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吴歌》第68章


要嫁他,也只能随你。”
纤罗不乐意道:“那只是因为姑姑不是表哥的生母,隔了肚皮而已。若我嫁给了他,就是真真正正的一家人了。”
“姑姑家的事,你知道得太少。”南经低声道,“当年姑姑和姑父的婚事,也是一波三折得紧……唉,不提也罢……”他转过话题又道:“夫君始终是你自己的夫君,以后要靠你自己去抓住他的心。这世上没有能用武力抢来的人心。”
纤罗似懂非懂地听着南经的话,心里却是忐忑不安,她不知道四表哥回来后,该怎么面对这样的结果。
靳准实是个十分妥帖的人,他很快便租来了一架骈车,待阿琇上车后,他亲自在前方驾车。
骈车是用耕牛所拉,没有漆毂,因此也并不引人注目。骈车的四周都用围屏障开,简陋异常。而且骈车到底是行得极慢的,两头耕牛摇摇晃晃地出了城门,忽然不远处烟尘滚滚,已是一行人马疾驰而来。靳准低声道:“公主,我们要到路旁稍避,这是齐王的行驾回来了。”
阿琇心中一惊,慌忙将头转过去,不去瞧那行人马。靳准亦是悄悄抬起头,打量着齐王的猎车。只见齐王带了足有数百人马,俱是貂裘锦帽,人人都骑着西域贡来的大宛宝马,后有不少侍从捆着野鸡和獐子,看样子是狩猎刚回。最前一车便是齐王的猎车,有两层行楼,底下一层高约两丈,四周立有栏杆,上面一层站着数个持着长矛的侍卫,这种猎车多半是用来出猎猛虎野兽所用,但这个时节已值隆冬,并不是打猎的时节,何况京郊多农田,哪里会有猛虎野兽,因而猎车里也是空空的,只是徒增气势罢了。想到此处,靳准不由皱起了眉头,这样大规
模的狩猎,人马践踏,恐是损了不少农田的。
齐王一马当先,入城时连马也不下,早有守城小吏在城下跪迎,又奉上美酒数盏,请他暂解忧乏。齐王哈哈大笑,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却对身后人说道:“你瞧孤王狩猎与你们匈奴人相比如何?”
他身后之人正是刘聪,他十分恭敬地在马上稽首道:“王爷勇武过人,箭法精准,让人佩服。鸿雁岂是燕雀可及?更何况大晋物产富饶、土地肥沃,又岂是匈奴的陇上荒原所能相比的。”齐王问的是狩猎之技,他答的却是风土,虽然离了十万八千里,但正中齐王下怀。此时正是齐王最得意之时,强敌尽除,连碍眼的司马颖也避走邺城,放眼天下还有谁是他的对手?
齐王得意洋洋,笑道:“还是爱卿知我。”他见身后的吴王司马邺并不言语,便对他道:“阿邺,玄明箭法甚好,可以让他授你骑马狩猎之技。”
司马邺瞥了刘聪一眼,却道:“守疆土何用蛮夷狩猎之技,臣弟不愿学骑射之法,只愿学安邦定国之策。”
齐王面上霍然一沉,但司马邺救他有功,他总不能在人前给他颜色太过。他眼中精光一闪,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恨意,仍是含笑道:“阿邺有此雄心壮志,日后定是我大晋的江山柱石。”
司马邺坦然微笑,齐王心中不快至极,他瞧了瞧右边马上沉默不语的年轻人,忽然说道:“豫章王,你怎么看此事?”
那马上的年轻人身披一件明黄的长袍,正是先帝最小的儿子豫章王司马炽。他年纪与刘聪差不多大,生性敦厚,喜爱读书,并不擅长骑马,这一日出城狩猎,多受刘聪的照拂,因此他望着刘聪微笑着道:“臣弟有一物想赠给玄明。”
说着他翻身下马,却是从侍从手中拿过了自己的金柘弓,交到刘聪手中,笑颜:“玄明骑射俱佳,愿此弓能助尔守保疆土。”
刘 聪早已单膝跪在地上,己是感激涕零道:“臣愿为马上先驱,万死不辞。”
齐王心中甚是开怀,豫章王司马炽此举无疑为他笼络了匈奴诸部,他拍了拍司马炽和刘聪,说道:“你们齐心报效国家,孤王心中甚慰。”
他军中有一散骑常侍名叫田密,最是机敏,见状便道:“齐王殿下胸有四海,天下无不归附。”
不远处的道路边,路旁有个算命的瞎子,正摆着望气算卦的招牌,面前还有个破陶碗,里面却空空如也。此时路人都围在一起,便有人对那瞎子取笑道:“郭老头,你总说你神算无疑,你来算算眼前这几个王爷,谁能为天子?”
