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绡》第8章

“闭上嘴乖乖站在外面，那些鬼出不来，也咬不着你们！”清脆的女音自林中传来，不一会儿就见叶好扛着一匹布走出来。
“你可终于露面了！”
“我要再不露面，这坟上恐怕要多两个吓死的新鬼了！”
“你……”
“让开让开！”叶好用布匹撞开蔺谋，在结界前站定，一手托布，一手持在胸前，念了两句别人听不懂的东西，又迸裂伤口在白布上抹了道血痕，将布匹掷进结界。
“砰”的一声，扬起腐尘一片。
一阵腐尘不久便落定无踪，那匹布也似泥牛入海，没有音信，倒是那些冤魂被这一掷给掷回了神，纷纷张牙舞爪向结界外的三人扑来。
“搞什么，你是驱鬼还是招鬼？”蔺谋拉着陆衍退后几大步，“你被鬼撕了不要紧，要是害死了我家少爷，你赔得起吗？”
“谋大哥……”陆衍苦笑。
叶好眉一挑：“不是兄弟吗？又变主仆啦！”
“谁和你说这个？”
“那就闭嘴！”叶好的眼神突然深邃起来，她两手抱胸，盯着疯狂地想冲破结界的群鬼，深深吸了一口气。
“杀！”
结界上细线处红光一闪，外圈的冤魂就消失了大半，凄厉的惨叫让蔺谋和陆衍都忍不住捂住耳朵。叶好却丝毫不为所动，再深吸一口气。
“破！”
这回是树枝上绿光一闪，乱葬岗的四个方向同时爆炸。凄厉惨叫此起彼伏，冤魂又少了一大半，余下的那些慌了，纷纷想钻到地下。叶好最后毫不犹豫地喊了声“灭”。
白布瞬间铺开，覆盖住整个地面。白光闪烁处一抹红芒冉冉升起，发射出许多红线与四周的结界相接，密密实实罩住了整个乱葬岗。一时，天地之间都被冤鬼的惨叫变成了炼狱。眼看那些冤魂就要全部消失，陆衍突然冲到了叶好面前。
“够了！”
结界立时失效，余下不多的冤魂尖叫着四处逃散。叶好眉头一皱，追上去挥了一掌，另一只手臂却被拉住，阻挡了她的脚步。
“四个！”叶好回头怒视拉住她的陆衍，“你知不知道这四个冤魂又要害多少人？”
“不知道！”没见陆衍生过气，蔺谋这时才知道他生起气来也很有气势。“我只知道你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全部杀掉太残忍！为什么？你不能想办法超渡他们吗？”
“我不会！”
“什么？”陆衍愣了愣。
“我不会！我又不是道士和尚，只会用这种方法！”
瞪了他一会儿，叶好“哼”地一跺脚，转身跑了。陆衍看着她的背影，久久回不过神来。
“啊，你看！”蔺谋突然大叫。陆衍回头看时，乱葬岗上正升起缕缕白色轻烟，它们慢慢上升，最后消失在夜空里。天渐渐亮了，微风轻轻拂过，四周宁静而祥和。
“陆衍，那些冤魂好像都上天了！”
陆衍看了良久，懊恼地叹了一口气。
两人回到客栈时叶好在睡觉，等他们睡醒叶好又已经出门，几天下来愣是一面都没见上。叶好不知是不是故意在躲，两人也没刻意找她，因为反正见了面也是尴尬。陆衍觉得自己似乎有些了解叶好了，她是个嘴硬心软，面冷心善的人，虽行事有些奇怪，但答应了的事就一定做到。像这几天，虽然她没交代，但他知道她一定是去找逃走的冤魂了。
陆衍自觉有错，不敢去惹叶好心烦，只能每天晚上看着她风尘仆仆地出门，再在天亮时等着她一身疲惫地回栈。但到第四天晚上，陆衍出面拦住了她。
“叶姑娘，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吗？”
“不必，我太残忍，怕污了公子的眼！”说完径自飞身而去。陆衍摇摇头，厚着脸皮跟上去，在刘家巷底落地之后，他才猛然想起一个问题：他是什么时候懂得功夫的？
叶好拍了三下门，门便开了，一个连皱纹里都泛着苦的老人探出头来。“姑娘请进！啊，这位公子是……”
“在下陆衍，是叶姑娘的朋友！”
叶好理都不理他，自己进了门，快步走到屋后的水井旁。陆衍跟上去，不顾叶好的冷眼探着头看。黑暗里虽看不真切，但井水似乎没有问题。
叶好看了一会儿，缓缓探出一掌向着井底，井中立时响起细细的哀求：“我不是恶鬼，不要抓我！”
“出来！”叶好低喝。
井口飘出一道轻烟，一个白色衣裙的小女孩出现在井沿上，大大的眼睛里盛满惊恐。
“你从哪里来？”
“我原是花妖，被一道士灭了本体，勉强逃出来，藏匿在这井中！我真的没有恶意，你不要抓我！”
