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染烟华》第45章


那女子缓缓一旋,堪堪落在断头台上,她青丝缭乱飞舞之间,露出的眼眸含情似水,顾盼凝睇之间,百媚丛生。
狡猾含笑。
那笑意淡淡浮出一点玩味,百般邪魅。
人群中的喧嚣已是万丈狂澜!
这女子身穿江山披,手持玄黄令,若她是江婳的人,今日赤锋军必然完败……
而她一身高超的轻功,可见内力雄厚,不可小觑,难道是武林中人?
围观人群不由得渐渐静了下来,那女子晃了晃手中的玄黄令,笑得天光破云,此时黑云散去,露出一丝金色,罩着她的周身,华美高贵,气质如兰。
紫微阁。
天下最令人仰止的地方。
紫微阁第一代阁主鹤老,辅佐燕太祖夺得江山,却不愿出仕,于是太祖建立紫微阁,令鹤老只为苍生万民效力,谋策开太平盛世。
于是,紫微阁成了独立于国家朝廷机构之外的,最高的神圣之地,阁内汇聚英才,以天下为纸,以苍生为墨,画一幅幅太平盛世图,阁主之位甚至超越历代的帝王。
一件江山披,一面玄黄令,可令帝王屈尊,发号千军,百官俯首。
紫微阁汇聚七十二位英才,唯紫微阁主,马首是瞻。
江山披,玄黄令,乃是紫微阁阁主所有之物,如今却在这女子手中,她究竟是谁?为何带着这两样东西来到混乱的法场?
正在厮杀渐止之际,忽地一道寒芒破空而来,呼啸冷冽,直逼那女子的颈间!
秦湑手中的红缨枪冷光暴涨,射出杀意,刺向那女子……
只见那女子身子飞倾,旋转躲开,电光火石之间,那杆红缨枪划断了几缕她的青丝,洋洋洒洒地四散下来。
那女子浅笑:“玉锵侯,初次见面,不知你为何下此毒手?”
声音如黄莺出谷,轻盈婉转,又脆若银铃。
缟素雪白,凌霜傲雪,白绫覆目,遗世冷清。
秋菀定睛细看,眼前的男子,高挑清俊,薄唇微敛,说不出的冷如冰霜,皎若秋月,又傲骨铮铮,不可摧折。
令千万女子折腰的玉锵侯,果然很俊朗啊。
她坏笑,不知道他愿不愿意给自己暖床呢?
听到陌生的声音,秦湑心下不由得细细思忖,这个人究竟是谁?
他看不见她的面容,但从围观人群中的议论声中也听得见,她居然身着江山披,手持玄黄令,若她真的是江婳的人,今日他顾及着紫微阁的名头,也无法救出商华啊!
只好杀了她了……
秋菀但觉眼前那雪衣飒飒,双目覆绫的男子疾速逼来,她眼眸微敛,浅笑翩然。
周围厮杀已经停止,因为眼前这诡谲荒诞的一幕,实在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秋菀忽地一把扯下自己身上的江山披,将那白绸黑墨的斗篷轻轻地,温柔地搭在秦湑的身上……
那披风轻薄,锦缎细滑,带着清冽又繁复的青莲香,兜头而下。
风声柔缓,她那双冰冷如雪的手,轻轻地握紧他持枪的手。
“自己人,我来救赤锋……”那女子低声,在他的耳际说道。
冷香四溢,她语调如冰,令他有些恍惚。
“你是谁?”
“在下,洛阳秋菀。”
来不及细问,她话音刚落——
瞬时,四面八方涌来银盔重甲的轻骑部队,刀剑出鞘,从长街那头飞驰而至。
羽林左路军赶来支援!
王骁和赤锋其余九人围成阵法,护住中心的秦湑和秋菀。
外围边沿,厮杀声又起,交织着哀嚎,震耳欲聋。
“当真反了!连老百姓也杀,羽林军统领是个混蛋么?”秋菀气愤道,饶是她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此时看见法场外老弱妇孺倒在血泊中,断肢乱飞的场景,也止不住发抖……
可她还来不及痛骂,一声断喝传来,震得法场内外颤了三颤。
“前排,护盾放箭!”
羽林军统领,年逾半百的老将武青赶到,第一排羽林军半跪将盾牌挡在身前,身后战士们张弓搭箭,只一瞬间,漫天呼啸而来的箭雨疾速飞来!
“江山披,玄黄令在此,谁敢造次!”秋菀怒喝一声,箭雨中,也不闪身,声音荡开一片威严,响彻灏京,直欲冲破青天……
“什么?”武青一愣。
江山披,玄黄令?
