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照》第20章


李夫人听了便笑道:“原以为看各家娘子的性子是要费些工夫的,不想亲家公子昨儿倒来得好。他便是块试金石,各家娘子的性子、教养一看便知了。”
孙氏恍然大悟:“怪不得昨日母亲让小叔和士奇进了园子,原来有这个意思在里头,媳妇到今日才明白。”
李氏便问:“你却说说,这些个娘子里谁是个好的?”
孙氏道:“要论品貌,李氏、赵氏都是不俗的,只是赵氏是庶出,也是枉然。”
李夫人笑道:“你的眼光果然不错,这两个确是出众。可你想过没有,咱们这样的人家,现如今又是如此的情势,该娶什么样的最好?”
孙氏说道:“自然是忠于孟氏,擅于理家,谨言慎行的。在内能待奉舅姑,在外能结交宾朋。”
李夫人便接着问:“你看李氏青娘如何?”
孙氏细细地斟酌了词句,说道:“容貌家世都好,只觉性子稍清冷些,或许也是女儿家矜持。”
李夫人便说:“我看中的却正是她这份清冷。这青娘来京都不过半载,朝堂上下,士子之中,哪个不知她的才名。就连你父亲也曾说起过的。我那日与她母女同车,就见她意思甚好,昨日看了,心里又愿意了几分。你适才说要找忠于孟氏,擅于理家的,实则还有一条,还要那有主意有风骨的。不然,我孟氏处境如此尴尬,等闲妇人一遇事早没了主意,又怎能主持家务帮助夫君?”
李夫人说到此处,见孙氏似是不安,以为她是为了刚才的话过了意,便笑道:“你自来到孟家,孝顺勤勉,于事上能迎见立解,无不尽其理,且又有了琢哥,母亲很是喜欢。”见孙氏红了脸,又说道:“若是青娘真能进了咱们府,她与你做个帮手,相互商量着,那咱也就省心了。”
孙氏自进门这些年,从未听过李夫人如此夸赞,一时不知如何言语,半晌才说了句:“母亲放心,既是看中了青娘,咱们定当竭尽全力。”
李夫人笑道:“却也不太急,总要细细地打听了,再多来往几回,好好看看。”
孙氏点头称是,自去安排不提。
这边李夫人想着怎样为忠厚谋划,那边的郭夫人也正思量着该给季诚娶个什么样的媳妇。
当正之进屋时就见郭夫人正半卧在东里间的罗汉床上,斜倚着懒架,似睡非睡的样子。
此时并非午睡的时候,郭夫人为人向来严谨,很少如此随意。
正之纳闷,正要询问,郭夫人见是正之来了,便起了身,问道:“老爷不是在书房吗?”
正之说道:“近来心绪颇不宁静,索性到夫人这里说说话。”
郭夫人便问:“老爷久历宦海,宠辱得失都曾有过,既使是当日被贬徐州也不曾见您如何。今日这是怎么了?”
正之说道:“夫人,想我赵正之自出仕以来,也算得上是宦海沉浮。由密州到德州,再致徐州、楚州、京都,其中虽多有苏、黄之流从中诽谤,可也多有章、吕等人互为援手。朝中大臣,政见不一相互倾轧,本也不稀奇,可若是上面没有一定之规,左右不定的,那可真叫人无所适从了。”
郭夫人听了心中一凛,问道:“老爷此话怎讲?官家虽年轻,却是极有主见的。年幼时还未亲政,受高太后摆布也就罢了,自亲政以来对章相公、老爷更是委以重任。如今这话是从何说起?”
正之叹道:“夫人可知官家龙身有恙?”
郭夫人道:“却听老爷说过,不是说些微小恙,不足为患吗?”
