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染烟华》第23章


※※※
限时三日。
三日之间,刘府的门槛几乎都要被踏破了。
无论是百姓,乡绅,巨贾,高官,甚至连附近州府的有钱人也快马加鞭,倾巢而出,直奔《秋夕残荷图》而去,这震惊全国的赈灾方法,传到灏京时,已是三日之后了。
灏京秋雨纷纷,文德殿内熏香缭绕,埋首于奏折,听着太监禀告云阳赈灾之事的燕帝忽地朗声一笑。
那笑声穿透九霄般,令门外的宫娥太监们具是一颤。
好久没听过皇帝这般开心,爽朗的大笑声了。
太监总管徐福微微倾身,毕恭毕敬地禀告。
“你是说,江爱卿她足足赚了八千万两白银?”燕帝那双凛然逼人的眼眸中此时充满笑意。
“启禀陛下,这只是《秋夕残荷图》赚到的银两,据说那可以跟玉锵侯喝茶的黑墨纸团,卖得比朱砂纸团还好,那云阳府上下凡是家中有未出阁少女的人家,哪怕是街头乞丐,嫁不出去的老女人都争相购买。”
“哈哈哈……”燕帝笑得眼睛冒泪花,几乎喘不上气道:“没想到,玉锵侯那般冰雪人物,竟被她江大人这般玩弄!”
徐福也是忍不住笑意:“陛下可知,最后究竟是谁买下了《秋夕残荷图》?”
燕帝淡淡敛去笑意道:“别人可能不知,那《秋夕残荷图》,朕当年可是亲眼看见它毁于晋宁宫一场大火,哪里来的佳人真迹?”
徐福躬身道:“陛下,听闻那云阳知府刘汝臣,暗地里花了四万两,买了一屋子的破纸团,竟真的买到了那个有朱砂的,他兴冲冲地跑到江大人那里兑现,便喜滋滋地捧着那幅画走了。谁知,过了几日,他找了林璇玑公子去品鉴,林公子说这绝不是真迹,那刘大人便气冲冲地去找江大人质问,这幅画究竟是不是真的。”
燕帝听的饶有兴致:“然后呢?”
徐福绘声绘色:“江大人正坐在太师椅上漫不经心地抱着他府里的一只狗儿玩耍,便随口道,那是我画的。”
“哈哈哈!”燕帝捧腹大笑:“看她江云宛怎么摆平,那刘汝臣可是花了四万两!”
“江大人见刘知府抓心挠肺,痛不欲生,便无奈地对他说道,唉,刘大人,你不知道本官为云阳募捐赈灾款的一番苦心么?既然你如此在意,本官把那二两银子退给你便是!”徐福忍笑道。
“哈哈哈哈……”燕帝听完已是笑得眼睛也睁不开。
这绝顶聪明的江云宛,只拨款给她五千两,她竟然也有胆子这般胡闹,但暗地里明明是那云阳知府作弊,白花了四万两也是他活该贪心!
“《秋夕残荷图》有了着落,那玉锵侯如何?”燕帝忽地想起那一向冷若冰霜,叱咤北疆的少年,不由得来了浓浓兴致。
“听说,江大人已经被云阳上下对玉锵侯一片痴心的女子们,骂得体无完肤。”徐福恭敬地回禀道:“那画着黑墨的纸团,竟然被她江大人买去了,听说她花了五千两,才买到那个纸团。”
燕帝眉角一阵抽搐,她江云宛竟然挪用公款,把朝廷拨出的赈灾款用来买下玉锵侯一晚上的时间。
还真是,厚颜无耻!
作者有话要说:
、画楼西畔,昨夜星辰,软语犹温存
云阳的秋夜裹挟着几分躁豫,那温热的风吹开层层厚重的遥郏淇诖Ρ恢醮绦迥﹃糜行┖欤仆鸨阃低荡迪说疲灰簧砬嵬冈掳姿砍竦纳钜隆?br /> 得意的一抹笑,她痴痴地裂开嘴,脸颊浮上几许绯红。
今夜,她可是把玉锵侯的一夜给买了啊……
她正在静静思量,究竟该穿一身怎样的衣裳,紫的太厚重,桃色太妖娆,鹅黄色显得她装嫩,浅碧色又没有个性。
这厢正在犹疑,却听见素敛的脚步声,步步轻缓,走近门扉却又停了下来,大概在从门缝儿里偷看。
“咳咳,你这死丫头,赶紧进来帮我想想穿什么衣服!”江云宛嗔怪。
“相爷,今夜啊,管你穿什么衣服,都不如不穿衣服赏心悦目。”那素敛似乎在捂着肚子偷笑,语调里那分轻佻意味登时令江云宛两颊红透。
“素敛,我看你是跟你家官人沈公子学坏了,这么龌龊不堪……”
素敛正待回嘴,却听见院子外一阵喧嚣声。
“怎么回事?”素敛听见那一阵嘈杂中,还带着许多惊叹的呼声。
此时,江云宛也从屋里走出来,二人倚着二楼的廊柱,向院子外看去。
入目处,一团宛如流火的华裳,那水袖一挥,堪堪露出袖子下美人的双眸。
含情脉脉,那双凤眼勾魂摄魄,映出瞳光碎碎,唇角一扬,笑得倾国倾城,美绝人寰。接着那美人莲步轻移,一袭火红色的羽裳下舞步袅娜,顾盼生姿,缓缓地一抽水袖,竟拂落堂前一片簌簌的海棠。
花中美人娇艳,细细看来,分不清究竟是花更美,还是人更俏。
俗,真是俗不可耐。江云宛一撇唇,正打算回房,却听见楼下那群人的议论。
“她就是天下第一舞姬凤萧萧。”
“她来这儿干嘛?不是听说看她舞一曲便要一掷千金,美人才肯露面?”
