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匪如玉》第117章


郴州知州与师爷一看此人,本有些悬着的心马上放了下去,这位讼师姓刘名伯常,乃是郴州一带最出名的讼师,或者说是最臭名昭著的讼棍,与州府极为相得,此人打官司,向来可以将黑的说成白的,死的说成活的,男的说成女的,巧舌如簧,手拈齐律走天下,还从来没有输过。
今日孙家搬了这位刘伯常出马,又有齐律关于嫡长相承的死条文保驾护航,这家产官司是断不会输了。
刘伯常捧着崔静卿的状纸细细看着,唇角不由露出一丝鄙夷轻蔑的冷笑,将对方,甚至将对方身后的钦差大人都看轻了几丝,他清了清嗓子,轻佻笑道:“好一个感天动地的故事……只是不知道……崔姑娘这故事与孙家又有何干系?”
崔静卿面无表情,说道:“讲的都是孙家这二十年的故事,你说与孙家有什么干系?”
刘伯常忽而冷笑两声,讥讽道:“崔姑娘真是可笑,你说是孙家的故事,便是孙家的故事?你说自己是孙家七小姐便是孙家七小姐?”
他对着堂上的郴州知州一拱手笑道:“大人,这案子太过荒唐。实在是没有继续的必要。”
郴州知州假意皱眉道:“何出如此孟浪言语?”
刘伯常笑道:“一点实据也无,便自称孙家七小姐……大人,若此时再有一人自称孙家七小姐,那又如何?郴州世人皆知,孙家老太爷当年一共育有十一子女,第七女乃小妾所生。自幼患病体弱,早于十数年前便已不幸染疴辞世,这如今怎么又多出了一个孙家七小姐?如果任由一人自称孙家后代,便可以擅上公堂,诋毁孙家声誉,中伤孙老太君及孙老爷之清名,这哪里还有天理?”
他望着崔静卿微笑说道:“当然。如今大家都知道,崔头目也不是寻常人……只是在下十分好奇,在内库开标之后,崔头目便弄出如此荒唐的一个举动,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背后是不是藏着什么不能告人的险恶用心?”
这位郴州最出名的讼棍浑然觉得今天这官司打的太无挑战性,所以一上来就猛攻,大发诛心之论,望着崔静卿摇头道:“没证据,就不要乱打官司,没证人,就不要胡乱攀咬……崔头目,你今日辱及孙家名声,稍后,定要告你一个诬告之罪。”
当年亲历孙老太君杖杀崔静卿亲生母亲,将崔静卿赶走之事的人,在这十几年里早就被灭了口,崔静卿手头根本不可能有什么证据以及证人,所以孙家十分自信。
而就在这个时候,郴州府衙地外面传来了一道滑腻腻、懒洋洋,让人听着直起鸡皮疙瘩的声音。
“谁说没证据就不能打官司?谁说没证人就不能告谋杀?”
“大齐历元年,定州小妾杀夫案,正妻无据而告,事后于马厩中觅得马刀,案破。”
“刑部存档春卷第一百三十七档,以南越宋代王之例,载明民事之案为三等,事涉万贯以上争执,可不受刑疏死规,不受反坐,无需完全举证……”
“孙家家产何止万贯?”
“有两例在前,这官司为何打不得?”
“证据这等事情,上告之后,自有官府查现场,搜索罪证,你这讼棍着什么急?”
“更何况……谁说崔姑娘就没有证据?”
那位自衙外行来之人一身儒衫,手执金扇,招摇无比,嚣张无比,一连串的话语,引案例,用刑部存档所书,虽然略嫌强辞夺理,却也是成功无比地将孙家咄咄逼人的气势打压了下去,将众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他的身上。
郴州知州微怒捋须道:“来者何人?不经通传便妄上公堂!来人啊,给我打!”
穿着儒衫的那人一合金扇,插入身后,对着堂上拱手恭敬一礼,说道:“大人,打不得。”
说完这句话,他从袖子里取出一张纸,在空中摇了摇,嘻皮笑脸说道:“晚生与这位刘伯常先生一般,也是讼师,只不过乃是崔静卿姑娘所请的讼师,先前来的晚了,还请大人告饶此罪,容我以完好之身,站于堂上与孙家说道说道……这案子还没有审,大人就将一方的讼师给打昏过去……这事儿传出去。只怕有碍大人清名。”
众人一愣。这才知道原来来者竟是崔静卿的讼师。
崔静卿苦笑着,心想瑾瑜怎么给自己派来这么一位胡闹气味太重的讼师。
郴州知州被这讼师的话憋住了,气地不行,却又不敢真的去打,不然在钦差大人那边不好交待,一时间竟是说不出话来。
他说不出话,那位刘伯常却是双眼一亮,盯着背插金扇的讼师,浑觉得终于是碰见了个牙尖嘴利的对手,略感兴奋,也是将扇子往身后一插,开口说道:“阁下先前所举两例,乃是特例,尤其是刑部春档注,只为京中大理寺刑部参考,却向来不涉地方审案之判。”
那人摇头说道:“不然,大兴四年,时任郴州评事的前老相爷李若甫,便曾依此春档注判一家产案,何来不涉之说?”
