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扇姬》第30章


肘难动——这原本也就不单单是军队的事了。
所以闻听太子兵马已达前线,宁安王也突然改变了坐视之态声言要出兵勤王,虽不知究竟意欲何为,冯以宁也只能先松一口气。
此时他正与太子立在城上临阵督军。
鹤弈城扼中原通南部要道,广安、澄宇两郡交界处的歧山便是它的南界,一下鹤弈便可直取中部万顷平原,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于是鹤弈的城墙建得用心,高五丈,厚九丈,所用全是极坚硬光滑、每块一丈见方的宛成灰巨石,是故,人常谓之“不落万安,不倒鹤弈”。
然而这时站在这样一座不倒堡垒上的越昱平,却不见得有什么好心情。观望城前两军交锋良久,他微微偏头问道:“靖平如何如此之快便进逼到了这里?”
一句问话平静如常,问的是靖平王,冯以宁却知道实则在责问自己平叛不力。长叹一声,他依然望着前方,摇了摇头,花白的胡须微颤,像是无可奈何已极、却是无话可说。
越昱平余光视此,面上表情不动,却也是无声叹息。他幼时跟从冯以宁研习韬略,又怎不知他的苦衷。只是眼前鏖战激苦,自己带来的神策精兵也不见突出优势,却是那靖平王手下奇人异士出奇之多,便是目下正立在高空的蒙面术士,竟强到逼出国师云尧与之交战。莫非朝廷已经腐朽败乱到人所不容的地步了?
云尧盘腿坐于那蒙面术士对面空中,两手对立握拳而食指立钩,眼睛冷冷看着对面双臂大幅开阖施法的黑衣女子。随着绮罗仙子宁清莲柔顺舒展如舞的手势,两人之间的天空正有几点水蓝褪淡了颜色,渐渐如被掏空般化为圆形的虚空,远远传来几声鸟啼,云尧闻声微眯了眼睛。
只见自那鸟鸣处几粒黑点遥遥而来,看似缓慢却眨眼间已至近前:竟是与那圆形虚空数目相照的十只雀鸟,有灰有青,竞相鼓翼尖啼,那情状不似群鸟来朝,倒更像飞蛾扑火。
十只鸟儿绕着绮罗上下翻飞几周,绮罗口中默念,忽而一睁眼,目中清光一现,手前指,众鸟皆疾射而出,一只只接连投入了那十个圆形虚空当中!绮罗再一压手腕,众鸟齐齐尖鸣一声,先是暗红而后色泽渐浅渐亮的光华自那些虚空球中心扩散开来,将那些雀鸟全数包裹得无影无踪。
无论城上太子将军还是远处高台上的靖平王,皆不解其意。在场其余术士也从未见过这般法术,只是摄于这法术中的惊人戾气不觉都停下了手中的法术向空中看去,帝军这边隐隐担忧,叛军那边却也被这戾气压得没几分喜色。
云尧更锁了眉头,姿势却纹丝不动,依旧盘腿对拳,衣衫随风猎猎。
绮罗这时仿佛轻声一笑,两臂缓张,动作优美得让人不忍转开目光。但见那十枚淡红光球随着她的动作也缓缓舒张,一枚枚静静交换着位置于空中聚散离合,最后一枚为蕊九枚为瓣,尽数淡褪成无瑕之白,衬着湛蓝天色绽开为一朵巨大而皎洁的莲花。
这女人……云尧心中恨道。
绮罗手臂张到最大,那光球霎那炸裂舒展,在空中激射成花瓣状白亮的利光,而那花瓣之中隐隐能看见诡秘的图案,竟是每一瓣上都嵌着一只或灰或青、展翅高鸣的雀鸟花纹!转瞬那诡异的九瓣莲花便欺向云尧,如惊雷电,不可阻挡!
瞬间云尧盘坐的身影便被那莲花吞没,下面帝军众人皆是齐齐一惊。云尧座下几名弟子一跃而出,也顾不得继续维护城门结界,就想上空搭救,却被那莲花戾气所阻,无论如何也无法靠至近前。
忽闻那漫卷紧收的莲花之中传来一声厉喝:“各司其位!”
