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揽七夫》第70章


来到这里几年,楚泠月早已经习惯看天分辨时辰,昨晚躺在花枝之上,虽然没有刻意,却也大致记得最多只过了子时,如今走出山洞竟是天光一片,正惊讶不知不觉间,一个山洞竟花了近两个多时辰。再转念,意识到,如今自己竟是置身在莲花峰东了,而那圣子竟一直未见,急忙转身,却见那六个小童早已经失去了踪迹,只有一大片光滑的石壁,耸立在眼前,竟连方才的山洞都不知所踪了。
一阵惊讶,又有些小小的懊悔之后,抬头看看高耸入云的山峰,想想溟月和墨璃,楚泠月心里闪过一丝挣扎,却掉头,向着记忆中的山路方向走去。
云州本就四季如春,花色如锦,而莲花峰的景色更是云州之最,仿佛天下春色尽聚于此,繁花浩渺,蝶飞蜂绕,馥郁芬芳、妍色万千。
只是,这峰外的景色相比楚泠月待了数日的峰内还是差上一些,楚泠月既不熏然,更没有忘返。
此地美则美矣,却极其安静。因莲花峰为花神净地,未免亵渎神灵,若非花神祭,越族人是不会有人到这附近来的。
吃了数日花瓣,楚泠月非但没有饥饿虚弱,身体反而分外轻盈,提步行来,就已经不知不觉地运气内力,虽未掠空,速度却是极快地,此时若是有人看到,怕也只能看到一缕淡青色轻烟,袅袅飘过,一眨眼,已经了无踪迹。
只是,她也不过掠行了几百米的样子,刚刚绕过一道石梁,还没看到那登山之路,就戛然止住脚步--
她的视线所及,那丛丛繁花铺就的画卷中,一红一黑两个身影,就像画者神来的一笔,又像是这春色中异样浓重的一抹色彩,红的浓烈,黑的凝重,瞬间攫住了她的呼吸乃至心神。
黑衣的墨显然六感比较灵敏,几乎在楚泠月发现他们的同时,他的目光也望了过来,那两道防备中难掩疲惫的目光,在对上楚泠月视线的瞬间,先是一愣,瞬间转为惊喜,又眨眼,变成了滔滔怒火。
这情绪剧烈的转换,都被楚泠月看在眼中,让她一阵悔愧,一阵心酸。
再细看,他们身上的衣物虽说质地一如既往地优良,但那衣袂袍脚上的皱褶,脏污,乃至被花枝刮扯的破洞,无一不说明了,他们来此找她定是不止一天了。武功高强的墨尚且难掩疲惫,那靠在他身上的司徒溟月的情况就可想而知了……他可是一点儿武功都没有啊。
强压下心中酸涩,楚泠月急掠过去,却在两人三步处,再一次停下了脚步。
人到了近前,司徒溟月终于有所察觉,缓缓地抬起头来……
虽然对他们受的累吃的苦有了心理准备,但如此近距离地看到两人的模样,特别是司徒溟月那苍白的脸,布满血丝又茫然的眼睛,还有干裂爆皮的唇瓣,楚泠月的心还是仿佛瞬间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揪住,攥紧……
“月儿……”
“哼!”
细弱的带着疑惑试探的声音和冷冷的轻哼同时响起。
楚泠月的鼻子一酸,视线蓦然模糊的同时,张开双臂,上前将两个人紧紧地拥进了怀里。
第一百零一章夜行
第一百零一章夜行
手臂和胸膛圈成的空间里的两个身体,一个娇软,一个僵硬。
楚泠月努力仰着头,遏制着眼中某种液体的溢出,却无法克制鼻中的酸涩和喉头的拥堵涩痛。
左肩上的微温的浸湿,让她心头的涩痛惭愧更甚。手臂用力,想要将怀里的两个人拥紧,右侧怀抱中却传来一声冷哼,随即右臂一轻,那个冷硬的人儿已经从她的怀抱中挣脱出去。
伏在左肩的身体仍在微微颤抖,她无法去追离开的那个,只能睁开眼睛,用目光去搜寻。将心中的诧异、疑问,透过目光传递过去。
黑色的挺拔身影一脱离她的怀抱,就径直拉开了与相拥二人的距离,他没有回头,却好像准确地接收到楚泠月疑问的眼神,冷冷地哼一声:“司徒已经数日无眠无休,你若不想让他留在这里……”
楚泠月心中一颤,收回心神,才发现司徒溟月已经软倒在她的怀里。长长地睫毛紧紧闭合着,在苍白的几无血色的脸颊上,拓下两团浓浓的阴影。而在一根弯翘的睫毛上,还挂着一滴未落的泪珠。
她伸手扶上溟月的手腕脉搏,手下极细极弱的脉动,让她心痛的同时,也稍稍安下心来。还好,只是劳累过度、忧思太深……
暗暗地嘘一口气,曾经那么要强的男孩子,曾经如火一般活力飞扬的男子,嫁了她,却忧思过度,劳累至晕倒……她刚刚在莲花峰内想通,既然娶了他们,就要尽到自己的责任,爱护他们,给予他们一个温暖的家,一个可以依靠的妻子……如今看来,她还是想的太过想当然了。
放柔了力度,将司徒溟月抱起,默默地走向墨璃:“我们回去吧!”
