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月东升》第19章


葛雷笑道:「也安静了不少。」
「我喜欢茱莉雅,」国王道。「她勇气可嘉。鲁柏特似乎也成熟了许多。」
「至少他帮我们暂时打发了达利尔斯那个白痴。」
「没错,」国王低吼道。「爵位世袭就会有这种麻烦。」
「我也不喜欢这样。」葛雷承认道,跟着打了一个大呵欠。
「别打呵欠,」国王道。「会传染给我的,我们还有工作要做。至少,我认为还有。」
「恐怕是的。」葛雷道。「首先,我们必须重新安排哈瑞德的婚事。」
约翰王闭上双眼,大声呻吟。「好像我们损失得还不够多一样。」
「我们必须想出一套说词向奥克雪夫领主解释,哈瑞德为什么不能娶他女儿。」
「太遗憾了。」国王道。「这下领主们一定会惹出更多麻烦,有哪个领主缴纳税金了吗?」
「一毛也没缴。」占星师道。「只要他们认定可以赖账,就绝对不会缴税。而在恶魔的问题解决前,我们无法派遣皇家卫队去强迫他们付钱。」
「第一勇士还期待他们派兵援助呢。」国王叹气道。
「外交从来不是他的强项。」
「他对皇室忠心耿耿。」约翰王道。「所以我才任命他为第一勇士。你知道吗,汤玛士,这么多年了,他依然让我紧张。他已经忠心到没有人性的程度。他在我的命令下杀死不下百人,从不过问原因。」
「当第一勇士开始追问原因的时候,就是该换个第一勇士的时候了。」葛雷冷冷地道。
国王大笑,但笑声中并没有欢愉。「从前一切都没这么复杂。还记得我刚继承王位的时候吗,汤玛士?」
「我记得,约翰。自从大魔法师为你加冕王冠,至今已过了三十五年。那时候,金库里还有黄金,领主都不会逾矩,黑暗森林只是地图上的一块墨迹、传说中的产物。」
「已经是好久以前的事了,汤玛士。」国王一面沉思,一面拉扯自己的灰胡子。「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调的?这些年来,我尽心尽力,但是每解决一个问题,马上又会有两个问题取而代之。继位时,森林王国是块丰沃的土地、健康的国度,没有势力能够忽视的强权。我们拟定了多少计划,你和我……现在看看我们,两个老人,对抗着自己国家的领主,想尽办法不让国家分裂。」
「我们是古老体制的最后遗产,汤玛士。继位那天,一百五十名骑士在我面前下跪,向我宣示效忠。如今他们人呢?死的死、散的散,一个也不剩,全都在一场场的愚蠢战争中牺牲。我勇敢的骑士们呀……骑士精神荡然无存,荣誉已成为过去的名词。时代改变了,而我却失去了跟随时代一同改变的能力。」
「我已经很久无法好好休息了,汤玛士。很久无法安安静静地睡个好觉。我可怜的伊莲娜已经去世好久了……」
葛雷向后靠在国王小腿上,两人静静地坐了一会儿。两个老朋友,回想着过去的快乐时光。
夜晚逐渐降临,阴影笼罩议会大殿。约翰王看着空荡荡的大殿,墙上的木雕、高耸的木椽,以及记忆中身穿全副武装的骑士,平举长剑无声宣示向王室效忠。所有国度中的英雄、冒险者、剑术大师、邪恶克星,以及复仇者,通通都在这些年里死伤殆尽。约翰王坐在王座上,看着空虚的议会,记忆中的骑士一一离开他身边,最后只留下一张巨大的王座,以及他的国度。
「你知道,」约翰王终于开口。「问题并不在于我会作出不好的决定,而是我花了很多时间反复思量后,依然会作出错误的决定!」
占星师小声笑了笑。「这就是你把我留在身边的原因,约翰。我或许不比大魔法师,但我的魔法三不五时还是可以派上用场。」
「没错,汤玛士。」国王温柔地玩弄占星师的头发。「少了你,我该怎么办?」
他们默默地坐在原地,国王深邃的眼神沉浸在过去的回忆里。
「五十五岁还不算老。」他突然说道。「我不比从前年轻,但还不致于老态龙钟。」
「我们迟早都会受到时间影响的。」占星师道。
「你似乎保养得不错。」国王说道。「看看你……背还挺得那么直,头发还是那么黑,看起来就和四十年前一样。」
「我有染发。」
「你还有穿束腹。」
「偶尔穿。」
「只有在追女孩子的时候才穿。」国王露出邪恶的笑容。「你这个年纪的男人应该有点尊严。」
