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之境》第60章

青纶沉默，但面色更为凝重。
“其实，早在你们进入这个中心腹地之时，我就对你们所有人的动态了如指掌。包括——”他顿了顿，眼睛瞟向我，“那个叫洌锦的，被我攻其不备打成重伤，现在，恐怕已经到了阴曹地府。”
我心里一颤，那并不是幻觉，洌锦溢满鲜血的虚弱样子恍然间浮现在眼前。
“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沉声问。
“你想知道原因？”黑衣人幽幽道。
“对！”
“可我却并不想告诉你。”
我一怔，刚想开口，他伸出一只手打断我，“这些对我没任何意义，要知道，我要的，你给不起。”他说完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后忽然冲着洞顶上方喊：“你要的人我已经帮你带到，现在，该是你履行诺言的时候。”
刚说完，一道残影从洞顶上方直冲而下，当我以为他就要这样直直没入血水中时，他生生在池面停住，脚尖悬浮于水池上空，浑身上下自成一股气势。
“是你！”
我和青纶一同惊呼出声，但看来人，竟是之前我们来奇雾古镇带我们去往三间客客栈的那个樵夫，我还依稀记得在到达客栈之前那忽然而至的白色雾气，以及杀气惊人、不计其数的漫天箭雨。
他面带微笑，上下打量我和青纶一番，目光在青纶身上停留几秒，杳有深意地缓缓道：“两位公子，别来无恙。”说完，他双手背后，如履平地般往我这边走来，最后在离我大约十米远的血池上方停下。
“若是我记得不错，你们应该欠我一件东西。”他慢悠悠道，声音略微带些慵懒，甚至于不屑。
我和青纶对视一眼，轻点头颅。
青纶忽然从怀中取出一块散发着幽蓝色光芒的石头，石头上暗纹冗杂，明暗分明，赫然便是到达三间客客栈当晚潜入青纶房中的蒙面人留下的东西。
“这便是你要的么？”青纶将石头抛了过去。
石头以磅礴气势飞向樵夫，周身散发出黄蓝色光芒，不足十米的距离，冲力大的不可估计，仿佛可以毁灭天地。却见樵夫单手而起，掌心向前，手掌边沿逸出淡红色光芒，眨眼功夫，石头就安静躺在他的手心上，好像黏住一般。
他低下头，指头轻轻抚过石头上明暗交替的纹理，半天不语，似是陷入了长久沉默。
之后，他将石头紧紧攥在手中，手背上青筋暴起，他嘴角轻轻裂开一个弧度，道：“这原本就是我的东西。”蓦地，声音一顿，“可是，它却不是你们欠我的东西。”
“这么说，你承认当晚潜入青纶房中的人是你了？”我看似询问，实则已经下了结论。
“有什么区别？我说过，我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
青纶眼睛停在樵夫身上好一会，“这么说，你当初潜入我房间也是为那件东西？不过，我倒是很好奇，究竟我身上有什么东西能让曾经轰动古镇的第一勇士如此感兴趣，甚至花费这么长久的精力将我们引至于此。”青纶一字一句道，声音铿锵有力。
樵夫先是一怔，继而仰头大笑，笑声在岩洞里不断回响，声音破空，冲天而起。
“你怎么可能知道？”他斜眼过来，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笑意，波澜不惊，但我知道，这是他暗暗积蓄力量的前奏。
青纶盯着樵夫看她的眼神，沉默一会道：“我的确不可能知道。”之后，她望向我，嘴角微动，“不过，却有人知道！”
樵夫指缝间突然溢出幽蓝之光，他微眯眼睛，问道：“谁！”
“我！”
一个清丽声音从我背后传来，鱼姨婀娜妖娆的身姿由白雾缭绕中走了出来，她面色不似往常娇俏，冷清的好像是我第一次见到。
她从一走出来所有的视线就停在樵夫身上，仿佛要这么一直深望下去，哪怕化身为石。她轻声低喃：“无极，是你吗？”
樵夫面色一变，握着石头的手忽然背到后面，他微微倾斜身体，眼睛瞟向侧边巨大岩石，有些晃神，“我说过，我不是无极。”
鱼姨继续往前走上几步，她嘲弄似的轻笑一声，“是啊，你怎么可能是我的无极呢？我的无极他不会三十年来杳无音信，我的无极他不可能在遇见我后说不认识我，我的无极更不可能拿着我送给他我们鱼人族女子专有、象征着爱情归属的幽蓝石而说他不是无极！”
