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怨姻缘》第37章


:“哪里!我现在是农场里的总负责人,场党委代理书记!”王桂芳感到既惊讶又不解,问道:“那还不派人去做!还要你书记亲自出马,做这些事?”许栋梁故意装出凝重神色,说:“许多事情很重要,一般人做不了。譬如说,关于马培良的事情。”提起马培良,王桂芳的脸沉了下来。她说:“他已经很长时间不给我来信了。我们的关系是越来越疏远不对劲了……”许栋梁添油加醋、胡编乱造,将马培良的为人说得一沓糊涂。他说:“你去农场呆过,也知道,农场里的活有多苦。许多女知青都想参军、上大学远走高飞;或者能脱离大田劳动,当工作轻松爽快的会计、老师、营业员;或者做一个人单独工作的管水员、监查(作物病虫害)员、饲养员……马培良于是就利用她们这种需求心理,肆无忌惮地和许多女知青鬼混。半夜里,在田埂上,在女厕所里,乱来一气。甚至明目张胆地坐在女知青帐子里,谈情说爱。女的也心甘情愿,大家‘各取所需’嘛。这样,也就不会有人去告发,这让马培良更加胆大妄为。他生活上腐化堕落,经济上贪污受贿,政治上反党反人民。加上历史上有大量右派言论,恶毒攻击‘三面红旗’和学校党组织。特别是对开展的‘*’抱敌视、对抗态度。以至于被革命群众揪了出来。现在,他已经被开除了党籍,剥夺了自由,关进了监牢,正等待运动后期处理。今天,我不仅是来告诉你,也是来劝劝你……”他把话打住,察言观色,看王桂芳的反应。王桂芳低头不语,神态木然。于是,许栋梁大胆地接着说:“……趁早跟这个负心人离婚算了!像马培良这些顽固不化的走资派、阶级异己分子,运动后期都要被判刑,押送到大西北戈壁滩劳改。永远不要想再能回来……”王桂芳仍然低头不吭声。耳边响着许栋梁未了的话音:“……你要离的话,我可以代你去农场办理离婚手续。你不妨写封信,预先告诉他一声。要不要我替你起个草?”王桂芳犹豫地说:“让我再想想……”农场。牛棚旁。小小年夜的傍晚。下班后,小三子带领着李全华、马培良和周力钧,顺堤旁小路走回牛棚。邹世雄从堤上老顾家里走出门,居高临下喊道:“过来!三个人都过来!”他神气活现地宣讲“圣旨”:“黄场长让我通知你们,从今天晚上起,到回城知青返场,暂时允许你们搬回营区去住。考虑到周力钧有病,准予他回家吃住过个年。为了便于管理,李全华就住在马培良家里。必须跟你们强调的是:这是上面对你们的关怀,让你们也能高兴地过个春节,不是放你们自由了。小三子的监管工作暂时由我代替,也让他有工夫舒心地忙年。大多数的老职工要借用食堂的大锅灶、大蒸笼做馒头。从今晚起,李全华这两天三夜的任务就是为他们烧火。那怕是连着忙通宵也不许有怨言!等忙过了年,会让你歇歇的。马培良照旧负责打扫猪圈的工作。周力钧暂时替代李全华,负责打扫厕所。马上拿上你们的铺盖,跟我去场部!” 三个“罪人”没有谁喜形于色。脸上的表情是疑惑、猜度:他们真会发善心?难道是与赵宏的死有关?或是同全国“*”大形势有关?有什么文下达到农场了?食堂灶间。大年三十傍晚。吴队长家,前天就做过一次馒头了。据说做了一半就停了。馒头死瘪,根本谈不上暄腾。估计是面没有发好。他们最忌讳的就是“没得发”了。于是重新和面发酵,再蒸一次。李全华正在灶间为吴队长家烧火。邹世雄走过来递给他一封信。他一看信封,脸上就立刻露出惊喜和激动的神色,迫不及待地扯开信皮。这时,他还没忘记先往灶膛里塞进一大札草。他抽出信纸,展开阅读。灶膛里熊熊燃烧的火……渐渐地微弱下去……直到熄灭。画外响着于莉莉(信上所写)的话音:“……你犯下了太多太多的罪行……如今你已经成了反革命……为这,我反复思虑,我们的关系必须到此结束了!这对你和我都有好处……请不要怪罪我无情,这都是你自己作的孽!许多事情,你一意孤行得罪人,哪肯听我一句劝!你好好从中吸取教训吧……几年来购置的东西,我一样也不要,全给你……你不要对我再抱任何幻想了……认真改造自己,争取重新做人吧……”李全华如遭晴天霹雳,双眼饱含泪水,神色极度沮丧。