏然闯入她视线。他矗立在满地跪倒的官员中,显得分外突兀。长风浩浩,鼓吹得他一袭烟紫长衫翩然翻涌。世民与她遥遥对视,半晌,终是跪倒在她足下,贺道:“恭贺公主。”
姞儿潸然泪下,转身,凤冠上的缀珠流苏随之叮呤作响。青葱玉指微颤着掀开帷帘,踏上鸾车,再不回望。
凤辇帷幔缀满苍金流苏,织缎挽帘绣遍游凰飞凤,金幄华盖蔽天,朱漆仪仗成阵,御用卫队浩浩荡荡蜿蜒成长龙……这一切,都代表了这个王朝一个女子能够具有的最尊贵的身份。
泱泱百姓拥挤街头,对这极尽奢华的阵势啧啧称赞,为他们的公主出嫁时排场之华贵而满脸自豪。路旁有女人和孩子,手捧鲜花,洒向公主婚车,希望借着帝王之女的贵气,给自己带来吉祥。
人潮人海中,世民俊颜煞白,一路策马遥遥尾随帝女凤辇,一袭水紫色绫丝长衫被风灌得波涛汹涌,消瘦身形毕现。临近洛阳城楼观,围观百姓渐渐稀少起来,唯独世民仍与凤辇保持着不远不近的一段距离。他出了洛阳城,矗立楼观下,遥望着和亲队伍向西北大漠方向渐行渐远,最终被暮日余辉淹没,再无痕迹可循。
*
婚嫁卫队彻夜行进,在即将抵达雁门郡时被一队人马拦住。卫队长见拦路者皆是一身戎装,唯恐来者不善,暗道:雁门郡虽是大隋边陲重镇,但其方圆十里之内荒无人烟,可千万别出什么岔子才好!
卫队长强作镇定,策马上前怒斥:“大胆狂徒,竟敢挡出澐公主圣驾,误了大事你们担待得起吗?”
苍茫夜色中,有女子慵懒应道:“妾身有要事与出澐公主商谈。”她语调甚是温婉,却隐隐泄露出浑然天成的贵胄之气。
姞儿斜倚车辇中,隔了厚重帷幔听到这女子的声音,霎时惊得直身坐起,混沌思绪骤然如电光般雪亮!她紧攥广袖,心潮翻涌:这声音,莫非……
帷幔外,那卫队长颇为鄙夷,心道:一介民妇竟如此狂妄,胆敢与公主商谈。他冷哼一声,正要反驳回去,却被人劈头盖脸地呵斥道:“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本将是谁?”其声若虎啸,质如玉石铿锵!
那卫队长被这一声怒斥唬得身子一滞,定睛一看,恍然惊觉那妇人身后之人竟是骁勇大将军宇文化及!忙不迭下马行礼,道:“宇文化及大人,卑职冒犯!”见卫队长如此,一众侍卫也纷纷下马行礼。
姞儿猛地掀开帷幔,隔着浓稠夜色依稀可以辨认出宇文化及与他身畔的妇人。她双目圆睁,仔细端详那妇人的容颜,半晌,却捂住嘴巴。
那妇人身裹织锦帔风,流苏幕离半遮面,丰姿绰约自有一脉妩媚风流。宇文化及侧立在她身后,轩昂倜傥中隐隐散发沧浪煞气。(注:幕离是为妇女出行时遮蔽脸容的帽子。多用藤席或毡笠做成帽形的骨架,将丝纱全幅缀于帽檐上,使之下垂以障蔽面部或全身。)
姞儿眸中顿时泪光翻滚,唇齿颤抖着方要开口,却见那妇人暗暗摇头,姞儿瞬间会意,强压下喉间哽咽,肃声对卫队长道:“此乃本宫一位故人,皇上特命宇文将军将其请了来,倒叫你们给拦下了!”