“没有恶意为什么去吓田大爷的孙子？”
“我、我……”小花妖有些羞涩地低下头，“我只是喜欢他，想看看他，我……”
叶好似乎没想到是这样，愣了一愣，勾唇一笑：“可你现在这样，只会吓坏了他！”
“其实……其实……”小花妖很为难的样子，看了看房门紧闭的屋子，还是决定说出来，“其实他一开始是不怕我的，他还和我说话，要我给他讲外面的事！他说……他说他从来没有离开过家，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样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不是……”
叶好有些动容：“听我说，你要真喜欢他，就该去投胎，变成人，这样才能配得上他，是不是？”
“我不要！”小花妖哭个不停，“过了奈何桥，我会忘了他的，我不要……”
这下叶好也没办法了，只能皱眉。
陆衍想了想，突然笑了出来。“叶姑娘有没有办法让花妖姑娘投胎到这附近？”
“问这个做什么？”
“先回答我的问题！”
叶好想了一会儿，咬咬牙：“可以，但需损田大爷小孙子几年寿命！”
“我替他损！”花妖立刻不哭了，“等我出生以后，你取我的寿命还他，这样行吗？”
叶好终于笑了：“只要田大爷同意，这事没问题！”
田大爷点点头。
“那好，请田大爷的孙子出来吧！”
田大爷应了一声，回屋将孙子抱出来，让他坐在院里的藤椅上。那是个长得清秀纤瘦的10岁男孩，却双腿残废。
叶好和陆衍均愣了一下。
花妖一见他脸就红了，但田大爷的孙子却不怎么高兴。
“我不娶妻！”
“为什么？”陆衍温和地问。
“我不娶妖怪为妻！”
花妖的眼泪又流了下来：“你以前很好的，为什么……生为妖怪又不是我愿意的……”
“而且，花妖姑娘投胎以后就是人了！”
“我……我不喜欢她！”
“是吗？”陆衍问得奇怪。
“反正……反正我不娶她，我不会娶她！”小男孩急得有些发抖。
陆衍了然一笑，在田大爷小孙子面前蹲下：“你不娶她了，那要她转生吗？”
小男孩头一低：“那是她的事！”
“那就是还要她转生了！那她长大以后就得嫁给别人，嫁了以后又无法喜欢她的丈夫，她会有多苦你知道吗？等到她丈夫发现她的心思，还会骂她打她，到最后她只能被休弃回家，被街坊唾骂，你忍心让她过这样的日子吗？”
“……也许她遇到的是个好男人……”
“你有没有想过，在这世上，到底有多少人能像你一样为她着想，会因为不想用残缺的身体拖累她而故意推开她？”陆衍右手一握，掌中便现出一条红线，他将其中一头绕在田大爷孙子右手尾指上，“你有没有想过，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亲手保护她也许才是对她最好的决定？因为再没有一个人能像你一样爱她，像你一样对她好！”
田大爷的孙子想了很久，才扭头去看花妖。陆衍微笑着走到井边，将红线的另一头绕在花妖尾指上。“这是月老红线，但我不是月老，这根线不能拉太长，需要花妖姑娘生在附近！我只能帮你们这么多，余下的要你们自己努力！”
“谢谢！”
花妖犹豫地看了田大爷孙子一下，见他伸出手，高兴地扑到了他怀里。叶好走过去，以手为刃在田大爷孙子身体旁虚空一划，再往花妖方向一推，花妖突然被弹开很远，跌坐在地上。
田大爷孙子着急起来：“你干什么？”
“我将你的一魄打入她的魂魄里，让她投胎的时候可以借着这一魄回到你身边，”说着看陆衍一眼，“以确保红线不断！现在你们俩不能接近，否则前功尽弃！花妖出生前你不能出门……”顿了一下，她改口，“不能见道士和尚，还有，花妖出生后见到的第一个人必须是你，否则那一魄会一直留在它身上，对你们两人都不好！”
“嗯！”
陆衍朝叶好一笑，叶好立刻别开眼去看井边的花妖。
“还有什么话要说？我必须在天亮前送你离开！”
田大爷的孙子笑了笑：“我等她回来！”
叶好点了下头，将大拇指按在花妖头顶上，左手护持胸前，念起咒语。花妖渐渐消失，天色终于亮起。叶好收手，抬头遥望天边，身体晃了晃，慢慢倒下。陆衍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