耳边传来吴队长怒吼声:“李全华!”紧接着,脸上就挨了一记重重的耳光!发愣发呆的李全华,摸着脸颊,眨巴着眼,迷迷怔怔盯着吴队长,似乎还没有清醒过来。气冲牛斗的吴队长猛力推开李全华,自己动手往灶膛里塞进一大把草,转脸对李全华咬牙切齿地训斥道:“我说水滚的声音怎么没有了!你是存心要我吃死瘪馒头,看我晦气是不是?嗯?”马培良家。大年三十深夜。李全华疲惫、颓丧地往屋里走。遇到一直守他回来吃年夜饭的马培良,就跟没看见似的擦肩而过。马培良诧异地转动头颈盯视李全华。方桌上摆了几个菜,还有花生、瓜子等。李全华走到方桌旁坐下,黯然神伤地呆视窗外。马培良也跟着到方桌旁坐下。看着神态委靡不振的李全华问道:“发生什么事了?”李全华从口袋里掏出于莉莉的绝交信,递给马培良。便伏在桌子上,不能自持地痛哭流涕。马培良在看……于莉莉的信。于玲玲宿舍。几乎同时。在看信……的人是于玲玲。她眼眶里闪烁着晶莹的泪花。满脸忧愤、沮丧和绝望的神色。她耳边响着哥哥于大勇(写在信上)的话音:“……你也太幼稚可笑了!简直是鬼迷心窍!你怎么还不如小你三岁的妹妹有见识呀……妈叫你接到信后,立即动身回来!玲玲,世界上好心没好报的人太多了。决不能光想着别人害了自己呀……妈年轻的时候,跟了干地下工作的、共产党员的爸,不仅含辛茹苦,还天天担惊受怕,没过上一天安定的日子。好容易熬到革命胜利,全国解放了,爸他却成了革命的叛徒!死在人民的监狱里。于是,妈和我们,都成了反革命家属……就靠妈一个人,把我们兄弟姐妹六个扶养大,有多苦,你都知道。妈辛苦了一辈子,年已花甲,天刚蒙蒙亮就要去扫马路。还要被地区上三天两头揪去批斗。说她天天喊冤叫屈,企图翻案,气焰嚣张。低头弯腰挨批不说,还要被人打。反革命家属的日子苦不堪言啊!你妹妹做出同反革命分子李全华绝交的决定是对的。而你……凡事都要三思而行啊……”于玲玲泪流满面,捏着点燃了的信纸,神情木然地看着它化为灰烬。她耳边还响着哥哥的话音:“……看完信就把它烧掉,免得惹事生非!我们出身不好,能被人家批判的东西本来就够多的了……”宿舍里烟雾弥漫。于玲玲又在烧毁自己写的数本日记。屋里扔了一地的日记本的硬皮。于玲玲宿舍。大年初一清晨。哭了一夜,没入睡的于玲玲,穿上平时常穿的、她认为最漂亮的衣服起床了……她满面泪痕地对着镜子梳头。刚用毛巾擦完脸,又忍不住地泪如泉涌!于玲玲已经万念俱灰。她失去了爱的勇气,也失去了生的欲望!她决定永别人世,去追逐赵宏的亡灵!农场猪圈。大年初一清晨。晨曦中,马培良将独轮车上的猪粪,倾倒进储存猪粪的池里……又肩扛笆斗来到猪圈,将发酵糠饲料倒进猪食槽……接着挑来水,倒进猪食槽。马培良家。几近同时。破面盆里七、八只纱线球在燃烧。屋里烟雾弥漫。一沓子照片一张张扔进了火盆。能看清那是李全华和于莉莉在无锡风景区拍的照片。于莉莉甜美笑脸……的玉照……被移向火盆。它是于莉莉在合德轮船码头候船室送给李全华的。清晰的照片变得越来越模糊——李全华痴望着照片,满眼泪水。移向火盆的照片又蹜了回来……被李全华撂在桌子上,又发狠拍了一下。马培良带着垫肩,臂弯里夹着衣服,回家来吃早饭。他嗅到刺鼻的烟火味,便诧异地四下里寻找。面盆里还看得出线球的余烬和没烧尽的照片残片。马培良的脑海里立时浮现出在牛棚里抽纱、绕成线球的一幕和七、八只好不容易绕成的线球。脸上顿显焦虑不安的神色。他霍地转身,夺门而出。通往六支渠的大路上。马培良远远望见大路南端,李全华正低着头,朝着六支渠方向踽踽独行。马培良火烧火燎地大步流星追上前去。六支渠边大路上。李全华在六支渠旁大路上心灰意冷地一直低着头默然而行。渠水倒映着深邃的苍旻。李全华的心声:“苍天啊,我到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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