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穆皇后》第35章


惠解又问,“那杨家姐姐她是定亲……”
春华忙阻止她说下去,“别到处说。”
惠解便马上止住,虽有些不明白,却想着家中大人教的,要听堂姐的话。
忽然马车就停了下来。
“发生什么事了?”
“回姑娘,是与别家的马车遇上了,这地方掉不开头,便停下了。”
县城的街道并不宽敞,路有两行车马相遇,总要想让。
私人用得起马车的非富即贵,同一县内还真难说会冲撞到哪位亲戚友人。
在这时代出行也有过几次,春华也早习惯这种状况,〃大家行个方便,给让道吧。〃
惠解在一旁看得新鲜,又觉得堂姐懂得真多。
却又听到家丁说,“前面是堵住了,掉不开头。”
这问题就像小胡同里同时两俩不同方向的车相遇。
春华想了想,“下车吧,让人在下个路口接上。”
惠解有些闷闷不乐,这儿却不由她做主,心不甘情不愿地捏着衣褶。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这年代还没有什么女子不能抛头露面的说法,更何况这一带不比在自家旁,人总是收敛点好。
总好过往后这阶层的人们聚会时拿她玩笑,类似于“仗着富家小姐的身份专横跋扈,在街巷里与人争道”这样的言论,她就被打成了个无脑骄横大小姐了。
要对方还是个长者,这乐子就更闹大了。
也还未等她们来得及让道,对方却先遣人来说,“我家郎君请贵方先过。”
言语客气,当听到贵方两字,春华不由得冷了一下。
诶,似乎在泥轰国的语言中,也有贵方这个词汇?
口上已经回道,“善。”
不留名,也不问名,“与我谢谢你家主人。”
温县就那么点地方,通了名姓大家都有点牵连,也就把小事化大了。
本着低调原则,春华让人客套地去表示感谢,然后让队伍迅速地经过抽身。
暮景残光(二)
对面一从的队伍乃是孝敬里司马家的五郎司马恂,年岁与张淮相当。
归家后先至父母处问安。
“怎的今日会较平日晚?”司马建公年近半百,家风严谨,诸子往日在父亲面前总不由束手束脚。
十二三岁的五郎司马恂便挺怕父亲,他是中间生的男孩,非长非幼,更不是嫡子,自记事后便是在兵荒马乱中逃命,这个他叫做父亲的男人,也是这两年才见上。
一边回道,一边不敢抬起头,“是在道上和他家马车相遇,因让行而耽误了时间。”
听了这话,父亲更要追问,“可与人先行?”
“孩儿早便退让了。对方也予以让行,但儿子见到对方似是女眷出行,故先回避了。”
司马防点头对此还算满意,却还是问得苛刻,“对方是女眷,你可有冲撞?”
就算有也不能在您面前说呀。
少年五郎对父亲这一套刻板,时不时拎上来训斥的教育嗤之以鼻。
但作为中子,他心里对父亲反感面上却仍是恭敬,“没有,只是随从看见对方带着行走的侍女老妇,便怕冲撞了哪家的内院。”
这才算圆满。
又老生常谈的训话,更小的几个六郎七郎都未蒙学,早在家中了,八郎则还是个婴儿。
司马防虽说是个古板的人,却谨慎至极。
同一县内,说不准就是遇上了哪一家的长者。
末了等儿子都退下了,还把儿子的随从找来问过。
“似乎是元安里张伯盈公家娘子。两面没冲撞上,才打了照面,那一家的姑娘便约束了下人,既无慌张也没惊了车马。若不是五少爷先遣人让行,看着也是谦退之态。其后经过也耽搁,还使人来道谢。”
这么听着倒像是人家姑娘的反应更迅速些。
听着没事司马防也不再多问,只是虞氏凑巧听到,便想了起来,“是张家娘子?兴许是由人邀了来走访的,杨家赵家也有年轻小娘呢。”
原本不过就是听过便忘,司马防听妻子这么说倒是起意,“你见过这一家的女公子?”
