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扇姬》第47章


那时云尧说他与父亲之事无干,眼睛看着他,索要一个答案。她想,即便他回答时的目光不是那样的坦荡磊落,她大约也还是会信的。因为早在不知何时,她便已把最完整的信任交托给了他,连同她对幸福完满的全部定义。
可是,纵然如此,他是储君,她是逆臣。
纵然如此,他的身边已经有了另一个温婉宁静的影子。
纵然如此,她或许,只余下几十日的生命。
“郡主……”越昱平这么说了一句,也停了下来。良久,才又慢慢续道:“那时……多谢郡主救命之恩。”
“殿下何必再提。”她低声回答,手指无意识地停在莫若的耳朵上,尽力保持着声音平静如初。
两人又是沉默。
“据国师所说,我与郡主心血相连……那日在莫释诃府里,我听到你的声音了。”
目光依旧停在怀中白猫身上,柳烟脸上浮出一丝浅浅的苦笑,声音愈发平淡:“现在没有了……我的心不在我的身上呢。”不必抬头,她知道他定然不解,便笑着抬眸看他:“我的心真的不在我身上了……我大约活不了多久了。”
是么。竟是这样的么。原来自己一直一直,那么渴望有人关爱、有人痛惜。才竟然就这么对他说了实话。原来自己,从来就不愿坚强。
心里这么想着,越昱平已经站到了她面前。“到底怎么回事?”他温声问道,眼睛里是丝毫不加掩饰的担忧关切。
她看进他的眸中,想判断那若隐若现的惶急伤痛是不是只是自己的幻想,却看着看着走了神,脑子乱七八糟地想起朝中大臣对太子处变不惊的赞誉。是啊,以前从夏火千秋镜里面看他,他的眼睛总是那么深那么深,让人看不透在想些什么。
“言潇。”他轻轻的唤声把她从呆想中拉了出来,抬眼看见他微蹙起的眉心,才突然发觉他正握着自己的肩膀。
仿佛全身的热量都涌到了头上,她想避开他的眼睛,却怎么也移不开目光。
你还在想什么?你已经活不了多久了!她在心里对自己呐喊,不起丝毫作用。
“言潇。”他说。
“我是你的丈夫。”他说。
“我不愿你出什么事情。”他说。
“请相信我,好吗?”他说。
猛地挣开他的手臂,柳烟抱紧白猫走离几步背对着他,已经是在崩溃的边缘。“你什么都不知道,不要知道!……你、”她断续的呼吸里夹杂着丝丝颤音,紧抿了苍白的嘴唇,冰冷的暗流自心尖涌出,一寸一寸冻住了全身,“你不是我的丈夫。”
在看不到他的方向,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
。。
第九章 云烟绮罗
秋夜清凄。
一片孤月静默高悬,于零落的枝桠间印上自己淡薄寂寥的影子,如一弯冷眼,平静到冷漠地远远观望着烽烟大地。
与太子大军严整肃穆的营地不同,靖平王的军营虽然一般静寂,却从每一丝空气的波动里都透出不可掩盖的颓败萧索。
山崖上的女子默默看了这败军最后一眼,转身。
“仙子走得倒轻巧。”就在她转身的一瞬,崖下的暗影中突兀地响起了一个低哑的男声。
绮罗仙子毫无惊讶之色,只是收回已然踏出的一步,连头都懒得偏一偏。
自崖下跳上一个全身黑衣的蒙面人,浑身上下散发着冷冷的杀气,一看就知是老于此道的杀手。
“仙子要走,于情于理,难道不该与王爷一别么?”话说得客气,背在身后的右手却已经握紧了长匕。
察觉到了身后的杀气,宁清莲隐在黄铜面具下的嘴角噙上一抹微讽的笑意,淡声道:“王爷所谋本就是逾矩之事,现在又何须拘泥礼节?”
蒙面人冷冷一笑:“仙子当初鼎力相助我家王爷大事,现在又知道王爷所谋是逾矩了?只怕到了今日,仙子想独善其身也没那么容易了。”
宁清莲却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笑话,抬起下颌仿佛不能控制地出声笑出来。蒙面人立时警惕起来,握在身后的匕首也移到了身侧,只要眼前女子敢有半分动弹,这凶器马上就会插在她的后心。
“转告你家王爷,他误会了。绮罗从来不为任何人谋事,又谈何鼎力?”宁清莲终于止住笑,悠悠道,“我告诉你们,我帮你们不过是为了与云尧为敌,如今你们这般气候,我何必再留?”话至此处,笑意全消,冰寒的语气中只剩下刻骨的恨意。
她话音甫落,那蒙面人便一弹而起直扑她而来,匕首的寒光在月色下一道狠毒。
刹那,尘埃落定。绮罗仙子缓缓放下掐在蒙面人脖颈上一招毙命的手,淡淡看着他垂死惊异的眼睛,道:“你们料定我现下灵力空耗,无力保命吧。只不过,若是我本来也就无命可保呢?”
