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神的游戏》第9章


“不行。”我很快的回答。于是他吃惊地问:“你信仰的是什么宗教?”
我说:“你是问基督教、佛教、回教吗?不,那些都不是我的信仰,我信仰自然中的所有启示。那些启示会出现在数学的方程式里、真理之中或艺术里面:那些事物仿佛磨得光亮的镜子,可以反映出神的意志。我不相信拥有人类性格的神。”
听了我的话,洛多尼又沉默了。他的脑子里,好像还隐藏着不能开口对我说的想法。
“你真好,这么坚定……”他落寞地说,我不禁笑了。
“因为你心中有化不开的烦恼。洛多尼,你想去坎诺的村子看看吗?”我的话让他全身发抖,并且用力地摇头。他那全身发抖的模样,让我觉得那是一种强烈厌恶感所产生的激烈反应。他曾说过那是他以全部生命热爱着的村子,现在却厌恶得全身都会颤抖。他的心中必定有一个大谜团。
“你不想去……你不想回去坎诺吗?”
他以慢慢摇头的动作,做为回答。他摇了很久,好像没有人喊停的话,他就会一直摇下去。
“为什么呢?”虽然知道问也是白问,但是若不问的话,我们的对话就进行不下去了。
“到现在为止,我一直觉得自己好像每天都生活在半空中,轻飘飘地浮着,脚怎么样也碰不到地面,因此我的情绪一直无法稳定。我认为这种情形和坎诺有关,坎诺的存在,让我非常急躁,我很受不了这种情形。不管我在煮义大利面时,还是在我个人的画展会场上,或接受采访的时候,我都觉得心虚、焦躁与不安。怎么说才好呢?我觉得我好像没有实际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样子。这种感觉有点……”
他说到这里就停止了。
“唔?有点什么?”我想听他亲口说明,但是等了又等,他就是不再说明。
“或许去到那里之后,你的情绪就会稳定下来。”我只好试着这么说。于是他说:“教授,你觉得为了治愈我的病,有必要去那里吗?”
我摇摇头,说:“如果我是初出茅庐的精神科医生,或许我会说‘是的’。但是,我并不认为让你的心情稳定,使你不再是艺术家就是治愈。”
“那么你为什么要我去?”
“现在说明这个嫌太早,也太困难了。还不到要说明多重宇宙论,或解释霍拉的‘观察者决定过去论’的时候。”
“你刚才问我,我是在什么样的心情下不想回去的。”洛多尼说,我点点头。
“我的心情是:我觉得我和明天就要被吊死的死刑犯很像。或许我去了那个村子后,就会被吊死。”
“被吊死?”
“是的,所以我才会有这种不稳定的感觉。然而命中注定,或许总有一天我会被带回去,那一天可能是今天、明天或后天。那一天也就是我被处刑的前一天。”
“你是这样觉得的吗?”
“是的。”
“是那些画让你有这种感觉吗?”
洛多尼好像受到打击似地沉默下来。他双手抱头,很不容易才从喉咙里挤出声音,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总之,我不能去那里。我不是担心去了那里之后,出现在我脑子里的记忆就像龙卷风过后被清除得一干二净,让我不能再画画;我不害怕这个。”
他低垂着头,眼睛看着柏油路路面,好一阵子都没有把头抬起来。
“我的命运早已决定了。未来的事情是不会改变的,以后会发生的事情,都是早就决定好的。我的未来很惨。我很相信神的存在。我相信的神,和教授你的神是不一样的。那是复仇的神,祂告诉我未来的记忆,我的将来会很惨。还有,我是有使命的,我必须完成使命。我知道那是正义的使命,而且会有很严重的后果,这个后果会影响到这个国家。不,或许会影响到整个世界。”
我仔细地想了一下他所说的话。
“你是多重宇宙论者吧?”我说。
“唔?你说什么?”洛多尼说。
“世界有许多个未来,它们是摺叠存在的吧?其中一个就是你所说的,会很惨、很严重的未来。不是吗?”
洛多尼抬起头,点点头。“是的。但是,有一个那样的未来就够了。总之,我是无法逃脱命运的。”
“你怎么知道呢?”
