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找不回的地老天荒》第9章


他伸出手,紧紧握住她的手,他还记得她的手常年都是冰凉,冬天的时候他跟她出去,她总喜欢把手伸进他的大衣口袋里,他便在口袋里轻轻揉着她的手,直到把她冰凉的指尖一寸一寸全都搓揉暖和。
但她很快不动声色的抽掉了自己的手,然后转头跟周韵妍说:“我去跟别的同事打个招呼,你忙吧。”
宋加铖只觉得自己脑子里乱哄哄的,好像有什么东西需要思考,又好像没有。周韵妍问他,“怎么了姐夫?”
他笑笑,尽量掩饰自己的僵硬,说:“我从早上到现在还没吃过东西,有点饿了。”
周韵妍有些无奈的看了他一眼,说:“你呀,总是不知道要照顾自己,你在这边等我一下,我去帮你拿点吃的。”
大概是包厢里人太多,他觉得闷,太阳穴那里一突一突的跳,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耳朵边“嗡嗡嗡”的鸣叫。
周韵妍很快拿了几根烤翅回来,他接过盘子向她道谢,然后用叉子插住鸡翅放到嘴边,却又放下,其实吃不下什么,胃里像是塞了石头,满满的,连呼吸都不顺畅。但周韵妍并没有注意,只是问他,“姐夫,你等会陪我跳开场舞好不好?”
很多年前,在塞舌尔阿德让海滩上,她仰起头来问他,“我们跳舞好不好?”
他永远都记得她那天穿着粉色的连衣裙,在梦幻如世外桃源的海滩边翩翩起舞时的模样,美好宛若天使。
他不会跳舞,于是她一步一步的教他,塞舌尔岛上的阳光是金属的颜色,明亮却不扎眼,他跟她光着脚踩在金色的沙滩上,细小的沙子从脚趾缝间漏下去,柔软如同按摩。她趁他不注意用脚踩他,他不甘示弱的踩回去,她笑嘻嘻的一边往后缩一边还要伸脚踹他,结果一脚踹重了,他夸张的啊啊惨叫,抱着小腿单脚跳,指责她,“你想谋杀亲夫啊。”
她幸灾乐祸的哈哈大笑,他冲过去按着她亲,两个人滚倒在沙滩上,沾得皮肤上头发上全是沙砾。
胸腔里仿佛有一只尖利的铁爪在抓,其实那里早已血肉模糊,可那只铁爪就是不肯放过他,还在不停不停的抓,似乎想把那个地方全都掏空,直至尸骨无存。
他极力克制住自己的颤抖,说:“对不起,我想起来还有事,先走一步,你好好玩。”
(2)
周韵妍看着他没有说话,他沉默的放下盘子,很快转身匆匆离开。
宴会上来的多是同事和同学,开始的一场舞过后,一群年轻人就开始花样百出,从杀人游戏到整蛊计划到划拳摇色子到真心话大冒险,几乎把所有能玩的都玩了个遍。
谨纾也被他们拉进去,她从来没有这么疯玩过,倒觉得酣畅淋漓,她一向是游戏盲,玩到最后输的那个总是她,一下被罚了好几杯Collins,她酒量一般,几杯酒下肚,脑袋就开始昏昏沉沉起来。
她不肯再玩,于是躲到一边去吃大理石芝士蛋糕,其实她一直都不太喜欢吃甜食,今天也许是忙了一整天饿了,竟然一连吃了好几块下肚。
一群人就这么闹腾到半夜,到最后包厢里一片狼藉,大家都喝高了,散场后就都摇摇晃晃的往外走。走到最后包厢里只剩下她和周韵妍两个,周韵妍已经完完全全醉了,抱着酒瓶又哭又笑。
谨纾不想管她,拎着手袋一个人踉跄的下楼去。
外面夜空晴朗,泼墨般的夜空中繁星璀璨如颗颗明珠,仿佛是一匹上好的黑色丝绒上镶满了锐白的钻石,飞彩凝辉的光亮着实令人惊叹,倒衬得那一钩月牙暗淡许多。
大概是酒喝多了的缘故,她整个人都轻快的好像要飘起来,酒店前面有一个很大的停车场,深夜的广场上静寂如同巨大的坟场,她摇摇欲坠的甩着手袋轻声哼歌,“池塘边的榕树上,知了在声声叫着夏天,草丛边的秋千上,只有蝴蝶停在上面,黑板上老师的粉笔还在拼命叽叽喳喳写个不停……”
她沿着停车场找了半天也没找到自己的车子,于是从手袋里把遥控钥匙摸出来一边晃荡一边不停的沿路按,按了很久,“嘀”的开锁声终于从不远处传过来。她的车就那样孤零零的停在酒店的右侧面,明黄的颜色在浓光淡影的夜幕下格外显眼,可她竟然找了两圈都没有看到。
她刚想开车门,忽然从半道里伸出一只手来按在她的手背上,她吓得只差破口尖叫,待看清楚来人,才闭了闭眼,生生把那句尖叫声压进喉咙。
她的心砰砰砰的跳,过了好久才笑了一笑,说:“你好。”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她于是又笑了笑,说:“对不起,请你放手,很晚了,我要回家。”
他仍然抓着她的手,停了一会才开口,“你喝了酒不好开车,我送你吧。”
她使劲的挣脱,“不用了,我没关系。”
他的力气比她大,她挣不掉,于是用另外一只手一根一根的去掰他的手指,他终于松开,轻声叫她的名字,“晗晗。”
晗晗,晗晗。
隔了这么多年,这两个字如同穿山度水而来,模糊且遥远,一下子抽调她身上全部的力气。而他低头看着她,声音有种异样的温柔,“我开你的车送你回去好不好?”