听到此,那卫队长便信了,毕竟能调用宇文化及者唯有当今皇上,连声道“请公主赎罪”,姞儿见情势已妥,稳定心神,方道:“你们暂歇下去歇歇罢……”众侍卫刚谢了恩,便被宇文化及麾下的兵卒们招呼着去了酒肆,而宇文化及则亲自守在凤辇外。
那妇人一踏上车辇,就将姞儿紧紧拥住。姞儿哽噎而唤:“母后!”见了母亲,数年来种种委屈霎时全部涌上心头。
箫珑和姞儿这对母女,经历生死别离后再相聚,自是感慨万千,两人当即抱头痛哭,好一阵互相安抚,才平静下来。
接着,箫珑娓娓道出事情始末:
杨广登基后心性大变,再无从前做晋王时的清逸贤儒。他耽于政事,纵情淫乐,苛政严税,大兴土木……她几次三分劝诫反倒惹来杨广的厌烦,非但对她视若无睹、再无昔日恩情,甚至纵容张婉贞作乱后宫。
尝言玉树□最无情,何况如今的昏庸帝王再不是她昔日的夫君。在尔虞我诈的宫廷斗争中,是宇文化及一次次出手救她于危难。终于,她对宇文化及日久生情。宇文化及巡夜时恰好在浣风塘发现一具尸体。那本是被张婉贞毒死的一名婢女,到不巧成为她箫珑的金蝉脱壳、永远离开这九重宫阙的“替身”。
姞儿听得惊心动魄,对张婉贞的蛇蝎心肠亦感到后怕。箫珑缓缓摩挲姞儿绾起的飞鸾髻,又紧攥着她冰凉素指,不觉心疼叹道:“还是这样凉。即使你嫁入突厥,也无法使始毕可汗意图吞并中原的野心收敛分毫!普天之下能救你之人只有你自己。”
5、自古情深总缘浅 。。。 
忽然阵阵咳嗽声传来,箫珑颜色一黯不再多言,却从衣襟取出一条银蔓锦帕递与姞儿,肃声叮嘱道:“姞儿,去找突厥可敦,也就是始毕可汗的妻子义成公主。我少年时曾有恩于她,又与她耳鬓厮磨,后来她被先帝收做义女册封为‘义成公主’,远嫁给突厥汗王成了可敦。你将这帕子给她,只需告诉她:到用着你的时候了。她自会明白!”
“母后!”
“想今后恐是再不得见了,姞儿,记住我方才的话!”语毕,箫珑掩面下了辇车。
“母后!”姞儿再唤,却只一阵凉风灌进,帷帘随之拂动,吹散一车余香。姞儿熟悉这香味,是母后最喜擦的灵犀香。她素手再挽帷幔,只见乌鬃血蹄骏马上,母亲偎依在宇文化及怀中,随着渐行渐远的马蹄声,慢慢隐没在黑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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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只怨今生相识晚 。。。 
煌煌朝霞尚未将苍穹染缬得瑰丽,婚嫁队伍已然离开雁门关,就此越过了大隋边境。
因战事紧迫,姞儿一行在雁门郡驿馆更换马匹之后,仅逗留一个时辰便重新上路,终于在正午时分抵达突厥王都。
姞儿掀帘,赫然惊觉:凤辇下铺有红霞织锦为毯,宽约两丈许,再举眸望去,一路红锦曼延竟达百里!
红锦双侧,早有仪仗队伍成列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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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劳王子。”姞儿身上礼衣甚是繁琐,只得小心翼翼挽了裙摆,缓步下了鸾车。自得知和亲一事以来,姞儿连续多日思虑郁结于心,又连夜兼程赶赴突厥,此时身子已几乎耗空。
刚踏上那一地红锦,大漠昼亮的日光顿时令她双眸灼热,头上凤冠也在此时变得异常沉重,方要迈步,却恍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她下意识地向一旁伸手摸索,喃喃低唤:“彩衣。”可她忘了,彩衣被她强行留在了胧月宫。
无尽漆黑弥漫上来,将她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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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这,恐不合礼法!”赤咄迟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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