武青透过重重箭雨,依稀看到法场中央,被赤锋军团团护住的二人,一个清丽娇美的女子,一个身披斗篷的男子。
那斗篷,细细看过,确是紫微阁的江山披……
“住手!”武青怒喝一声,羽林军瞬时收弓。
“羽林军统帅武青,参见阁主。”武青满鬓斑白,此时却恭谨跪下,磕头叩拜。
见令如见人。
这紫微阁主的架子比皇帝还大,谁敢造次,一时间,里里外外的人跪了满地。
只是阁主他老人家只问民生,不管朝政,如今怎么来劫法场?
武青满腹狐疑地望着眼前的一男一女。
男子身着江山披,女子手持玄黄令。
“怎么,武将军,你放箭之前不知道看清楚再下手么?”
一个清脆婉转的声音响起,那轻启唇齿的女子一身深紫衣裙,刺绣螭吻,那神兽目眦欲裂,栩栩如生。而那女子容颜胜雪,略施粉黛,淡扫蛾眉,悠悠慵懒的模样透出一股子古灵精怪的意味。
那眉眼,那举动,有些眼熟……
一时,他忽地想起一个人。
武青频频摇头,将眼底出现的另一个女子的幻象甩开,那江云宛已经死了五年了,他亲眼看她入土,怎么可能是她!
秋菀见武青不言语,哂笑道:“武将军,紫微阁主不下楼,阅尽天下千般事。他老人家今日托我来救人,有劳将军进宫通报,赤锋军,我救了。”
武青忍不住咂嘴,你道你是谁,口气这般大……
“既然江山披和玄黄令在此,还请姑娘与末将一同进宫面圣,不过……”武青魁梧挺拔的脊背忽地挺直,胡须飘扬,朗声问道:“敢问姑娘名讳,为何插手朝堂之事?”
秋菀撇唇,这话不就是瞧不起她么。
她淡淡扫了一眼身侧的秦湑。
雪衣随风摇曳,他似乎也在屏息地听着她和武青的对话。
那副认真的样子,让她忍不住想调侃……
秋菀咧开嘴,露齿一笑:“呿,我是谁?”
她嘴角抿成顽劣的弧度,笑道:“你儿子上个月在满春楼巴结我,回家嚷嚷着要你下聘书,说要是真的娶了我,子子孙孙无尽荣华,唉,真不是我自大吹牛,这还是你告诉他的,你说,洛阳秋君这般大人物,怎能屈为人*妻……”
她一语未毕,全场哗然。
天下首富,洛阳秋君?
秋菀,秋掌柜?
她秋菀是谁,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洛阳秋君,乃天下首富。
暂不论经商之道,只谈琴棋书画四艺,便已使秋君名扬天下。
论琴艺,秋君曾令千古琴痴楚公子断弦折琴,永不弹奏。
论棋艺,秋君曾与江雪老翁对弈十日,后者满盘皆输,被剃掉了胡子。
论书法,秋体灵秀飘逸,游丝缠绵,被誉为“染春烟”,更是令闺阁少女,大家闺秀们纷纷模仿。
而论画技,一幅丹青水墨便可以使官宦子弟们为其争破头,更是诗会上附庸风雅的绝好装备。
而秋君最为人惊叹的,则是聪慧绝顶,无人能及。
这个病弱纤瘦的女子,经商三年,便从西域马队,到江河漕运皆有她秋菀的生意,她的店铺更是纵横穷乡僻壤与繁华灏京之间,普天之下莫不有她秋菀的金字招牌。
除却大燕,西夜秦、南冷国、北梁、东豫等周边邻国,秋菀的生意亦像是根根血脉植入别国。若说富可敌国,腰缠万贯这等字眼也形容不了秋菀究竟有多少钱,因为根本没有人能算清,恐怕连她自己也懒得去算。
就连朝中以清廉耿直着名的礼部尚书越勤风,但凡宴席之上有女子在场助兴,便会离席,却在一次宴席上见了秋君后,留下一句“笔墨如点染春烟,灵秀飘逸,琴音若凤吟九霄,清疏狷狂。病态微懒,恰似柳摇,不施粉黛,却簪芙蓉。”的感叹,俨然从大清官变为老色鬼一般,令京城子弟越发好奇这洛阳秋君究竟样貌如何。
但她居于洛阳,或周游别国,不经常踏进灏京,每次来京收账,也只逗留几日,和达官贵人们也只是逢场作戏。若是有贵族公子亲去洛阳探访,也未必能得见真容,反而会落下唐突佳人的话柄。
可此刻,秋君本尊居然站在血污满地,断肢乱飞的法场内,拿着玄黄令和江山披来救赤锋军,真是轰动天下的大事!
武青已经惊诧得说不出话……
秦湑听见周围频频的抽气声,他五年未出侯府大门,天下之事也毫不了解,但听见全场这般骚动,便心知身侧的女子,必定身份非同凡响。
“这,这,秋姑娘来此处,为的是?”武青结结巴巴地吐出这句话。
秋菀挑眉笑道:“你说呢?我来救自己的心上人,你有意见?”
人群中又是一阵激?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