她抬起乌沉沉的大眼睛,默默盯着他看了数秒,然后慢慢的扬起唇角,不知道为什么,她喝了那么酒,脸色不但没有泛红反而比平常更白。笑容就在她白皙至几近透明的年轻容颜上绽开成一朵盛放的花朵,甚至连声音里都含着清流般的笑意,她说:“宋警官,我记得你并不是交警,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你应该管不着我酒后驾驶吧?”
宋警官!那三个字如同是一把尖利的刀,迅速□他胸前最柔软的那个地方,过了好一会他才能反应过来,才能感觉到痛,锥心刺骨的痛。
很多年前的那一天,她就是含着跟今天一模一样的笑意,叫他,“宋警官。”
在那一刹那他就知道自己什么都不必再说,她太聪明,洞若观火,只需短短的一瞬间就能把所有的事情都想明白。
只是他没想到,她竟然由始至终连一句“为什么”都没有问。
这么多年,他总是反反复复的做着同一个场景的梦,她含笑问他,“那么我是谁?”他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刻她的眼神,有怒、有恨、有怨、有悲、有痛、也有希冀,最后终于在他的沉默中渐渐转为灰冷。
他知道,灰冷的不仅仅是她的眼神,还有她的心,甚至是灵魂。
她趁机拉开车门,启动、松手刹、放档、踩离合换挡,加油门,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车子几乎是在瞬间就冲了出去。她把跑车的顶篷打开,风从耳畔呼呼吹过,头发不停的拍打在脸上和脖颈里,刮得肌肤生疼。因为喝了酒,脑袋有些微微的发昏,这个时候,路上早就没有了交警,她不断的排挡加速,车子犹如风驰电掣。
她第一次酒后驾车,感觉连人带车都将要飞起来。她知道他的车就在后面跟着,其实她的车技很好,但他是有名的神车手,而且说起来她的一手好车技还是拜自他的门下,所以她根本不要妄想能甩掉他,更何况他要查出来她的住处根本是易如反掌,他既然有那个闲心,她便权当没看见。
她是真的没有想到自己这一辈子还会再见到他,在那样长的一段时间里,她拒绝想起有关于他的一切事情,忍着翻山倒海的剧痛,把所有的记忆都硬生生剜去。仿佛是用火罐在胸腔里刮痧,一层一层的刮,可是永远也刮不到尽头,因为根本就没有尽头。
在最开始的那两个月里,每天晚上她都蜷缩在被窝里,剧烈的颤抖着身子,用尽全部的力气咬紧牙关才能让自己不尖叫出声,因为赵阿姨就睡在隔壁,她不想让她担心。
后来,直到后来她终于可以尽情尖叫,而不用再担心会被人听到。
那位头发花白面容慈祥、在业界享有盛誉的神经外科权威安慰她,“你是在受到重大刺激的情况下造成的运动性失语症,这个病虽然发音障碍严重,但是只要积极接受言语训练治疗,恢复的希望还是很大的。最重要的还是要放松心情,不要太紧张视这种病如洪水猛兽,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也不要多想以前的事,这个世界上什么都可能不属于你,唯独自己的身体是属于自己的,对不对?”
她张了张口,想要说声,“谢谢。”但她已经开不了口,于是只好对着那位医师微笑了一下,点点头,表示明白。
其实在那一刻她并没有感觉有多难过,因为她终于一无所有,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失去。她甚至因此觉得幸运,因为接下来她需要做的事情那样多,多的让她没有闲暇时间去想别的东西。
(3)
她一边在医生的指导下积极的接受语言恢复训练,一边去聋哑学校学习拼音手势语言,同时也帮助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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