「每个人都该有点嗜好。」占星师满足地说道。
国王大笑,但不久又开始皱眉。「那些领主到底是怎么了?他们从来没有这么不合作过。」
「黑暗森林的关系,约翰。我们的财源来自领主管辖的矿山,国家的经济完全仰赖他们的金矿、银矿,以及铜矿。如今黑暗森林开始扩张,越来越多矿山陷入无尽的黑夜中。恶魔自深渊里爬出,占领所有主要矿脉。矿工不敢进入黑暗中采矿,甚至封闭了某些矿坑,以免有东西自矿坑深处出现。」
国王脸色阴沉。「我不知道情况已经如此糟糕。」
「你不可能什么都知道,约翰。」
「或许我该派遣更多兵力援助领主……」
「不,约翰,我们已经无兵可派。如今兵力已太过分散。就连要派给第一勇士和年轻的鲁柏特的兵力都已经很勉强了。」
「我知道,」国王道。「但如果不派兵给鲁柏特,我想他绝对不愿意去的。」
「没错。」占星师微笑。「他终于学乖了……」
他们相视一笑,接着国王再度皱眉,偏过头去。
「他们最好能够带回大魔法师。」他轻声说道。「情况已超乎我们所能掌控,他是我们仅存的希望。」
第三章 决斗
空气中弥漫着清晨寒冷的丝丝雾气,鲁柏特在广场内为独角兽上鞍。太阳刚从地平线上冒出一点头来,天空依然笼罩于血红的色彩中,看起来实在不是什么好兆头。鲁柏特疲倦地苦笑一声,接着打了个呵欠,轻轻靠在耐心等待的独角兽身侧。根据水钟所示,他昨晚一共睡了六小时,但他觉得自己好像才刚上床就被仆人叫了起来。
温水澡和凉掉的早餐并没有让他心情好转,再加上随行侍卫全都刻意忽略他的存在,终于让他沉不住气了。他低声咒骂几句,感受晨间的寒意麻痹自己手指,根本无法抓稳马具。一只扣环自他的指尖滑落,他立刻手忙脚乱地反手去抓。尽管背对侍卫,他还是听见身后传来嘲笑声。他脸色涨红,扣紧马鞍的肚带,心里很清楚自己已成为侍卫的笑柄。只要开一个玩笑,他愤怒地想道。只要有人敢拿他开玩笑,他就要让对方一环一环地吃掉自己的锁甲!鲁柏特苦笑一声,摇了摇头。还没离开城堡大门,他已经想要殴打自己的侍卫了。他闭上双眼,深深吸了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眼前还有一段漫长的旅程等待他,他和这些侍卫都有很多时间可以测试彼此的能耐。
假设他们可以活那么久的话。
鲁柏特抛开这个想法,迅速绑紧最后几条皮带,然后转过身去,好整以暇地打量眼前的景象。广场上集结了五十名侍卫和他们的坐骑,旁边有许多仆役和马夫四下奔走,衣着俗气的摊贩在火炉上热着蜜酒和零食,人们围着戴兜帽的牧师轻声说话。十几名侍卫在第一勇士的监看下练习斗剑,高耸的石墙间回荡着金铁交击声。其他侍卫围在一旁观战,一边以手中油布擦拭长剑,一边练习摆出凶狠的表情。鲁柏特看出这些侍卫剑技高超,心中同时感到敬畏与安慰。他抓紧身上的斗篷,用力跺脚以暖身。眼看口中呼出的气息在清晨的空气中化为白雾,鲁柏特忍不住皱起眉头。此刻刚值早秋,天气不该如此寒冷。黑暗森林必定比大家所想的还要接近……他伸手摆在剑柄上。这趟旅程还是尽早展开比较好。
但他还是站在原地犹豫,默默看着斗剑的侍卫攻击格挡,在阴暗的广场上闪耀出点点剑光。侍卫脸上汗水挥洒,喘气声逐渐浓重,使尽全力想要率先击中对方,结束这场斗剑。鲁柏特清楚记得自己从前在广场上练剑的景象,记得那些寒冷的早晨。痛苦的回忆浮现脑海。他想起自己站在老师轻蔑的目光下,身穿不合身的锁甲,手持过于沉重的长剑。与他斗剑的对手是个肌肉结实的侍卫,比他年长二十岁,剑技也强上无数倍。就在这种状况下,剑技老师和侍卫慢慢将鲁柏特训练成成熟的剑士。他所有使剑的知识都是用鲜血和屈辱换来的。鲁柏特脸色一沉,或许他永远无法成为他哥哥那种击剑专家,但艰困的学习过程,确实让他学到许多哈瑞德的正规课程所无法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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