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家路窄》第49章


、四十七折
隔了良久,苏濯忽然动念转身,却不见此地有任何人在。她只当是幻觉未褪,自嘲地一笑。
不过这瘴气有害,留着闻人越在原处总是不妥。因此她又折返浅水池边寻了另一株褐水仙,携在身上回头去找他。
林里无路,四周树木长势皆是相同,兜兜转转,分不出东西南北。苏濯只绕了一会儿,便发现自己迷路了。她徒然地望着四周,出声喊道,“闻人越?”
嘶哑的声音在林中不断回荡,但始终得不到回应。
她又喊过两声,心里疲惫愈胜。
眼下里是口干舌燥,腹中饥饿,内力耗去七八,身上大大小小伤口无数,她感觉不舒服,却不敢显出疲态,生怕这么一坐下去,便站不起来了。
自出乌兰岛后,她已经太久没有受过这样的折磨。
·
乌兰佩又遣人来说了,这人是个新进门的弟子,生得憨厚老实,“大师姐,师父叫你傍晚时分去停风楼。”
苏濯眼皮也不抬,“还有谁去?”
她傻呵呵道,“是我,师父说大师姐功夫最好,要我向你请教。”
苏濯停下手里的动作,“你什么时候入的门?学了多少?”
她腼腆道,“前两日才到乌兰岛上,刚学了些皮毛呢,大师姐莫看不起我……”
苏濯仰头看去,见她是这样一张天真无邪的脸,不到十三四岁年纪,瞳孔还很透澈,“你还太小了……”
她有些局促不安,“不小啦不小啦!再不学些本事,便连饭也要不着!”
苏濯微微动了动嘴角。她想问她许多,却又觉得是毫无意义的。知道又如何?知道得越多,只会越舍不得。
见她不说话,这姑娘又道,“听说大师姐姓苏?是同武林盟主一个姓吗?他可是大英雄啊!”
苏濯点点头,用嘲讽的态度回答,“是啊,大英雄。”
姑娘看她无意长聊,心里正急不可耐地要去练功,便告退道,“大师姐,我们晚上停风楼见!”
苏濯颔首,看着她退到门口,“等一下,你叫什么?”
姑娘侧着脸一笑,外面刚好吹进一阵风,将她的鬓角吹散了,携来一两朵海棠花,随着她的声音钻进屋里来,“我叫秋风!”
·
苏濯睁开眼,看到沈判远远地坐在回廊上,手里捧着一杯茶。他一身青衫,神色澹然,像是与面前的山竹融为了一体,能千万年地停留在此地,漫看日出日落,云卷云舒。
过了会儿,不期然地下起雨来。雨珠落地如打弦,乱弹宫商。他只坐着不动,慢慢饮着手里的茶。
没多久又雨歇,天边漏出一线斜阳彩,横打在他身上,把他影子拉得老长,遮到屋前鲤鱼池中。鲤鱼误以为食,争相露出水面吞啄,波纹粼粼,映出了一幅疏影横斜的画卷。
苏濯从榻上爬起来,慢吞吞走到他身边,傍着坐下。天气渐凉,她说话时口中能吐出雾气,“今天起风了吗?”
沈判道,“昨夜大风,及早骤停,之后再未起过。是风声把你吵醒了?”
苏濯道,“是,晚秋的风。”
沈判拿起茶壶,为她斟了一盏,道,“是你杀过最厉害的?”
苏濯道,“不,最无辜的。”
沈判宽厚的手掌盖在她手背上,温暖包容,能平定心境。
苏濯低头,听着瓦檐上落下的雨珠打在阶前石窟上的声响,想象它积年累月,滴水穿石。
“昨夜,”沈判松开手,转头向她道,“有个客人来访,我猜想你或许认识。要不要去见一见?”
苏濯接过他递来的茶,茶水早已变凉,只余下些微温热,“他人在哪里?我顺便为你换壶茶。”
沈判按住手边的茶壶,推辞道,“不必,就这样吧,总是要凉的。”
·
从回廊到东厢不到十丈路,苏濯心中转过八/九十个念头,始终不敢确定来人是谁。
在看到闻人越的脸前,她险些都快要忘记了还有他这么一个人。
这让她颇抱歉意,“你来了。”
闻人越不咸不淡地应了,“怎样?肖姑娘说你昏睡在树林子里了,现下感觉好些没?”
他话里话外全是关心,语气却是平常,好像在同一个陌生人讲话。
苏濯小心赔道,“好多了,你可好?”
闻人越点点头,看着她衣衫单薄,在寒风中略有些颤抖,心里到底还是不忍,叹了口气道,“进来说话。”
苏濯向前两步,还不等推开轻阖的门扉,就感觉有大力自背后将她搂住,紧紧护在怀里,宽大的鹤氅罩住了她全身,连脸也不让得露出来。
她讶然抬头,发现是闻人越,便失笑道,“你从窗口……”
闻人越贴紧了她,恨恨道,“是,我从窗口跳出来了!你走得这么慢,我只好更快一些!”