虞氏也是先前有些看中这姑娘,年龄相貌家世正与自己所生的六男司马进是良配,然而现在孩子们小,她也不能太早说破,万一丈夫已经有过为幼子几个预想过婚事了,自己这么说反拂了意。
只先在丈夫这挂个号,“这姑娘是顶不错的,在县里走动,哪家不带着孩子的?也是和她母亲聊的时候见过几回,仪姿从容很不像这年龄女孩的稳重,所以也就有个印象。”
又拿出了妇人家往来的名刺,抽出张家夫人的给予丈夫看,“是这个孩子写的,听说是幼时便习书,寒暑不缀。她家女眷的拜帖名刺便都拜托着由她来写。”
如今汉都官吏间小楷已渐流行开来,然而看着这个女孩书写的隶书笔势飞动,姿态优美,也是极下工夫的。
都说自如其人,这话虽不一定准确,在文人间一手好书往往使人高看一眼却是不假。
按下这条名刺,没多在意这个女孩,也只当是彼县中一个颇得教养的大家小姐——
事实上春华近来也忙不过来。
老太太的病看着也就这样,前一阵她倒还得些空,一时间却急剧恶化,她不敢托大,连夜让人去本家回禀。
那时尚有宵禁,母亲也是隔天一早就赶来。
她正在宁氏卧室外间榻上倒了一会儿休息,就听到屋外廊上传来的走动声。
其实自己也是衣不释带地照料了老人一夜,虽不需要她亲自动手,毕竟还要留只眼睛盯着。
也是没休息好,硬是掐了自己一把起来。
吴妈忙道,“姑娘你这是做什么?都累了一夜了,还不快歇歇。”
春华摇摇头,九十步就到百步,都已经花下如此的幸苦,现在躲懒就全拿自己寻开心了。
迎了出去,果然山氏不但是自己来了,近支的几家夫人也来应景了。
宁氏是张汪的养母,原本也是长子妇,在宗族内身份不低,也该得尊重。
春华出迎,见是长辈,便先据礼跪说,“给众位夫人致安。”
山氏看女儿这样也有雄,“婶娘现在如何了?”
“太太天明才睡熟的,各位长辈待会儿过去还要轻声些。”
由母亲身边一妇人说道,“幸苦你了。”
春华也认出这是与自家走得嗣叔妻子,也回道,“是晚辈本分。”
然后山氏带着这群女人进去了。
等人走后,吴妈过来扶她起来有些雄,“姑娘这是何必呢,夫人们这些日子事多,你这般做也没人看见。”
“没人看见所以我就不做了吗?”义正言辞,“孝心本是应当的,便是没有旁人在我也当这么做。”
说她是作秀也罢,在春华心中,给自小看着她长大的宁氏侍疾也是应该的事,根本没有一点的不情愿。
她心甘情愿,就算母亲这次点上的人不是她,她自己也会主动申请过来照看老太太。
更何况,人在做,旁人也并不是完全都是瞎子了。面上不夸奖,心里也是记得。
转眼,春华在廊上说的这番话就传了出去。
夫人团们围观了几日,待老太太病情稳定点,山氏也就让宗族里晚辈的媳妇们轮排着来侍疾。
刚开始病情只一点不好时让女儿来照看,到如今都已经病重了,自然不能再只让一小女孩照看。
春华确不用再劳累了,到底没回去,和母亲说,“太太是父亲的养母,我家总要更热切些,母亲要掌管一家事务,女儿是长女,只盼能与家里分忧。”
先前就已经雄着了,山氏有些不情愿,“你又在说什么话呢?你个小孩子家的,如今族里婶婶们来照看,还要你多做些什么?”
“那阿娘该更放心了,我在这儿不过也就是求个自家心安,太太总是看着我长大的,待我不坏。”说到这儿,语气一滞,“老人家也总更想看着熟悉些的晚辈……在她心里,咱们才是她的家人。”
山氏默然,没说话。
春华以为她是同意了,然而发现母亲却是侧头湿了眼眶。
“阿娘?”
“你说的对,便代你爹尽孝吧。”
宁老夫人的病情反复,最终只有体力愈发差了。
夏历初时,四处结了梅子。
中庭养着的那只鹧鸪烦躁地叫个不停,怕吵到昏睡的老人,春华急得把鸟笼搬离了庭院。
叫做“鶸鶸”的鸟儿,似是看出这位长期与其作对的小姑娘的意图,更加卖力的急叫起来。
“别叫了!”用脚踢笼子威胁,却全没一点作用,气急了便说,“再叫我把你的毛都拔了。”
仍没作用。
老妇们在一旁看了都笑了,劝道,“不过是畜生,哪里听得懂人话了。”
“便是畜生……”她气急,“快些拿出去,别让吵到老夫人。”
自有小丫头接过了出去,阿兰则上前给她理齐衣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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