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了无痕》第7章



苏紫鸢这才抬起头细看云烟公主,只见她一身花草纹绣鹅黄织锦长裙,各色掐花散落在裙角,一条玉色轻纱披帛随着清风在空中轻轻拂动,宝髻上紫金凤冠灿灿生辉,因是未嫁,鬓边垂下寸许长的青丝,天蓝色星形宝石耳坠衬着天鹅般优美的脖颈,美不胜收。眉间点了梅花状的胭脂,显得俏丽万分。
身旁站着北幽王,一身银白色绣红色枫叶棉袍,腰间金玉带上悬着一支绿玉笛并一个金色扇套,几缕散发从金冠中逸出,他负手而立,倒平添了几分潇洒气质。
凌雪一见北幽王来了,满脸的不高兴,只是碍于他的身份,低着头懒得说话。凌老夫人和苏紫鸢笑道:“不知公主王爷驾到,有失远迎了。”
北幽王微微一笑:“倒是孤和皇姑姑贸然来访,惊扰了诸位了。”苏紫鸢客气道:“不敢不敢,这是紫鸢的恩宠呢!”
刚刚入座,就见苏紫竹和凌霄二人笑着过来了,两个人显然甚是惊讶,见过礼后便听云烟公主道:“素秋公子,今日你妹妹过生日,不知你这做哥哥的准备了什么礼呢?”
苏紫竹隔座一揖,回道:“不过浪得虚名而已,公主不必如此称呼苏紫竹。寻常小礼,怎敢同公主天潢贵胄相比?”
云烟公主道:“那孤该称你什么?你又未有官职在身,不如叫你君如吧!人称君子,清高如竹,君如当得起这个名字!”
苏紫竹不愿多说,因回道:“谨遵公主意思。”
凌雪见苏紫竹来了本是满心的欢喜,但一看见云烟公主和北幽王又不禁气恼,公主又没完没了地和苏紫竹说话,全然不理别人,一时高声问道:“哥哥!怎么还不开戏?大家可都等着呢!”
凌霄诸人知道凌雪之意,因此命人将戏单呈给公主,公主因苏紫鸢是寿星,又有苏紫竹在,故而笑道:“孤早就说了大家随意些,今日是紫鸢芳辰,原该她先点戏才是!”
凌雪听她先是称“苏姐姐”,见苏紫竹来后又改称“紫鸢”,分明是以苏紫竹的身份说话了,心中更加烦闷,两只大眼睛只骨碌碌地往苏紫竹身上转。
苏紫鸢推辞一番,点了一出《游园惊梦》,依次公主王爷老夫人的也点了些,待到苏紫竹时,凌雪见点了《和诗明心》。那是新排的《宋弘传奇》里的一出,她昨天才听哥哥讲过这个故事,心里立刻高兴起来。她素来思想单纯,此刻已将公主是天和帝所疼爱的幼妹,皇家至高无上的事情忘了个一干二净。
一时酒席上来,众人吃吃喝喝,不知不觉戏已至尾声。只听戏台上那扮湖阳公主的小旦唱道:“……这满朝文武又有几个是真正的男儿,别看他衣锦蟒玉站朝堂,尽多是名利之徒饭袋酒囊,我视此辈如粪土,宁可终生守空房 …… (注:即越剧《宋弘传奇》)”
云烟公主叹道:“这倒是实话呢!”众人不敢妄议朝政,只得一笑了之。凌雪道:“公主,后面的才好呢!”
湖阳公主因宋弘劝她放还家仆,怒而拔剑,只听那扮宋弘的女小生唱:“……自从布衣辅汉皇,社稷黎民两未忘。汉室初定民尚困,北旱南涝多灾荒。饥殍遍野哀鸿多,田园荒废甚凄凉。因此皇上下诏释奴役,天恩浩荡顺民意。湖阳府占奴六百口,都是青春女子少年郎。今日你一旦开先例,上行下效难阻挡。倘若是青壮男女都成皇家奴,农家何人种稻粮?有多少白发父母倚门望?有多少骨肉离散愁断肠?破了千家供一家,哪还有国泰年丰民安康?公主你倘若不顾民疾苦,又何必当年兴师灭王莽?公主你倘若不顾民疾苦,又何必南征北战在沙场?公主你倘若不顾民疾苦,又何必扶御弟重振汉家邦?公主你倘若不顾民疾苦,又何必颠沛流离走四方?公主你倘若不顾民疾苦,想当年九死一生误了青春为哪桩?微臣说罢肺腑言,要斩要剐愿承当……”
北幽王赞道:“好一个秉正刚直的宋司空!社稷有他,又有何愁!”众人皆附议:“国家有此良臣,果然大幸!”