·
池城东燕脂裁铺里,有个妙龄的姑娘正在试衣。她面貌姣好,身材匀称,穿什么都好看,也正因此,这厢里面前摆了七八件漂亮衣服,倒叫人犹豫不决,不知该买哪件才好。
身后的丫鬟给她出主意,“宁姐姐,就买这件紫衫罢,听说新姑爷喜欢紫色。”
姓宁的姑娘将紫衣服拿起又放下,“他喜欢……他喜欢吗?”
燕脂裁的老板卸下肩上的尺子,“我觉着,还是方才浅芽黄的好看。这件紫色显厚重,非得要活泼的人儿才穿得出‘静如处子,动如脱兔’的模样来,宁姑娘端庄,穿了显木讷。”
丫鬟不高兴了,挤眉弄眼地质问,“老板,你还想不想做生意了!转着弯儿骂宁姐姐呢?”
老板嘿嘿一笑,“大家都是熟人,我只是照直说,宁姑娘也知道我这心直口快的脾气,不会责备我的。”
丫鬟噗哧一声,刚要说话,却听姓宁的姑娘冷声道,“不买了。”
老板万没料到她会动气,赶紧解释说,“宁姑娘,我是胡说八道的,你别当真啊!”
姓宁的姑娘看了他两眼,“你是该收敛收敛。”
老板又一阵点头哈腰,赔礼道歉,丫鬟也从旁说了一气好话。她这才气消了些,捡了件湖绿的衫子要了。
待她出门,老板一把拽住丫鬟,有些心有余悸地偷偷问道,“这……宁姑娘最近脾气是不是不大好?”
丫鬟拧了拧他的脸,皱着眉头道,“不是不大好,是大不好!”
、四十八折
南疆名中虽有一个“南”字,但着实地处偏北,日子近年关时,山间便多是下雪天气,少见晴日。自到时见了一场晴,之后数日接连的雪天,一刻未曾停。
乌兰岛处极南,冬暖夏凉,是个在气候上十分美好的地方。苏濯住惯了该岛,轮换到南疆后就被冻得不耐烦,于是向沈判说罢京城扈言官一事已毕之后,就起意要请辞。
沈判早知她待不住,笑一笑道,“日前有传扈言官遇刺,但幸得无恙。我身困此地,无法亲去探望。你此番折返中原,或有时间帮我去看上一看?”
苏濯道,“之前肖月半有言,说是他已然被杀了。”
沈判研着茶末,微微掀起眼角,“既然我得到的消息同你的有出入,就还是该去看一看的。”
苏濯嫌麻烦,又想起当时差点殒命在一双疯子手下,厌恶道,“京城乱糟糟的,我不愿再去。”
沈判悠然道,“我记得你当时也是这么说的。”
苏濯晓得他说得是一年前拒绝帮他偷送金笔朱砂册的事,便撇了撇嘴,“既然你这么了解我,又何必拿旧事出来笑我?”
沈判端起身侧的热水,泡出三盏香气四溢的好茶,推过一盏到旁侧,道,“就是你这口是心非的性子,最教人喜欢。”
苏濯红了红脸,接过他递来的另一盏茶,抿了一口,另转话题道,“这茶给谁?”
沈判道,“给闻人公子。”
苏濯开口道,“他又不……”
话音未落,闻人越已然跨入客堂,边将紫竹伞收到墙角,边朝家主沈判颔首致意。
苏濯脸上愈加烧了,有些窘迫道,“沈大人总是能未卜先知,小女子实在佩服。”
沈判笑而不答。
闻人越没留意听他们说话,脱下大氅后便径自走到桌前坐了,似是与沈判十分相熟。喝过一口暖茶后,他看了一眼故意低眉垂眼不搭理他的苏濯,启口道,“沈大人,这两日有所叨扰了。”
沈判低声笑了会儿,“所以闻人公子也是来告辞的?”
闻人越反问道,“也?”
沈判笑看苏濯,“你们一道走?”
苏濯倏地站起来,转身向门口去,“不同你说话了!我去找肖姑娘!”
·
自从同肖月半在荒漠中失散,苏濯便一直得不到她的消息,到达沈判居所后也未曾见到她。
直到前一夜,她风尘仆仆赶到了这里。
苏濯方知她在到达南疆后又孤身返回去,在荒漠中执着地找了他们五六日余,和他们一样无水无粮地熬着,一身的疲惫和沙尘。
苏濯不禁心中有所动,便常去看她。可她依旧沉沉睡着,似乎是要将这两日的疲乏都睡去。
·
夜间苏濯就开始收拾行装,她从沈判手里抢来许多?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