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木逢春_花楸》第7章


在面对陈淑玥的时候会露出些许温柔。但陈树瑜已经有些懂事了,他不会像小时候一样还想再争取些什么,他发现自己和陈淑玥是不一样的,即使他们两个长得一模一样。
到了陈树瑜小学毕业,家里又有了变化,陈淑玥被父亲送到市里去上初中了,陈树瑜没敢问为什么,而且他知道就算自己问了也不会有回答。那时陈淑玥早就不是之前的那个整天爱笑爱闹的姑娘了,她也变得沉默起来。十几岁的陈树瑜异常的早熟,他觉得这个家沉默的让人绝望,如果陈淑玥能离开这儿,换一个地方生活也好。
陈淑玥去市里上学的那天深深的看了陈树瑜一眼,然后带着一脸解脱走出了家门。陈树瑜不知道父亲看没看到陈淑玥的表情,如果看到了又会有什么感想。他不知道,他也想离开这个家,但如果只有一个机会,他愿意让给陈淑玥,因为他从小就被教导男孩子要让着女孩子。
因为在市里没有什么关系,陈淑玥的学籍没办法迁到市里的学校,只能是在那借读,每年要交大笔的借读费,这对于这个家来说有些难。
陈树瑜初中三年几乎没买过什么新衣服,穿的除了校服之外就是街坊邻居家孩子穿小的衣服,家里越来越难,他拼了命的学习,生怕父亲以学习成绩为理由让他退学。
但那天还是来了。
中考前夕,市里的重点高学五中给附属县的各个初中每学校一个保送名额,陈树瑜他们学校定的是陈树瑜,而且对于贫困学生还有一定的补助。
陈树瑜被老师叫到办公室的时候还在担心是不是自己的成绩退步了,等到老师告诉他这件事的时候他高兴的都要疯了,陈树瑜觉得自己走出办公室的时候整个人都是飘的。
放学之后,他兴奋的跑到家里的小饭馆,对着正在洗菜的父亲大声说道:爸,我有事儿和你说!他已经很长时间没喝父亲说话了,也很长时间没那么大声的叫过一声“爸”了。
父亲被他叫得一愣,然后说:我也有事和你说。
然后陈树瑜就不想和父亲说他的事了。
父亲说,你姐姐的老师告诉我她这次模拟考的很好,上五中应该没什么问题,但是去五中还得交借读费;父亲说,我年龄大了,干不动了,你长大了,是时候该撑起这个家了;父亲还说,你是男孩子,少读些书没什么关系,但你姐姐是女孩子,不读书还能干什么呢?
陈树瑜说,对,女孩子就是应该多读书,我没事,我什么都能干。
父亲没有问陈树瑜有什么事要和他说,陈树瑜说完那句话后也没再开口。他默默的帮父亲把菜洗了,桌子摆好,然后等了一晚上也没有人来吃饭。
第二天陈树瑜在课间的时候去找了班主任,他说,我不想要这个保送名额了;他说,我想凭自己的努力考上五中;他说,把这个名额让给更需要的同学吧。
没人知道陈树瑜在说这几句话的时候是掐着自己胳膊说的,等他走出办公室的时候胳膊那儿被他掐得已经有些渗血了。陈树瑜用宽大的校服遮住了伤口,就像他用装逼似的谎言遮住了自己的窘境。
一个月之后中考成绩出来了,满分六百一十五,陈树瑜数学满分,英语满分,物理化学满分,体测满分,考了六百零一,全县第一,全市第九。
第6章 第 6 章
陈树瑜消失了,中考成绩下来之后就消失了,学校去家里找过,县里领导也去家里找过,但没人知道他去哪了,因为他的父亲对于他的下落闭口不提。
县是出了名的贫困县,连教育也贫困,好不容易有了一个成绩好的能在市里排上名的学生,县里领导甚至表示愿意资助陈树瑜上完大学,只要他学习好——明眼人都知道陈树瑜不上高中就是因为家里条件不允许。
但陈树瑜的父亲说了一句话让所有去陈树瑜家里的说客死了心,你们能连他姐姐一起资助吗?如果陈树瑜上学,他姐姐就上不起学了。
所有人都走了,有人骂陈树瑜的父亲偏心,有人感叹穷人的生活太艰难。但骂过,感叹过,没有人再管陈树瑜的事了。
陈树瑜十六岁开始在外面打工,走到哪儿累了就在哪儿找份工作,做烦了就再走再找。他在外面游荡了四年,做过洗头小弟,搓澡工,洗车工,几乎社会下层的工作都做遍了,但他唯独没去过饭店,即便赚得再多他也不去。
有人问他,明明有赚得更多的工作,为什么不要。他只是说嫌厨房有味道,然后就把话题带到别的地方。陈树瑜曾经也以为自己这辈子再也不会进厨房,再也不会闻到那种既熟悉又让他恶心的味道,但没想到后来兜兜转转还是进了厨房,甚至当了厨师,要与那味道纠缠一辈子。
一个人独自在外面生活很难,陈树瑜被人骗过,也被人打过。最难的时候他把每月定好要寄回家的钱寄回去之后,身上剩下的钱只够他每天吃一顿饭,但陈树瑜还是熬过来了,像是和父亲赌气一样,他在外面过得再难也没有向家里说半分,好像说了就是输了。但陈树瑜也知道,这种赌气没有任何意义,他仔细注意过自己周围的人,人们赌气时往往会做一些自虐式的事,但过后他们也会因为这些事得到对方的懊悔或是疼惜。但这种说法在父亲那里不成立,因为他压根儿就不在乎自己。
但是他为什么不在乎自己,他和陈淑玥长得一模一样,都是母亲生下来的孩子,为什么得到的对待却这么不一样?
