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朝旧事之山河寂廖》第29章

清澄的海水，此时有如蓝天一般的静碧。马灯的灯光照在上面，立刻就吸引了大批的小鱼游来，但我们的目标并不在此，印度洋中那肥美的乌贼，才是唯一能吸引我们的佳肴
轻轻地松了线，把我鱼钩沉至水面下三四十厘米，然后捏住线，鸡啄米似地不停拉放。按照以前的经验，通常过了十来分钟，就会有乌贼上来咬舷了。但这一次不知为何，折腾了半天，竟然连一条乌贼须的样子都没有见着。
“可能是咱们的船在全速前进，浪大太，乌贼们不肯上钩。以前我都是在静水里钓的。”看到自己的提议丝毫没有成功的可能性，我讪讪地说。
克林特看着蓝绸一般的水面，也有些失望：“本来还指望能钓上两条鱼来呢，我都已经向靳光吹过牛了，明天见面怎么办才好？要不然丹青姐姐，你放一把毒药下去，先毒死一群乌贼再说？”
我都忍不住翻起了白眼：“那样捉上来的鱼还能吃吗？我们就老老实实地承认自己没本事好了。说不定过了几天，我们遇到一群大王乌贼，被它的触手给抓住了，船根本就走不动，那时才好玩呢。”
丹青小姐却没有理会我们的吵闹，只是把眼光聚集在前侧的水面。突然，她高高地举起了马灯，指着一块海域问我道，“亚历山大，你看那片海水，为什么会是那种颜色？”
我凝神望去，在马灯明亮的光线照射下，左前方有一块三米见方的海面，赫然变成了乌黑一片！我心中一喜，腾地站起身来：“是乌贼，而且是好大的一条大王乌贼！“
正想纵身跳下海去，但瞬间又觉得不对，这一下将跳未跳，让我在船舷边站立不稳，要不是丹青小姐眼疾手快地拉住我，我差就就要跌进水里去了。
“你这个孩子，冒冒失失地在做什么啊？“她轻轻地责备我，扶我在甲板上站定。
“这个情况不太对劲！“我有些着急地指着海面那面积越来越大黑水：“那么多的墨汁，肯定是一条很大的乌贼，但如果没有受到攻击，乌贼是不会随便吐墨的，除非是——”
话音未落，随着一声巨响，我们身下的帆船，就猛然被掀起一米多高，然后重重地跌落在海面。这一次巨大的冲击，让我们三人全都站立不稳，要不是因为最先是跌向船舱的方向，就一定会和甲板上放着的水桶与杂物一样，砰砰碰碰地掉进海里。
“怎么一回事？！”惊魂未定的克林特大喊，这时在我们的船边，赫然出现了一根高高的银色水柱，在那水柱的周围，海水正在剧烈的上下翻腾，有如沸腾的热汤。那一块原本墨黑的水面周围，开始有一抹淡淡的红色弥散开来。
海迪斯开始厉声鸣叫，尖锐的声音划破夜空，在寂静的海面上回荡不已。
“是脊鳍鲸。”斯蒂文首领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这样大的动静，自然是把全船的人都惊醒了。有人迅速地爬上桅杆，点起大灯，雪亮的灯光立刻就照亮了附近的海面。顿时，我们们看到一截灰黑色的大鱼脊背暴露在海面，随着波浪，正上下起伏。
“不是大鲸鱼，是抹香鲸。“我粗粗估算了一下鲸鱼的大小，只有七八米长，早就听老人们说过，这个海域抹香鲸极多，它们又爱吃乌贼和乌贼。看来是我们的灯光与鱼饵引来了大批乌贼，没想到却把螳螂在后的抹香鲸也带来了
“这倒是很大的一堆肉。”我听到克兰特的喃喃自语，他拿起了船上的鱼叉，正朝着鲸鱼的方向比比划划。文森特却笑了起来：“你想捉它？捕鲸是非常危险的事，它们太大了，无论什么武器，都很难一下子致它们于死地，于是它们往往都会拼死反抗，发怒后更是可怕，尾巴是它们的强力武器，别说是现在的赤云号了，就算是原来的赤云号，也都要掂量掂量才行！“
“别杀它。“丹青小姐突然出声阻止。她走到船舷，指着那一面墨玉般的水面说：“你们看，它吃了乌贼后没有走，却一直在我们帆船周围游来游去，好像在等什么似的。”
仔细一看，果然那头鲸鱼就像丹青小姐说的那样，在饱餐之后非但没有离去，而是一直在赤云号的船身上挨挨擦擦，又不时把眼睛露出水面，仿佛若有所求地看着我们。当它看到丹青小姐的时候，蓦然发出一阵忽高忽低的长鸣。
