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僵尸哥哥》第17章


果然还是这个答案。
齐云其实早知道了。他握紧了手中的小鹿——一只根雕小鹿。做工粗糙,但质朴可爱。
昨天清晨醒来时,这只来路不明的小鹿就平静躺在他枕边。
两天来,齐帧未曾现身,齐云十分担心。龙盘山上齐帧走得虚弱而惶急。齐云不能不担心。
然而他的担心并未化为什么实际行动。
阻挡他行动的不是孱弱的身体。也不是摔断的左腿。是这只鹿。
这只鹿被他攥在手心,有点潮,有点黏——那是他的汗。
他攥这么紧,却不是因为喜欢。
他的确喜欢过它——前天在集市上,他的确曾在它面前驻足停留。没想到那么片刻的驻足,也被齐帧抓到了眼里。
他攥这么紧,是因为它是齐帧留给他的礼物。
是因为想不通齐帧为何不告而别,离他而去。
是因为心里仿佛失了仰仗,必须抓住点儿什么,才能在世间立足。
齐帧亦不知该凭借什么立足于人世。
大雨冲刷干净他身上的斑斑血迹,却冲不掉他心中的丝丝彷徨。
他下意识舔了舔嘴唇,舔到一丝未散尽的血腥气。
也舔到那两颗刺出嘴唇的尖牙。
他悻悻缩回了舌头。
雨越下越大,齐帧终于扛不住,随意找到一个山洞蹲下来避雨。
山洞幽暗,隐隐传来扑簌声响,大约洞里深处居住了不少蝙蝠。齐帧就蹲在洞口,不去招惹洞中的“邻居”。
片刻那扑簌声响便消失了。
安静下来,齐帧反倒有些不甘。他随手捡了个石块,顽童一般往洞里丢去。
这一下果然不再沉寂,洞里一阵扑簌簌闹腾,还有几只巴掌大的蝙蝠仿佛察觉威胁,向齐帧身上冲撞来。
齐帧不躲也不避。蝙蝠冲到他身上,他还恶作剧得逞一般嘿嘿直笑。
笑声有些干涩。
有些寂寞。蝙蝠邻居听不懂的寂寞。
齐帧抹了把湿漉漉的脸——别误会,是雨水,不是眼泪——他抹了把湿漉漉的脸,望向平安镇的方向。
平安镇在雨幕中有种绰约的风姿。
齐帧意识到了自己两天还没走出龙盘山的原因——他不舍。
他留恋做人时的一切。他难忍独自飘零的寂寞。
但齐帧深吸了口气,命令自己转过头。他认为不舍也是正常的。
人本就是这样,只愿意得到,不愿意失去。得到多少都不嫌多,失去一样却立即如丧考妣。
齐帧以为自己只是劣根性发作罢了。
他以为劣根性不是用来屈服的,是用来克服的。
他认为男人的字典里,只有征服与克服,永远不能有屈服!
所以他转过头,扭过脸。大雨滂沱,他却上路了。
背向平安镇的方位。
转身的刹那,齐云的脸在他脑中出没了一瞬。漂亮精致,像个顶级瓷器。
瓷器不属于荒野。瓷器不能染血。
瓷器,注定得高高放在博物架上,摩挲一刻也怕摔破。
别了,瓷器。
齐帧嘴唇默默蠕动。
默默说出这句话,他心里却在迟疑:那样软软热热……岂是瓷器可比……
热。
齐云的确很热。
一块毛巾搭在他额头上,很快便沾染了他的热。
他脸蛋绯红,像涂了层上等胭脂,嘴唇却干裂起皮,如枯萎的花瓣失了颜色。
齐老太太面上对大夫客客气气,待下人将大夫送走,却立时开口抱怨庸医。
抱怨也无法,这已是镇上最好的大夫。只是他一番阴虚阳亢、精血亏虚的解释,老太太听得云里雾里,到最后,连齐云的病根在哪儿、病症从何而起也没弄明白。
她不明白是正常的。
因为大夫自己也不甚明白。潮热、盗汗,脉象寸盛尺弱,当是阴虚阳亢无疑,只是追溯根源,老大夫却找不到齐云起症的根由。小小年纪,如何就精血亏虚了呢?