蒙面人缓缓仰面倒了下去,再无了声息。淡薄月光里,只余下宁清莲盈盈秀立的影子。
面具掉落在地上,翻滚一下,归于沉寂。露出长年隐没的清冷容貌,幽婉月色下额上一道惨淡的疤。握着插在左胸口的匕首柄,她慢悠悠抬起头看着月亮,渐渐被匕上剧毒麻痹的脸上显露出的却是慵懒倦怠的神色。方才她本可以闪过一招护自己周全,却拼着被刺掐住了杀手的脖子。
无命可保啊。自从七年前眼看着父兄亲族受戮,又救弟弟不得,被同门师兄云尧制住,她的人生就只余下仇恨二字。那上元夜一战,她终是不能忍心伤及无辜的四皇子,最后败在了云尧手下,弟弟没有救出,唯一的妹妹宁清菂也在之后的逃亡中身遭恶疾亡故在了颠沛的途中。而她自己,也因为在那一战中被云尧重创,心血经脉受损,人命微薄。额上的疤,便是那时留下的。
本来已经是病体单薄,她却既不寻医也不修养,剩下的那些宝贵的性命,全被她拿来消耗在复仇之上。可是云尧还没有杀,她的生命却已经要走到尽头。
不甘心啊。她慢慢吐了口气。无知觉的膝盖渐渐瘫软下去,她却依然痴痴看着月亮。不甘心啊。怔怔地,不觉眼角一颗晶莹的珠粒滚下,划过鬓角,停在颊边。
意识渐模糊了。隐约中,一双手臂撑住了她将颓的躯体,后心一股暖流注入,源源不断地驱逐着遍布血管的僵冷。
脑中混混沌沌,不知为何她却知道来人是谁。恨,怒,哀伤,还有心中丝丝缕缕纠缠的痛,她想大声嘶喊,却尽数化作了汹涌的泪水从紧闭的眼中决堤而出。
那人轻轻在她的额角印上一个冰凉的吻。她用尽全身力气,骤然张开眼睛,低低恨声吐出一个字:“滚。”
“……你不是想杀我么?”云尧静静看着她,“现在是多好的机会。”
别过头去不再看他,她惨白的嘴唇因为紧咬而颤抖着,泪痕未干,脸上却只剩了滔天的恨意。
云尧轻叹一声,声音里是从未有过的痛惜担忧:“你以为我遍寻‘天命之人’是为了什么?还不知道好好把身子养好。君子报仇十年未晚,你何必如此心急。”
“不用国师施舍!打着什么‘天命之人’的借口,你做下了多少伤天害理的勾当!我看着你多活着一日,便生不如死一日。你既然想救我,那好,现在你就死吧!”拼尽了余下的全部力气,宁清莲嘶声喊出。
云尧还是静静地看着她,良久,才道:“现在不成。大事未毕,太子还未登极,叛军还未平复,妖界之事也没有定论。这些事一了,我一定满足师妹的心愿。师妹若是不放心,”他顿了顿,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来,“这是母子千杀盅,我现在就服下子盅,母盅交给师妹。只求师妹等到大事告成,若彼时我仍不死,师妹就用母盅引子盅取我性命就是。”
宁清莲冷冷看着他,月色里清寂的容颜不显半分表情。眼看着云尧从瓶中倒出一个M塘讼氯ィ职哑咳茫沤囊陆竽凇?br /> 做完所有事情,云尧抱着她站起身来,低头对她说:“你中的毒太烈,我一时解不了,得带你回营。杀我一事,就先放放罢。”
宁清莲仍是不回答,厌厌阖上了眼睛。
……
云袅抱着胳膊立在室中央,微微摇曳的烛火下,微蹙的眉心和轻抿的朱唇出卖了主人不同寻常的担忧。
强压下万般思虑,她耐心看了榻上颜色惨淡的女子和榻边自家兄弟一时,终于还是忍不住,道:“阿尧……你把她带回来,不怕出事么?”
云尧头也不回,依旧慢慢运灵力注入宁清莲的脉络穴位,淡淡答她:“她伤成这样,还能出什么事?”
“可是……”玲珑仙子不甘急道,“她这样的伤,如何救得?再者,太子若是发现了呢?”
这话说的不中听,云尧微偏过头,波澜不惊里些许带了些冷意:“你何时怕过太子了?”却不回答她前半句的问话。
“……你现在知道心疼了?那当初又何必做下那等事情?”云尧云袅两兄妹向来亲如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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