只听叱一声，樵夫脸上的面皮被突然而至的鱼姨撕扯下来，露出一双吃惊诧异的眼睛，以及因为长久不见阳光而苍白异常的脸。
两人像是静止了一般，互相对望，一眨不眨。
鱼姨右手轻轻抬起抚上无极的脸，眼里闪着泪花，“无极。”她轻声低喃，似是用尽了一生。
无极身体一怔，似是从梦幻中清醒过来，他迅速后退，直到到达那个黑衣人的前面。他看了鱼姨一眼，而后，将视线停留在青纶身上，“将你手腕上的红珠交出来，否则——”
他对黑衣人使了个眼色，黑衣人扼着小樱脖子的手指更加用力。
“住手！”我喊道，额上渐渐渗出冷汗。
到底，交？还是不交？
心里百转千回，反复纠葛，我望着青纶略微凝重的脸，不知如何是好。
我可以劝说她将红珠交出去，以换得小樱的平安。但那个红珠到底藏有什么样的秘密？它为何使得无极不顾一切，隐匿三十年，甚至连自己最亲近的人都可以不相认？而如果红珠到于他手上，他又会做出什么伤害风域的事情？要知道，从雪冥峰之行红珠预示出阵法、即将到来的危险外，在佛堂外面它更是因为梵音吟唱而炙热异常，关于它还有太多太多未知的秘密，而这样的未知更让我无法这么轻易地将其交出去。
就在我犹豫反复间，无极出声了，他说：“怎么？一个孩子还不足以你们下定决心么？那么，我再为你们送上两个礼物。”
第五十六回　阴谋
只见无极对着虚空轻轻挥手，轰隆一声，那个浑身冒火怪物的两侧石壁突然凸出两根长条石柱，仔细一看，石柱底下悬挂着两个人影，长长发丝散落下来挡住他们的表情，浑身血污，狼狈不堪，分明就是郝神医和觞百年两个。
鱼姨身子稍一晃，差点从池面掉下去。她声音微微发颤，“无极，你还要错到什么时候？！快些放了郝神医他们。”
“放了他们？”无极声音低喃，似在询问。
鱼姨以为他有所动摇，忙道：“对，放了他们，放下一切，关于三十年前琼海发生了什么事我也不想知道。只要你痛改前非，咱们依旧可以回到三间客客栈，你喝我酿制的百花蜜，我跳你最喜欢的长亭舞。咱们可以像以前一样，过着平平凡凡、安安静静的日子。你要知道，我一直在等着你。”
无极没有说话，面无表情，像是陷入长久地沉思。
这时，他身后的黑衣人出声了，说：“湖涯，我不管你是要继续战斗下去，还是就此放手搁浅，这些对我来说都无所谓，我要的，只是你手里的东西，那个我寻找了几十年终于找到的东西。”
小樱忽然停止挣扎，面色惊惧，似是不能相信。
原来，她在胡乱挣扎中，竟将黑衣人脸上的面巾撕扯下来，而让她、让我们更不能置信的是，黑色面巾下竟会是如此熟悉的一张脸，是那个在魂魑包围下用自己的生命保护着我们的尊敬长辈老者——王老汉！
那边鱼姨跟我们同样表情，可以说，她更加惊讶。
一个疯疯癫癫的糟老头竟然一时之间与常人无异，甚至同百兽谷麒麟石矿藏牵扯不清，更甚于，面目残忍，差点掐死小樱。
我和青纶同时望向老者，我们要得是他的一个答案。
然而，他什么也没有说，就像那次在木屋内，青纶用剑指着他脖子一样，什么声音也没有。
那一次，青纶放下手中剑说：我信你！
那一次，在我心底也一直相信着他。
但，结果却为何如此？
那种被最敬仰、最信任的人突然出卖的感觉在心底深处徜徉徘徊。
青纶轻轻裂开嘴带着一丝苦笑，她说：“我原以为在这个世界上，只要用千百倍的用心，万万分的诚挚，就一定可以换回真心相待。不过现在，事实证明我很愚蠢。这个世界没有绝对的信任，只有绝对的利益，是么？王爷爷！”
老者一怔，扼住小樱的手蓦地松开。
小樱刚恢复自由，就跑到血池边坐下，对着池水猛烈干咳，面色潮红，似是很痛苦。
“王老汉！你干什么？！”无极吼着，“难道，你不想要那件东西了？”
老者一下回过神，他嘲弄似地对着我和青纶轻轻一笑，“殿下，我说过，人生在世莫过权、名、利、情，而四者之中‘情’字最难勘破。”他眼里闪过一丝不忍，继续出声，说：“不要怪我。”
那个“怪”字刚说完，我便感觉到不对，腹部突然一阵绞痛，似是针扎剑刺般，身体站立不住，“嗵”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