待看到那湖阳公主以一首藏头诗“愿借尘凡句,结庐对翠薇。丝绸系明月,萝襦浣清溪”暗许芳心,宋弘却念及糟糠之妻同样回以一首藏头诗“不愿随流水,敢求学采薇。相携旧日侣,从容过横溪”,云烟公主瞬间明白了苏紫竹的意思,不禁气得脸通红,又见苏紫竹只管看戏,并未曾看她一眼,心中暗想:“你道我也是湖阳公主那般骄横张扬么?我并未有逾礼之处,你也并非名臣,我只愿你好好做一个驸马郎,你又为何如此待我?” 
凌老夫人见都是些年轻人,都因为她被拘着无甚意思,况且自己也身子倦怠,因此告了乏便回房去了。
凌霄见酒席已毕,戏也唱完了,吩咐赏了那些唱戏的女孩子们,对众人笑道:“园里玉兰花这几日开的甚好,不如我们去看看?”
云烟公主道;“孤不喜那玉兰花,开时虽好,然而一旦经雨,颜色腐烂灰败,看着甚是可憎!”苏紫鸢笑道:“虽然花败可厌,然此时风和日丽,岂不正是赏花的时候?”凌雪道:“姐姐说得好!这时节玉兰开得正好,谁不喜欢看?”
北幽王也笑道:“绰约新梅玉有辉,素娥千队雪成围,安知姑设直仙子,新见霓裳试羽衣(即明朝文徽明所作)。所谓玉树临风不过如此,皇姑姑何不去看看?”
云烟公主看向苏紫竹,只听苏紫竹朗声道:“玉兰冰清玉洁,花开时一树俱开,花谢时一树俱谢,堪比同生共死的豪杰,最是有情有义不过了。世人喜它玉堂春的高洁,却又厌恶它花落时的灰败,其实荣枯只是由人心罢了。”
云烟公主喜道:“既如此,孤且去看看。”
来到花园,果然满目洁白,一树一树的直指青天,花瓣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幽幽的香气浮满空中,身在此间,甚是怡人。
凌霄和苏紫鸢站在一片盛开的鸢尾花前不知说些什么,苏紫鸢只是如春风和煦般笑着。
北幽王站在一棵玉兰树下不知想些什么,凌雪正要走近苏紫竹,却看见云烟公主已站在苏紫竹身边,只听她低声道:“意似纬,情如经,经纬纵横织成锦。经如郎君尘不染,纬似妾意志坚韧。宋弘果然有情有义,好一个糟糠之妻不下堂!”
凌雪不禁气恼,冷笑道:“但愿此生似锦绫,皎洁光辉不染尘。郑三姐何其幸运才遇上宋弘呢!那湖阳公主也太不知羞,明明要杀人家,见人家仪表堂堂才情又好便又想着嫁人了!”
那云烟公主与凌雪年纪相仿,虽是皇家女,金枝玉叶的,却也是情窦初开,听了凌雪这醋味十足的话不禁羞红了脸,低着头不肯说话,只偷眼看着苏紫竹。
苏紫竹知道是因为自己,也不好向着谁,正巧看见北幽王站在玉兰树下,便走过去摘了两朵,道:“这花开得可爱,好花配美人,一人一朵,如何?”
北幽王顺手接过一朵插在凌雪鬓边,凌雪想起上次他簪牡丹花一事,心中更是生气,扭过头不肯理他。
云烟公主看见如此,含笑道:“君如哥哥也替我簪上可好?”
苏紫竹尴尬地看着北幽王,又看看凌雪,只得随意插在公主髻上,也未看簪得是否端正。
凌雪跺脚道:“君如哥哥!”气得转身跑了。
苏紫竹无奈地摇头叹气。北幽王看着她跑远,微笑着也朝凌雪跑的方向慢慢走去,只剩苏紫竹和云烟公主还站在玉兰树下。
云烟公主见四下无人,低声道:“君如哥哥如此关心凌姑娘,云烟就这么让人讨厌吗?”
苏紫竹道:“君如并无此意,公主多心了。”
云烟公主看着苏紫竹半天才声细若蚊:“那君如哥哥可不可以叫孤,哦,叫我云烟呢?”
苏紫竹慌忙后退一步:“君如不敢!公主金枝玉叶,君如怎可犯上?”等了半天对面毫无声息,苏紫竹抬头一看,云烟公主一双妙目已经莹莹欲涕。
苏紫鸢小时候性子温婉,甚少哭泣;凌雪又是一副男孩性格,摔疼了都不哭;凌霜当年虽然羞涩温柔,然在他面前亦不曾哭过,因此苏紫竹也没怎么遇到过女子哭泣的场面,更不用说如何应对了。
见云烟公主这般模样,苏紫竹直急得心中叫苦,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云烟公主看京城有名的素秋公子竟然如此狼狈,又不由得轻声笑了。苏紫竹见此更加不解,但公主没哭总是万幸,也不敢再和她独处,因说道:“我们去看看王爷去哪了。”
云烟公主听他口称“我们”,自然是亲近几分了,又听他说去看看王爷,明知是为了看凌雪,显见得是怕她不高兴才说成王爷的,他竟如此体谅,心中更是高兴了,也不去计较别的,只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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