“它在叫我们跟它走！”丹青小姐低声说：“它说它的同伴需要我们的帮助。”
“你居然听得懂鱼的语言？”首领惊奇地看着她。
“嗯。”她淡淡地应了一声，仿佛不太愿意提到这件事：“这是那个诅咒唯一给我带来的好处。”
奇异的长鸣一下一下传入耳内，仿佛传说中的海妖悲泣。抹香鲸又喷出一股高而细的水柱，那样子，似乎在回应我说的话。
大家有些面面相觑，谁也想不到在海上居然会发现这样的奇事，也更不知如何是好。到了最后，还是丹青小姐开了口：“我们跟着它去看看吧。如果这鲸鱼真的有这么聪明，又遇到了我们，那就是上天注定我们是应当帮助它。”
于是，船队就在那条抹香鲸的带领下，转向正南方向航行。一直到了天色大明时，我们才渐渐看到几座黛色的小岛。金黄色的沙滩上，隐约有些巨大的灰黑色物体。游在船队前面的的抹香鲸一看见它们，立刻就又发出兴奋的长鸣。等船驶得近了，我们才发现，横躺在沙滩上的，竟然是十多头六七米长的抹香鲸群！
“肯定是因为昨天的风暴让它们搁浅了，“靳光兴奋地说，“这只鲸鱼可真是聪明，赶得上一个大活人了。”他迅速地放下小艇，招呼着船上的人们：“快下来啊，还等什么？救人，不，救鱼要紧啊·”
在大家的一阵哄笑中，丹青小姐轻盈地跃下小船，像一只优美的信天翁。她的身后，陆续跟有来了百多位船员，都拿着木棍、水桶等工具。在大伙的齐心协力之下，船很快划到了岸边。
丹青小姐是最先涉水走到抹香鲸身边的，看到她的到来，那些巨大的鲸鱼都仿佛通人性一般，发出微弱的哀鸣。而丹青小姐，就在这一片哀鸣声中，温柔地安抚摩着它们头部和腹上的伤口，仿佛是一个最慈爱的母亲。
“只有等今天晚上涨潮时，海水才可能漫到这里。”她转头对首领说：“但它们等不到那个时候了，我们得迅速把它们推回海里才行。”
斯蒂文首领走上沙滩的高处，仔细地看了看：“鲸鱼太大，光靠人力有些困难，用船拖也不是办法。一则是我们没有那么长的绳子，二则是船也根本拉不动它们。唯今之计，先砍下来几根椰树做滚轮再说。”
他迅速地指挥着一半人手奔向岸边那一排高高的椰树林，又命其他的人不停地打来海水浇在抹香鲸的身上。丹青小姐则是指挥着随后登岸而来的一班女眷，替受伤的鲸鱼敷上药膏和布巾。
正午的时候，抹香鲸们已被烈日晒得奄奄一息，其中有几条更是几乎完全停止了喷水。幸而在树已砍好，大家便齐心合力，每三十个人对付一头鲸鱼，将树棍塞入那些庞然大物的身下，又费了许多的功夫，这才将三四头鲸鱼推入了海中。那些得救的抹香鲸也极有灵性，就算身得自由，也并不离去，只是巡游在小岛周围，关注着其他的同伴们。
虽然全船队的男子都已投入了拯救行动，但搁浅的鲸鱼实在太大太多，到了夕阳西下的时候，却仍还有两三头幼鲸尚未得救，但大家已是累得筋疲力尽，无力再战了。丹青小姐也是一脸倦色，金色的长发被汗水与海水濡湿，堆积在她明秀的脸侧，便如同上好的丝绒一般。
“斯蒂文，真的不能再想想办法了吗？”她坐在沙滩上，任海水一波一波冲过她的纤足。
“难啊。”素来胸有成足的首领，此时也显得分外无奈：“大伙实在是没力气了，这几条鲸鱼年纪太小，被冲上沙滩又太远。就算我们能把它们顺利送回海中，也是凶多吉少。”
丹青小姐慢慢地站起来，走到正在给小鲸泼水的我身边，那些濒死的大鱼，已经渐渐不再喷水，眼皮的褶皱也早就变得灰白，显然已经快不行了。
“十岁那年，我们全家遇到了海难，就是一群海豚把我救起的。所以，每当我看到这些灵性的动物，都会有一种特别的情绪。”她似乎是在对着海面讲话，又似乎是在说给我听。
“今天看到了这些抹香鲸，我以为是上天给我机会，让我可以报答这些动物的救命之恩。没想到，就算有这么多人的帮助，竟然还是没有办法完全救活它们。”
我看到她跪了下来，轻轻地抚摸着那些瞳仁已经散开的幼鲸，渐渐的，她宝石般明亮的眼睛中慢慢充满了泪水。很久之后，她才转向海面，对着那群正在不停游曳的成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