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境插队手记》第39章


我回身一望,远处兴安岭淹没在雪花中,满地埃}白色。看着一派北国风光,大家大声唱起了歌。
晚上开队委会,插队干部老孙也来了,我把那首打油诗写给老孙看。老孙看后只给了一句话:“小资产阶级情调!”
那晚老孙来参加队委会,主要是来谈知青点盖房的。
盖房,就意味着让知青安心在这里生活下去。可是我们却在田头描绘分手离开的远景,老孙心里当然不开心。
插队干部老孙在会上告诉大家,县知青办看到知青住在清真寺里,十分不满意,另外又拨给知青点8000元,这钱已经到账。再加上知青去年捞了那么多的木头,保证盖新房不用生产队出资金。
做木匠出身的王队长放心地说:“那就盖呗,老住在清真寺也不是个办法。”
大家也跟着点头。
老孙又说:“但是……”
大家一听“但是”,脸色马上紧张起来。
“要用到一些生产队的工,比如木匠、打地基、上梁等等。其它的做坯、甩泥等活儿,我们尽量用知青业余时间,自己干。”
老吴副队长一直没吱声,听到这里,也说了话:“知青工余出力,我们还能不支持?我看这事就这么定了。”
队委会大家都点了头。
82、中专名额 '本章字数:1565 最新更新时间:20130314 11:09:12。0'
早晨,我和几个知青正在江边帮食堂劈柈子,只见北面乌云快压过来了,东升的太阳旁边,一片彩霞。
高朗指着天对我说:“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你们今天不该出门干活。”
我笑着说:“我们今天非出门不可。”
没想到在水稻地里,真的被一场大风刮回来了。
到地里,我已经叠好了60米长的稻埂,突然一阵风狂卷而来。接着,泥土、雪籽一起扑上脸,放在一边的衣服也给刮得好远,我追回衣服逆风而行时,风吹得连气也喘不过来。
我使劲跑回稻埂边,趴在地上避风,只见肖明双臂抱胸,像傻瓜一样,被四面昏天黑地的现象惊呆了。风猛烈地把雪籽和泥土抽打在他身上,痛打着他的脸,发出“噼呖啪啦”的响声。他呆呆地忍受着。
15分钟后,又是一个风和日暖的好天气,可是西山那边,却隐隐约约地集合起铺天盖地的乌云,慢慢地压了上来。
队长宣布收工。
晚上,社员大会讨论一个上中专的名额,大家推荐了我。
我并没有很高兴,一是因为邵子昂已经被推荐上大学,今年肯定要走;我已经接下知青点这摊子,想好好干一阵,并没有要离开的想法。
当然,更重要的是:我是很想读书,但不想去读中专,想去上大学!
我知道,如果以后有推荐上大学的名额,我的可能性是很大的。
开完会,几个知青把我叫到食堂,说明天没人干食堂了。
饭桌上,碗碟筷匙,乱七八糟,都还没洗;
灶房里,铁锅开着盖,锅里的残汤“吱吱”地冒着蒸汽。
我想,也许是邵子昂即将上大学,社员又推荐我上中专,让部分知青一下子产生了想法:都走吧,都走吧,谁也不要干了。
我笑了笑,说:“没事,先把明天食堂人员安排好。”
插队干部老孙也对我说:“来,咱们先挑点水。”
我和老孙打着电筒,一人一副水桶,在黑暗中一脚高一脚低地走着。
半夜,四下寂静,只有井轱辘转动滑落、水桶落在井中的声音,还有桶里水随着我们的步伐发出的晃荡声音。
我想对老孙说不想去上中专,但又觉得难以开口,还是不说了吧,先把食堂的事安顿好。
二天后,公社传来消息,同意推荐我去读中专,并且明确了是黑河中等师范学校,让我准备四天后去县里考试和检查身体。
蔡景行看到我呆呆地坐在炕头上,知道我的心事,就嘀咕了一句:“上黑河师范有什么意思?只不过是早一点离开农村
罢了。”
我很明白这一点,但现在去讨论有没有意思还有意思吗?
一个很直接的问题放在面前:我反复问自己:“能提出不去读中专吗?”