陈树瑜一直想不透这个问题,后来这个问题在父亲一次醉酒后得到了回答。
你个小杂种!我辛辛苦苦把你养大,没想到你和你那个没良心的爹一样,都是白眼狼!我不让你上学怎么了?我没把你掐死就不错了!我当初就该掐死你,就留下玥玥自己!玥玥啊,还不回家,爸爸想你啊。
陈树瑜没想到问题的答案会是这样,他终于理解为什么陈淑玥在出去上学的时候一脸解脱,放假却总是推脱不回家,为什么两个人骨肉至亲,他遭受那些事情,她却从来不管自己,像一只鸵鸟一样把头埋在沙子里。
在那之后陈树瑜再也没回过家,赚来的钱开始分成三份,一份给陈淑玥,一份给家里,剩下的留给自己。
他也去陈淑玥的学校看过,那学校太大了,有他五个初中学校那么大,还那么漂亮,但他没敢进去,一来学校不会允许生人进校,二来他不想面对陈淑玥,而且他穿着打扮也会让陈淑玥被同学笑话。
陈淑玥长得越来越漂亮,一点也不像小地方的姑娘,虽然穿的不好,但她落落大方,肯定会有很多人追。
陈树瑜趴在学校的栅栏墙旁看陈淑玥站在领操台上领操,他突然不想和陈淑玥说这件事了,有些事情与其说了让两个人的痛苦再加倍,还不如一个人独自扛着,让另一人渐渐解脱。他想,就让这件事成为一个秘密吧,他不想要公平了,他是男孩子,怎么还不能活一辈子。
后来陈淑玥考上了辽城的一所大学,陈树瑜松了一口气,因为他不用再拼了命的挣钱了,陈淑玥在大学开始做兼职,又申请了助学金,加上学习成绩也不错,还有奖学金。但她也更长时间的不给家里打电话,也不联系陈树瑜。
陈树瑜知道,就像他之前在心里暗暗嫉妒陈淑玥一样,陈淑玥也在心里嫉妒自己。两个人都在心里暗自问,为什么这样对待我,而不是他/她?
他不在乎,反正两个人从小就不亲,至于后来几乎连话都很少说,唯一的联系不过是他给她打钱的时候,自己告诉她,然后她回一句收到了。
但陈树瑜的这口气没有松多久,一通电话让他的心提了起来。
陈淑玥在大一下学期的时候突然失踪了。
父亲突然打来电话,电话里声音很小,但是说的话却吓了陈树瑜一跳。
陈树瑜急忙联系陈淑玥,却发现自己除了有一个陈淑玥的电话号之外,对于她其他的事情一无所知。
他撇下手里的工作先回了家,家里父亲看到他时的表情终于不再是冷漠,而是焦急的问他该怎么办。
陈树瑜看着眼前满头白发,苍老的不成样子的男人,他一辈子都没出过这个小县城,曾经那个对家人蛮横,却对外人谦卑的高大男人如今仰着头,一脸茫然的问自己该怎么办。陈树瑜心里突然就有了一种变态似的快感,即使现在自己的同胞姐姐正下落不明。
陈树瑜直接带着父亲去了陈淑玥的学校,那个学校比陈淑玥的高中还要大,还要漂亮,他在学校里走了很久才找到陈淑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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