他不知齐云亏虚的精血是往哪里去……
纵然百般隐瞒,宋岚还是得知了儿子病卧在床的消息。
说来奇怪,所有人都以为她会再受打击、病情加重的时候,她竟奇迹般的好转起来。第二日上,已经可以起身,由人扶着来到齐云小院。
雨后初晴,小院已不似往日颓败。
齐云曾和齐帧一道整理院子,种下不少花草,此时虽然入秋,花草还是整整齐齐长了出来。
宋岚数日不曾出门,见了这陌生情景,竟有些恍惚。
恍惚了一刹,她便提起精神,往齐云屋中走去。饶是心里做好了准备,宋岚见着齐云,还是扑簌簌掉下泪来——齐云身上伤口还未结痂,左腿打着夹板,俊脸消瘦,往日美玉无暇,如今苍白似纸。
“云儿!”宋岚捏紧了手中帕子,半跌半坐在齐云床前。
齐云本自昏昏沉沉,听见这声“云儿”,却缓缓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宋岚蹙起的双眉,细细弯弯,黛青婉丽。
齐云下意识抬起手来,仿佛要抹平母亲眉间起伏:“娘亲乖……”
宋岚双眼一热,紧紧抓住他这只手:“好孩子……”
她只吐出这几个字,便颤着唇说不出话来。
说什么好呢?说再多,亦不能挽回儿子受的苦。亦不能遮掩她的自私,不能安慰她的凄苦。
齐云神思昏沉,半睡半醒,直到手上一凉,才觉出宋岚在默默掉泪。他心里一紧,不知从哪里生出些力气,竟撑着身子坐起来,双手搂住母亲:“娘亲别哭,云儿在这。”
宋岚回抱住儿子,终压不住喉中那声哽咽,终于不管不顾哭出声响。
齐云在她怀中,瘦的还不够胳膊绕一圈,却温暖坚韧,好像给了她全世界。
他就是她的全世界。
她抱紧了儿子,像抱紧冬天里的太阳、抱紧黑暗中的光……
光。温暖,明亮,指引你晦暗中前行。
每个人都要有光。
每个人都是光。
你向人需索爱与暖的时候,也做着他人的光。
得到与付出,不是时时对等,却一定缺一不可。缺了一种,便失掉一半做人的意义。
齐云在母亲怀里睡去,一夜无梦,第二天醒来时,烧难得竟退了。
齐容坐在床前喂他喝粥,他也难得将一碗粥喝了个干净。齐容不由松了口气,仿佛阴沉许多时日的天空终于去了一片云,透了一束光。
喝完粥,齐云靠坐在榻上,手上仍拿着那只根雕小鹿把玩。玩着玩着,不知想到什么,勾起唇角微微一笑。
齐容将他笑脸收进眼底,见他虽照旧有些虚弱,总算有了些生气。齐容于是心下高兴了几分。
他高兴了,心里就藏不住事,犹豫一瞬,还是自怀中掏出一物来:
“云儿,给你。”
齐云抬起头来,看着他手上的小物件,神情有些错愕。
齐容挠了挠头,仿佛有些窘迫:“见你喜欢,我,我自己做的……”
他摊开的手掌上放着一物,也勉强算是一个根雕。似牛似羊,两只犄角在前,身子却几乎是一片木疙瘩。
见齐云不接,齐容愈加窘迫,后悔竟将这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拿出手来。
只是齐容素来好强,虽做的不好,也不愿承认,仍倔强地把手伸在齐云面前。
齐云发了会儿怔,才从他手中将那根雕接了过来:“谢谢哥哥。”
齐容撇了撇嘴,好似浑不在意。心中却莫名开怀。
可惜这开怀持续并不久,齐云将那根雕托在手心,好奇发问:“哥哥,这是牛还是羊?”
齐容绷着脸,沉默半天才闷声回答:“鹿。”
齐云吐舌,不知该如何接话,索性转移了话题:“是用什么雕的?”
齐容也正尴尬,巴不得他问别的,此时急忙回答:“桃树根。先前镇上说有僵尸,我就找来很多桃木桃根,这会儿正好派上用场。”
他说完这句,却见齐云又愣住了。
他垂着头,怔怔看着自己藏在袖中的手腕,仿佛腕子上能开出朵花。
半晌,齐容几乎忍不住了,才见齐云抬头,眼中半困惑半忐忑:“哥哥,僵尸是什么样子?” 
16
16、16、小考验 。。。 
齐容以为自己一生最值得遗憾的事,便是读书少,没学问。
所以面对齐云这个问题时,他竟给不出答案。
他不知道的是,即便读过很多书,这世上未知仍多过已知。即便穷尽一生,人所能感知与探索的,也不过是世界的小小一角。
总有很多问题,他给不出答案。
可是齐容以为,给不出也要给。否则就失了做哥哥的面子。
其实,失面子事小,让齐云失望事大。
于是齐容思索片刻,给出了答案:
“僵尸嘛,长得很可怕,头上有角,眼睛有铜铃那么大,脸是青色的,身上全是野猪那样的黑毛,又尖又硬……”
齐云听得脸色渐渐白了,齐容才讪讪收住口。
“云儿,你别怕。真有僵尸,哥哥保护你!”似乎为了掩饰一番胡侃之后的心虚,齐容此时挺直了胸膛。
尽管他无知,至少他勇敢。
可惜齐云仿佛并未将他这句话听进去。他仍直直盯着自己的手腕:“僵尸……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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