由群众推荐工农兵学员的做法,是1970年在北大、清华试点后,1972年春开始在全国高校推广的。邵子昂和我的被
推荐,正是全国推广招收工农兵学员的第一年:1972年春。
我在这里还要说明几句:
1973年,***复出。这一年,教育部第一次提出要在招收工农兵学员的过程中重视文化考试,结果偏偏出现了
“张铁生事件”。后来取消文化考试,只重推荐制度,在一些地方出现了走后门的现象,并引发了许多相关联的腐败现
象。
工农兵大学生是特定时期的特定产物,后来受到了一些非议。但我认为错的不在工农兵学员,当时取消了高考,对
渴望学习的年轻人来说,别无选择。特别是最初几年被推荐的大多数人还是比较优秀的,进校后学习也比较刻苦,毕业
后在各自的领域里起到了承上启下的作用,许多人后来还跻身社会中坚,包括现在的好几位重要国家领导人,都曾经是工农兵学员。
好了,故事还是回到我要不要去读中专?
在知青的眼中,我如果提出不去,一定会认为我嫌黑河师范不是在上海,不是在北京,甚至不是在哈尔滨这样的大城
市,我要等待和占用以后可能属于他们的大学名额,是有私心的。
还有,我如果坚持不去,明年即使有大学名额,社员和知青还会再推荐一个曾经放弃了他们推荐的人吗?
我陷入了困境。
脑子里有两个人在对我说话:“你不去读,是一种私心,没有人会原谅你。”“你去读的话,太可惜了,此生与大学无
缘了。”
带着犹豫和困扰,我去县里应试文化和检查身体。
语文、数学、政治,过了。
内科、外科、透视,过了。
推荐的人被涮掉一半,我顺利通过。
83、如花逝去 '本章字数:1365 最新更新时间:20130315 13:29:27。0'
正当我在为要不要去上中专纠结时,接到了一个噩耗:沈爱疆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
她是老知青,1969年插队前,她叫沈爱芳。
1970年,我们来到生产队的第二天,大队党支部书记领我们来到黑龙江边说,江中的主航道就是中国的边境线,你们来到了中国最北疆啦。
他很得意地介绍:“在你们生产队的知青中,有三个把自己名字的最后一个字改成了边疆的疆,成为黑龙江所有知青的一段佳话。”
我们听得瞠目结舌,心中对“三疆”充满了钦佩。
沈爱芳就是其中一个,她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沈爱疆。
“三疆”只比我们大一二岁,那时不过才18岁。
一个像老大哥,宽厚照顾;
一个像老大姐,细心体贴;
唯独她,很少听到她的声音,也很少看到她的笑容。
这是我们新知青与她只有半年多相识的时间里,留下的印象。
在所有知青中,我们新知青对她的了解是最缺乏的。
下乡第一年,对我们知青来说,日子过得竟然是这么快:
一会儿外出去水库挖水渠;
一会儿外出去兴安岑修战备公路;
一会儿外出去小三线抢收小麦;
53个知青,东分西散,从来没聚齐的时候,半年下来,人头儿才算刚刚混熟。
黑土地的粗粮让我们这些纤细的城里人变得胖了,
田野上的太阳让我们这些白脸的年轻人变得黑了,
唯独她,脸色一直是黄黄的,整天心事重重,身体也很虚弱。
每次回到生产队,见到的是她黄色的脸,沉闷的心事,还有不断增长的脾气。
转眼,到了1970年年底,当知青结束了没完没了的外出回到生产队时,她已经回上海探亲去了。
第二年春天,探亲的老青年结伴而回,她的身影却再也没有出现。
听说,她得了脑瘤,病倒在床。
又一年过去,东北大地春风吹过,在春风的背后,铺开了万紫千红的田野,婆婆丁、蒲公英、马兰花儿开了那么多。黑龙江也已经化冻,满江里都是洁白的冰块,撞得叮叮咚咚地响。
然而,沈爱疆却再也没有力量撑过生命的这一道坎,最终医治无效,她离开了这个对她来说才刚刚开始的世界。
如花的年龄,就这样走了。
1972年,她20周岁,成为知青中最早的逝者。
至此,我们才理解,她为什么脸色黄黄,为什么心事重重,为什么脾气增长……
我相信,一个曾经满腔热情把“爱芳”改成“爱疆”的青年人,一定对未来充满了志向。
是病体让她无能为力,壮志难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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