那瞎子双目空洞地望着司马炽,忽然小声说道:“云气青色,犹如华盖,是至贵之气,能为天子。”众人都哈哈大笑,人人都知司马炽是先帝最不受重视的小儿子,几十年碌碌无为,如何能成天子。可阿琇心中却一惊,有几分狐疑地看着那瞎子。
靳准亦是听得分明,他投了一枚大钱在瞎子的陶碗中。
那瞎子茫然地转过头去,空洞的双目直直地对着靳准,忽然道:“贵人有贵命,老汉不敢妄言。”
靳准不悦道:“谁要你观我的命数了,你看看那边几个人。”
瞎子点了点头,这次却看向了司马邺的方向,又说道:“此人头上有黄气,直立数丈,是景云祥风啊,也是天子之气。”
阿琇心中大惊,她伸手在瞎子眼前晃晃,那瞎子却毫无反应,看来真是盲的。她疑惑道:“老伯,你真能看到他们头上有气?”
那瞎子却瞪着一又空洞的双目,低声吟咏道:“姑娘没读过《鹏鸟赋》吗?且夫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合散消息兮,安有常则?千变万化兮,未始有极。天道从来自是有的,只是看你瞧不瞧得分明!”说着,他微微仰头,又冷冷道:“在老瞎子看来,姑娘头上却有一道紫气,该是帝王之家的出身,只是这气极淡,如今已快不见。”
阿琇惊诧至极,她一指刘聪道:“老伯,此人头上是什么气?”
那瞎子仿若真能看到一样,竟转向她手指的方向,忽然脸色肃穆起来,说道:“此人绝非人臣之气,他头上是煞气中天而行,状若蟠龙。”
旁边众人俱是哈哈大笑,乐道:“这个也是天子,那个也是天子,这郭老头看这一眼,竟出了三个天子了。”
那瞎子极是不悦,辩驳道:“这样重的煞气,老瞎子从未见过,当真是天下罕有,你们若要存条命在,都当速速避走。”说着他一拄拐杖,收起那破碗,竟是急匆匆地去了,他走得极快,地上多碎石,还被绊了一下,十分仓皇。
众人瞧见他走得狼狈,越发笑得开怀,纷纷道:“这老儿天天在这里说些大逆不道的话,合该有一日被官府抓了去。”
阿琇瞧着靳准若有所思的神情,疑惑道:“靳大人也信这瞎老伯的说法吗?”
靳准淡淡道:“望气之说,从古有之。昔日武帝伐吴,所依者也不过望其气数已尽,虽不可全信,也必然有三分道理。”
阿琇凝神想了想,忽然笑道:“十六叔便不信这些鬼力乱神之说。”她唇边浮起一层薄薄的笑意,想起了十六叔果断英武的神情。
靳准却说道:“成都王英明神武,自然不用惧鬼神,可天道却非鬼神。”他轻轻叹了口气,抬头望了一眼墨云翻卷的天色,轻叹道:“要变天了。
许是这边过于嘈杂,不知为何,刘聪忽然向这个方向投来一瞥,他目光极是锐利,似是在人群中搜寻什么。
阿琇大惊失色,慌忙低下头去。她本以为自己已是理智的,可以摒弃所有杂生的念头,坦然与他擦肩。可如今瞧着那熟悉的目光,心中却如重鼓敲击,百般滋味齐上心头。这些日子的相伴相知,忽然如潮水般涌来。此时相距咫尺,却终是有了无法跨越的距离。她多想冲过去质问他,为何早已与人定亲,又为何要欺瞒她。
可她什么也不能问,只能站在原地,是害怕齐王他们发现自己,还是害怕会真的得到那个答案,他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报恩而已。
一时间她只觉面上忽冷忽热,如在油锅和冰窖中反复煎熬。
幼时读卓文君的《白头吟》,诗里说,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她年幼时心高又执拗,只道若有负心汉如此,还伤心作甚,大可径自去了,一了百了才是干净。
可如今真真应了此语,她一时竟觉胆怯,却已挪不开脚步。
是了,既然相忘,终不过一别。
何必再面对赤裸裸的难堪,一切大不了相忘于江湖而已。
第二十一回黾勉同心
齐王今日兴致极高,出行打猎了整日不说,到了回城时,仍不放过随行之众,对众人道:“今日孤王宴请诸位,晚上便到我府上痛饮一番,不醉不归。”他说罢转头去瞧众人,只见吴王司马邺兴致勃勃,豫章王司马炽含笑点头,唯有刘聪面露迟疑之色,顿时心中不悦,便指着刘聪笑道:“众人皆都欣然,怎么玄明反而面露难色,难道家里还有美人相候?”
众人都笑了起来,有几个相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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