云尧的声音没有丝毫慌乱变化。众弟子一愣,马上噤若寒蝉地返回了原位,脸上却都忍不住露出放心的表情。
可是这一声过后,莲花依旧蜷瓣里合不见停止,久久不见云尧破法而出,而那绮罗黄铜面具凤目里露出的双眸却隐隐滑过几丝痛苦的神情。
越昱平不动声色地注视着空中,扶在雉堞上的手指却暗暗收紧。眼前境况正是僵持不下,耳边却突兀地响起了一个女子清脆的声音。
“他们到底斗的什么气啊?一个个连杀招都使上了——”声音跳脱欢快,尾音还嗔怪地拖长了。
越昱平一惊,转头看去,却见原本在自己身旁的冯以宁将军不知何时被挤到了后面,脸上是一副比自己还惊讶的神情。
“这位姑娘……你是?”定力过强的皇太子殿下极快地调整了情绪,依旧是平日温文而雅的风度,暗地却戒备警惕。
“嘻,”云袅拿手指转着手中的油纸伞,偏过头眼珠一轮,嬉笑道,“殿下放心,我呢,是云尧的相好——不会害你们的~”
可怜正于莲花中鏖战的云尧,感觉背上一阵寒意,生生打了个激灵……
越昱平这边也是一阵结舌,眼看国师的“相好”已经几步跳上了城垛,袅袅娜娜高高立着,绘着兰花的伞面映着斜阳,藕荷色衣带扶风,于这撕杀战场点上一抹勃勃生机。
太子与将军对视一眼,不敢断定这女子来历,见她修为精深,也确似毫无恶意,至于究竟是不是云尧的“相好”,也只有等云尧出来才可知……
“姑娘也是修法之人,不知可否能助国师一臂之力?”越昱平最快回到了目下最紧要的事上。
却见云袅转过身来,淡去了脸上笑意,“我帮不了他。绮罗仙子的‘花鸟’之术是她独创,千变万化而鲜有解法。遇上这般无解之术,也只有靠自身法力与之硬碰硬地对抗,强,则胜,弱,则亡。”
越昱平闻言微蹙了眉心,方欲出言,却又听墙上的女子说道:“不过无解之术也不过是一种修辞而已,但凡法术相生相克,无解不过是说未寻到解法而已。但我与云尧修习的皆是‘滕蛇’一系的神术,无法化解绮罗的水木仙术。只有‘朱雀’一系神术,最好附上“重华”之类的广野仙术,才最有希望找出破解之法。我倒知道这么个人物,只是一时叫她不来。”
越昱平见空中那莲花越收越紧,心下焦忧,追问:“到底谁有办法开解?”
云袅晃了晃脑袋,回答:“殷琊山岁星座下姽婳仙子。”又看了太子一眼,“也罢,我帮不上什么忙,搅扰搅扰我家绮罗姐姐倒是能的。我去啦。”言罢,如履平地般踏空便向那两人对峙的方向走去。
只见云袅身姿轻盈婀娜地几步摇到黑衣女子对面、立定在包裹着自己孪生兄弟的九瓣莲花旁边,开口:“昨夜我还跟阿尧念叨来着,说要他比比到底是绮罗仙子美呢,还是我玲珑仙子美——可巧今日便遇上了~不过姐姐你把他包成粽子,可让他怎么比呢~”
……真是云尧的“相好”?越昱平无语过后信了半分。
其实宁清莲比云袅年纪轻得多,可云袅偏每回见她都要叫姐姐,这时只听面具后她冷笑一声,也不答言,手势又是一紧,云袅便隐约听见身旁莲花中一声压抑的闷哼。
脸上依旧笑靥如花,眸中却乍出一线狠厉的颜色,玲珑仙子手上蓄力凝光,丝毫没想有所遮掩来迷惑绮罗。
“你那些花花鸟鸟确实不差,可惜妹妹我是一点也不喜欢——好好的鸟儿被你招了来,便丧了命变成你术法里的道具。人皆知化魂魄气命为法是法上之法,可你这般拿别的生灵的性命作法,又算得什么本事?还想困住我家阿尧?”这几句话依然含笑吐出,却无人能忽略其中的怒气。
下面的战场上依旧是杀声嘶吼,刀剑争鸣。尘烟起,蔽天光,刀落血起,草木悲咽,谁吹起一支孤凄长箫,箫声如泣如诉,袅袅柔抚过荒草中覆满灰烬与鲜血的终于宁静的脸。
云袅发力将手中电光掷出,宁清莲不躲不闪,一口鲜血喷出,竟是生生接下了这蓄满怒气的一击!
云袅冷笑一声,竟然宁可身死也要云尧陪葬么?一言不发便再度蓄力召唤雷电。可身边莲花也似收紧到了极致,她竟已感觉不到原本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孪生哥哥的讯息。
为何明明见她要施出这般狠绝法术还不趁她召唤生殉时一举拿下?云袅心中恨道。手上法术更是飞快结印,却关心则乱,愈是焦急愈是编结不成。
忽而那凄清的箫声骤然高扬,瞬间从隐约飘渺似有若无变作清晰犀利通贯天地。随那箫声,远远又有几声鸟啼传来,云袅心下一紧,却见眼前绮罗并无动作,也不似有余力再施“花鸟”之术。
天际几点金光射来,转瞬变作振翅昂颈的金红鸟儿。仰首长鸣,三只金色凤凰接连冲进了战圈,袭向那九瓣白莲。
玲珑仙子大喜,以箫唤凤正是殷琊山姽婳仙子的独有术法。
转头向那凤凰来处看去,只见一个持墨竹箫的青衫女子正停在城前空中,向着城上太子躬身一拜,淡静清冷,礼数恪严,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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