正之道:“夫人哪里知道,”正之说到此,向四下望了望,见并无其它人,便压低了声音说道:“夫人哪里知道,我大宋这几朝天子都是短寿的,远的不说,英宗、神宗,哪个是过了不惑的?官家自亲政以来,贬司马、谪苏轼、重用章、曾等人,又重新启用王相公的免役法、青苗法,这才使得百姓安乐,国势渐强。也才有了出兵讨伐西夏,迫使它与我朝乞和的局面。官家早慧,幼年又受高太后掣肘,亲政后自然事事都想按自己的心意来办。说句不敬的话,虽有追随其父之心,却无有其父的阅历和手段,行起事来往往事得其反。又兼后宫颇不安宁,子嗣也不丰,致使官家虽贵为天子,却有着许多的苦闷。为夫近来为官家待疾,看那情形,也不敢说什么,只是心中不安罢了。”
郭氏听了也觉心惊,半晌方劝道:“老爷也不必介怀,想官家正值盛年,又不是那七老八十的,定不会有什么意外的。何况老爷做事做得是官家交待的事,不是为自己谋求,即便是得罪了元佑党人,也是为着朝中之事得罪的,于自己并没有半点私心。元佑党人当权时不也是对元丰党人用尽了手段吗?您且放宽心,问心无愧也就是了。”
正之长叹一声:“也只能如此想罢。”正之见郭氏点头,又说:“这话也就私下里咱们夫妻说说,与儿子、媳妇们都不可露出一丝影儿来。他们都还年轻,于朝廷都还是一腔子的热血,说了这些未必能听进去,倘若传了出去,让人抓住了,那可是要命的罪过。”
郭氏说道:“老爷,妾身知道轻重。”
正之捻了胡须,慨叹一声:“夫人幼时便随岳父遍历各地,婚后又随为夫宦游,见识、气度自是一般官宦女子所不能比的。如今儿子们都已长成,为夫也快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以前的杀伐决断却是不敢再有的,只想看着儿孙们都顺遂,咱们含饴弄孙也就是了。”
郭氏听了这话也是颇感慨,说道:“老爷年轻时凌厉果决,何时说过这样的话呢?”
正之说道:“为夫年轻时不知什么是‘怕’,现在却是心生畏惧。朝堂上变幻莫测,今日的阶下囚未必不是明日的座上客,今日身在锦绣华堂,明朝或许就身陷囹圄。看着元佑党人如此际遇,虽是自有应得,可也不免兔死狐悲。”
郭氏一听这话,心中也有些伤感,却着意要替正之排解。便含了笑,说道:“朝堂上哪一天没有事,哪一件事是让人省心的?老爷今日有如此想法,定是因着天热,心中焦燥。妾身那日去孟学士府上,却是想起了一件事,正要与老爷说说。”
正之听郭氏这话,便说道:“内宅的事情,又何必说与我听?”
郭氏笑道:“却也不是毫无关联,老爷且听听。”见正之并不说话,郭氏便将懒架放在正之身侧,让他倚了,又亲手为正之倒了茶,方说道:“妾身知道那老爷与孟学士只是礼尚往来,本是不想去的。可又一想,楚娘也大了,该早定人家。整日里闷在家里,谁也不识谁也不知的,就算品貌再好也是枉然。”
见正之凝神听着,郭氏接着说道:“各府的姑娘去了也有□□人,细细比量,楚娘也是出众。饮到中途,却又有孟府的二公子并孙待郎的二公子与我等见礼。妾身见那二人,一个剑眉朗目,一个面如满月,相貌皆是不俗。就想着,楚娘若能适了这样的公子,倒也不委屈。”
正之闻言略想了想,说道:“想那孟氏虽不受官家重用,却是名门望族,世代簪缨。楚娘是不错,却是庶出,根本不能与孟家公子相提并论。倒是那孙家,虽也是身居京都,祖上孙尧俞是任过中书侍郎的,如今却不过是五品闲职,若将楚娘说与这样的人家,倒还可一试。”
郭氏便笑道:“妾身也是这样想的。这孙家公子生得是一表人才,品行虽不清楚,可他嫡姐便是孟氏的长媳,那行为处事看着十分得体宽和。”
正之便说:“既是夫人看着不错,不妨细细地打听了,也好早拿主意。”
郭氏见正之如此说,知他是同意了,便笑着应了。
正之却又想起件别的事来,问道:“季诚的婚事可有眉目?”
郭氏便敛了笑,说道:“妾身为了季诚的事也没少费思量,也留意了几家姑娘,可看来看去的,总不称心。”
正之道:“若还没合意的,就请了媒人来,她们对各家的娘子知道得总要多些。”
郭氏说道:“也不是妾身说她们,这媒人嘴里就没有不好的人家。依咱的意思,还是找那知根底的才好。比如谢氏,她是咱妹丈的侄女,出身望族,张氏更是名门之后,这人品家世都是清楚的。”
正之叹道:“季诚心仪那李家娘子,若她不是李文琪之女,若李文琪不是元祐一党,这事何必如此周折。”
郭氏见正之提起李家娘子,不免也触动了心肠,轻声说道:“孟府那日小聚,那李家娘子也去了,妾身冷眼看着,她在众家闺绣中甚为出众。座上的几位夫人对她也都是青眼有加,妾身想着,或许不出几日,媒人就要上门了。”
正之听了无语,只是拈着胡须沉吟。半晌方说道:“再看吧,总要找个好的,才能称了心。”
夫妻二人又商量了半日不提。
作者有话要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