司徒溟月劳累过度以致昏倒,楚泠月当然也知道墨璃势必也已经是累极。为此,她没有全力使为,只是配合着墨璃的速度,缓缓而行。墨璃却毫不领情,向着山外急速掠行着。
楚泠月几次想要开口让他慢一些,看着那挺直的背影,她终是没能张开嘴。
墨璃如此勉强自己,不过是为了尽快将司徒溟月带出去医治罢了。她懂。所以她更无法开口!导致这一切的,都是她异想天开的结果。是她忘记了自己早已经不是孤身一人。忘记了,作为一家之主,她考虑任何事,都不能再简单地考虑成败,她更应该首先顾及她身边人的感受。
她们刚刚走到莲花山口,就被几个急慌慌冲上来的人阻住了路。幸好,楚泠月和墨璃在距离山口不远处就已经放缓了脚步,才不至于让冲上来的越族向导和三姐刘慧看到两人如鬼魅般漂移的样子。
“哎呀,你们可算是回来了!”越族向导首先嚷嚷着,随即对着莲花山方向噗通跪倒,磕头如捣蒜,嘴里咕咕哝哝地不知祷告着什么。
而刘慧第一眼则是看到了被抱着出来的司徒溟月,脸上的焦虑担忧不减,瞬间还带上了惊惧。也忘记了什么男女之防,更完全不理会楚泠月和墨璃,只是探身上前,查看司徒溟月的情形,口里还焦急地呼唤着:“少东家,少东家……”
这两人的行动,冲淡了楚泠月心中的愧疚和涩痛,也让她清楚地看透,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真正地关心和在乎着的人,在危急面前,才能够看出人的真心。
还好,刘慧很快地找回了理智,赧然地红着脸,疾步窜出去,将两乘滑竿带了回来。看到抱着司徒溟月的楚泠月和她身边的墨璃,又因为无法分配滑竿而窘迫住了。
她这一番真情的流露,却让楚泠月替司徒溟月感到暖心。看着她也是一副极度疲惫困倦的样子,也不让她难为了,直接挥退了滑竿,带着墨璃和司徒溟月直奔到最近的一处寨子里,寻了处竹楼安置。
就像楚泠月判断的,司徒溟月只是太过劳累和担忧导致的昏迷,睡了一夜后,就醒转过来。看到守在床侧的楚泠月,忍不住又红了眼圈,却没有再次落泪。楚泠月当然少不得软语安慰,又将喂他吃了一碗亲手熬到软烂的粥,精神渐渐好起来。墨璃那边毕竟有功夫在身,吃过些东西,休息之后,早已经看不出多少疲态了,只是那清瘦的脸颊,却不是功力可以弥补的。也只能慢慢地养回来了。
经过一日一夜的休整,楚泠月将司徒溟月抱到竹榻之上,看着他睡熟,缓缓走出房间,想要去看看那个一直冷冰冰的人儿。
刚刚走出房门,却正迎上从房顶飘落的黑色身影。
楚泠月一声轻唤尚未出口,就被墨抬手捂住,一个眼色,两人同时跃上竹楼,沿着楼前的竹林向寨子外边掠去。
远远地,山路之上,一溜的火把,明明灭灭,蜿蜒而行。看起来足足数百人的队伍,却几乎听不到说话的声音。那无声的行进,让楚泠月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她向墨使个眼色,墨璃下意识地冷哼一声,终是别开眼睛,返回竹楼。留在竹楼里的三人,可是都不会半点儿武功的。
云州的气候四季如春,夜晚的风却带着丝丝的凉意。
夜风吹动竹林,摇动着竹叶沙沙作响。几乎是一色的青壮女子,跟在手持火把的小队长后边,快步前进。山路难行,即使走惯了山路的越人,也有人不慎跌倒。但即使有人跌倒,甚至滚进一侧深不见底的山沟,也没有人出声,也没有人停顿。这无声地近乎死寂的队伍,让楚泠月都感到一股似曾相识的森重压抑。就像她第一次看到那些毫无生气的小童。
一个中年干瘦女子,引起了楚泠月的注意。不为其他,只因为这个女子的一双眼睛不时警惕地打量着路旁的竹林草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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