“还能来做什么,听说前几日她被歹人劫持,偏巧玉锵侯一人一马刚刚进城,自然仗剑相救,听说把她送回红袖招的时候,她挂在人家玉锵侯脖子上不愿意下来……”
“太没廉耻了罢!”江云宛一怒,拍得那朱色阑干颤了两下。
“你之前遇刺之后不也挂在侯爷脖子上不省人事,怎的人家就不知廉耻了?”素敛掩唇笑道:“得了,这种天下第一舞姬什么的,咱们还是敬而远之罢,我觉得今夜相爷你该穿一身……”
素敛话音未落,却听见楼下的惊呼声几欲震落九霄的云一般破空而来。
喧嚣纷扰的人群中,那袭黑袍宛如水墨画上的一点氤氲淡墨,拂落尽天下的三千繁华,穿破人群。
秦湑幽幽地从院子外进来,将一群热闹的人当成一阵风,只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毫不因此扰乱步调,静静地走来,却似乎走在众人的心尖儿上。
一群刘府的女眷也不敢做声,那凤萧萧见秦湑缓步而来,揽过袖子微微道了个不胜娇羞的万福。
再抬眼时,她脸颊竟比一身红色羽裳还红。
秦湑一愣。
这是什么情况……他微微斜睨了眸子看清眼前的人,红裳,水袖,一副戏子的装扮。
原来是刘府的家眷在看戏。
他侧身而过,袖子掠过凤萧萧的肩膀,天下第一舞姬的眼眸里,但见一簇海棠花凋零飘洒,蚀骨缠绵的气息,令她方寸大乱,如此贴着这般近,她不禁垂首去看地上他的影子。
极高,清瘦,黑袍隐约在边角处翩飞起来,淡淡的佛手香,他今日佩了剑,右手的扳指衬得他纤长的指节惨白,却动静之中蛰伏着千军万马的气魄。
然而——
他默不作声地错身而过!
凤萧萧瞪大了眼睛,却见他步伐依旧缓慢,那一袭黑袍的下摆飞扬,他竟然连头也不回一下地离开……
平生,她天下第一舞姬,第一次受到如此冷落。
“侯爷,萧萧愿为侯爷舞一曲平沙落雁!”凤萧萧沉默片刻,憋红了脸朗声喊道。
可那一袭黑衣,已经隐在回廊转角之后,只空余一簇海棠还在摇曳。
一舞,就是整整一晚上。
江云宛双手撑在窗棂上,看那天下第一舞姬几乎舞得腰都快断了,心下却也不好意思去找秦湑。
他就住在她的楼下。可是,眼前就有一个美得跟天仙儿似的女子在为他跳舞,虽然很恶俗罢,她江云宛却不想横插一脚。
素敛懒懒地伏在桌上:“相爷,怎么不下楼去?”
“怎么去啊?那凤萧萧还没走。”江云宛撇唇。
“呦,我家大人几时变得如此小心翼翼了,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么?区区一个凤萧萧难道有当年的宇文锋吓人不成?”素敛漫不经心地吞了一颗葡萄。
素敛还真没见过,江云宛这副忸怩之态,心一横便骂道:“相爷,你赶紧去罢,那玉锵侯比你小了六岁,如今若是眼神儿里真的有那凤萧萧的一处影子,你该怎办?如今这时候扭扭捏捏的,可真不像你!”
江云宛一颤。
没错啊……
她比他整整大了六岁,她虽然可以假装不记得,但天下人谁人不知,她若真的铁了心老牛吃嫩草,一个机会也不能错过!
她凤萧萧想跳舞就让她跳罢,权当给她做一处妖娆的背景了。
江云宛一咬牙,猛地起身,便走出门去。
素敛一惊,这位祖宗又忘记穿一身漂亮衣裳,甚至还披散着头发就出门了!
※※※
江云宛一脚踏出房门,还没走几步,却愣在原地。
秋风掠过,他一身雪色白袍,迎风凌乱,他正在廊下静静地立着!
静若处子,岿然不动。却从那静谧之中透出淡淡的温柔。
他没有穿往日的墨色,连束腰的玉带也没系,雪色宽袍直直垂地,那乌墨如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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