“不是很明确了吗?那些画已经显示出来了。”洛多尼叫喊般地说。他的声音在无人的马路上回荡,传到远处,又变成回音折回。
“我是记忆的画家,不是吗?我所画的东西,都可以放在显微镜下检验,并且被证实是存在的,这是大家都确认过的吧?画确确实实的告诉我了,未来那个叫迪蒙西的村子将会发生的事。我完全知道,我也记得很清楚。”
“画告诉你那些?”
“不只画。”
“那些事和你有关吗?”
“所有的事情都是我做的。”他说。
“既然是未来的事情,不是可以去阻止吗?”
“阻止不了的。那是绝对无法阻止的事,那是既定的事情。”
洛多尼很肯定的说。
“我们一起去阻止。”
我说,结果洛多尼又开始发抖了。
“看!这就是命运,是恶魔的诱惑。因为这样,结果我就会被带去那个村子!”洛多尼大叫着:“这太过分了!”
“我和你一起去,而且帮你阻止你担心的未来。”我说。
“不行的,谁也阻止不了的!”他肯定的说。他强烈的相信未来的记忆。
“因为我记得那么清楚,所以那是绝对阻止不了的事情。”
“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
“我不想说。那是很可怕的事!非常悲惨的事!”洛多尼哭声地说。
“我知道了。好吧!”我说:“我自己一个人去吧!”
但是,这句话也救不了沉溺在恐惧中的洛多尼。
洛多尼·拉西姆手记
A
御手洗教授问我,在个人的领域上,我是否认识出现在我画作上,仅出现脸部的女人。然后我告诉他,我想起和坎诺有关的一些事情了。
要我回答和坎诺有关的事,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我虽然说我想起来了,但是我想起来的东西却不完整。就像问我画中女人的生死问题一样,我觉得她们是活着的,但也是死了的。我虽然想起一些事情,但又好像想不起任何事情。
我心中的坎诺,和人们口中的迪蒙西村,是完全不同的地方。坎诺在迪蒙西地下十码之处,是个像一面大镜子一样的世界。不,不是的,迪蒙西才是坎诺的镜子。
迪蒙西村天主教教堂的正下方,有一个外观和建筑材料分寸不差,完全一样的教堂。在迪蒙西村消防队地下十码,也有一个和迪蒙西完全一样的消防队。这两个村子里住着外貌相同,性格相似的人类,他们各自过着自己的生活。不过,他们彼此之间没有联络,也没有往来,完全各行其是。
我想起来的,是坎诺村。所以,人们若问我是否已经想起迪蒙西村的事时,我的回答是“NO”。
御手洗教授问我:“你想去坎诺的村子看看吗?”
又问我:“你不想去……你不想回去坎诺吗?”
更说:“或许去到那里之后,你的情绪就会稳定下来。”
他不知道他对我说的话,是多么可怕的事情。我的心情绝对不可能因为去了坎诺就稳定下来的。因为过去四十年来,回去坎诺的想像,一直存在我的内心里,那个想像让我长年生活在可怕的心情之下。光是想像,就让我生活得如此悲惨,真的去到那里的话,我想我一定会疯掉的。那是十分危险的事情。
我知道御手洗教授想问我什么,好几次我都感觉到,他想问的话已到了他的喉咙。他想问的是:“你不能告诉我吗?一开始的时候,你为什么会去那个村子?”
我明白他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他知道我的秘密全在那个村子里。
可是,不论是谁都有不想让人知道的事情。我和普通人不一样,宿命里有无法摆脱的苦恼,我是犹太人。我知道钟塔上的女人是谁,因为我想起来了;我也知道在刺叶桂花树的枝叶间,是哪个女人的脸,我也想起她了。
我甚至可以说出她们的名字。钟塔上的女人名叫柯妮·达文生,刺叶桂花树上的女人叫波妮·贝尼。她们两个人都是婊子、母狗,是不应该活在世上的母狗。
那里是个母狗群集的村子,其中最恶劣的,就是她们两个。她们会在人们经过的地方徘徊,嗅出任何可以散播谣言的种子,然后到处乱撒。她们是世上最低贱的一群,连神都唾弃她们,所以我就把她们杀死了。
至于我们母子为什么会去那个村子呢?这当然是有原因的,对我们母子而言,那个村子是我们的应许之地。我母亲的血液里,流着苏格兰人的血,她原本就是那附近的人。
我们一直想摆脱加诸我们身上的特殊命运。我虽然只是一个孩子,却深深烦恼着自己存在的问题。我实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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