刘伯常心头一紧,对方所说的这个案例自己却是没有任何印象,要不然是对方胡说,要不然就是对方对于齐律以及判例的熟悉程度……还远在自己之上!
只听那人继续微笑说道:“伯常兄也不要说什么齐律不依判例的话,判例用是不用,不在齐律明文所限,全在主官一念之间。”
他举手向郴州知州大人讨好一礼,郴州知州却是在心里骂娘,知道一念之间四个字,就把自己逼上了东山,这家产案子不立也是不成了。
这个讼师究竟是谁?刘伯常与孙兰树对视一眼,都感到有些奇怪,郴州哪里来了这么一位还无耻的讼棍?
郴州知州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敢请教,这位先生究竟姓甚名谁?”
崔静卿也看着自己的讼师,只见这位讼师一拱双手,笑道:“学生潘友仁,洝┒妓鲜π谢崂硎拢滩刻匦淼鞯担袢仗匾馇袄闯恢荩谋闶怯姓馊傩也斡胧飞献畲蟮募也浮!?br />
潘友仁!
郴州知州马上有想逃跑的念头,孙兰树也感觉到嘴巴发干,而那位刘伯常更是眼睛都直了!
潘友仁是何许人?京都最出名的大状,或者说是整个大齐最出名的大状,刘伯常的名声只是行于郴州,这位潘友仁却是全天下出了名的聪明刁滑难惹,自出道开始,仗着自幼研习齐律,不知道让多少官员颜面无存,多少苦主凄苦流泪。
潘友仁的大名恶名,就连郴州城的百姓都听说过,此时听见他自报名号,府衙外就像开锅一般闹腾了起来,都知道今天这戏更好看了。
孙兰树担忧地望了刘伯常一眼,刘伯常在稍许慌乱之后,就恢复了平静,双眼微眯,体内骤然爆发了强大的战意,冷笑说道:“少爷放心,本人打官司还从来没有输过!”
既然是要打家产官司,当然首先要确认的就是崔静卿的真实身世,她究竟是不是孙老太爷生的第七个女儿。
对于这一点,刘伯常的立场站地极稳,对方如果不能证明此事,其余的事情根本不屑去辩,如此才能不给恶名在外潘友仁抓住己方漏洞的机会。
郴州知州也皱眉要求崔静卿一方提供切实的证据,以证据她的身份。
潘友仁此时已不如先前那般轻松了,对着崔静卿摇了摇头,便请出了己方的第一个证人。
这个证人是一个稳婆,年纪已经很老了,走路都有些颤颤巍巍,走到堂上气喘吁吁地证实,当年就是自己替孙老太爷那房小妾接的生,而那名新生的婴儿后腰处有一块青色的胎记。
崔静卿被带到后衙解衣,腰后果然有一块青记。
刘伯常皱着眉头,咬牙低声对孙兰树说道:“为什么昨天没有说这件事情?”
孙兰树的牙齿咬的脆脆地响,无比愤怒低声说道:“这个稳婆……是假的!当年那个前两年就病死了!”
刘伯常哀叹一声,就算知道稳婆是假的,己方怎么证明?那个稳婆看着糊涂,却在先前的问答之中,将当年孙园的位置记的清清楚楚,孙老太爷的容貌,小妾的穿着,房屋都没有记错,在旁观者看来,这个稳婆真是真的不能再真了。
监察院造假果然厉害!
Chapter 72
孙家自然不会被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稳婆就乱了阵脚,刘伯常也是位善辩之人,揪着胎记年日已久,稳婆年迈,所证不可尽信这几条猛烈地攻击,反正不可能就这么认了帐。
崔静卿的身世,只有这些虚证,总是不成,更何况郴州府的知州大人以及郴州路的官员们,本身就是朝向孙家一方。
潘友仁勃然大怒,心想这郴州的人果然都是些刁民,自己辛苦万分才“设计”了这么个稳婆,对方居然死赖不认帐,只是看堂上那位郴州知州的神情与说话,潘友仁也清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