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世妖娆》第104章

“也许，我们真的是知己。”
邵峥以拇指轻轻摩擦杯缘，长长一叹：“普天之下，只有你，能够明白我心里的感觉。也只有你，和我一样傻。”
酒壶倾前，没有人顾及彼此的身份，给自己倒一杯，便为对方也满一杯。
“不对。”
楼林摇摇食指，怅然而笑，“你比我更傻，这世间，再找不出比你还傻的人。”
“是么？”
邵峥略一挑眉。
两人今日虽是第一次见面，却早已深知对方。
而且，两个旗鼓相当性情相投的人遇在一起，总会有一种一见如故惺惺相惜的感觉。
楼林淡淡一笑，叹道：“难道你不傻么？你是皇子，封地为王，自养军队，外有赫氏内部相撑，内有福康王相助，耳目众多，势力遍布天下，皇位对于你，犹如囊中取物，触手可得。甚至可以说，这天下，只有你不想要的东西，没有你要不到的。可是，你却为了一个女人，放弃万里江山，大好前程，放弃了原本可以属于你的一切。”
“那又如何？”
邵峥无谓的笑笑，“只要我有颜颜，放弃什么都值得。怎么……你觉得不对？”
楼林摇头，低垂下眼帘，让人看不清他眼中神色：
“你至情至性，活得真实，纯粹，我很羡慕。”
“哦？”
“真的，我很羡慕。”
他很羡慕。
二十几年前，他因为留恋权势地位，没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失去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伤的自己体无完肤，再没有从头来过的力气。
二十几年后的今时今日，他因为没有勇气，不敢面对内心被重新燃起的火焰，因为怕被灼伤，才会懦弱，才会逃避，才会……一次又一次的伤到落落。
他本来，可以宁静安逸的渡过后半生。
不问世事，不理纷争，默默无闻地经营生意，做一个纯纯粹粹的商人。
但一切变得太快……
他还没来得及接受，世界已面目前非。
他总是想起，莞落闯进他视线的一瞬间，像是一阵春风迎面扑来，应对他心底的渴望，不必经过他允许，就在他生命中落地生根，无处可躲。
“人这一辈子，最难的，就是放下，你不愧是赵轩和吟婉的儿子，你做到了。”
楼林想的伤感，片刻间，已连连饮下数杯酒水。
邵峥见他如此，却不由自主的笑了：
“可能颜颜今天的话，说得有些太过直白，但是，她说的一点都不错。你既然将落落留在身边，为什么不好好对她？我不明白，所有人都能看出她对你来说有多重要，为何你自己却不愿承认？”
“我不是不愿，是还不到时候。”
楼林道：“如果你爱上一个这样的女人，你就会明白。”
“有何区别？”
“落落和颜颜并不一样。”
楼林仰头，又喝一杯：
“颜颜的心纯净，完整，她爱你，就会抛开一切，把整颗心都交给你。只要你也爱她，珍惜她，她就会幸福。她想的单纯，想要的亦是很少，所以容易快乐……但是落落……”
他叹口气，苦笑道：“落落太聪明，这不是一件值得炫耀或是应该高兴的事情。因为，越聪明的女人，越不容易快乐。她把一切看的太清楚，太透彻，不会轻易被骗，也不会轻易对谁妥协。她被别人伤过之后，心里会不自觉的对其他人也设防，想要让她真心真意，卸下伪装，谈何容易？！”
“所以……”
“所以我一步步接近她，一点点撕破她防备的面具，让她将最真实的一面摆在我面前，对我再没有任何虚假……”
若我只喜欢她美丽，喜欢她外表笼罩的光环。
我可以不爱她，只把她留在身边，受万众瞩目，满足我的虚荣心。
可是，我不能。
因为我不只喜欢她美丽，我更喜欢的，是她带给我的真实感觉。
我爱她这个人，爱她的一切，无关好坏。
我爱她，所以不能容忍她不爱，不能容忍她人在我身边，心在别处。
我要留，也只要完整的她。
我要她人与心，天上地下都无处可逃。
“其实，即使结果不能如你所愿，你还是心甘情愿的，对吗？”
邵峥酒量虽不及楼林，但毕竟是习武之身，多加控制，喝多少酒也不至于醉倒，他亦知道这点，所以索性放开自己，痛痛快快与他畅饮起来。
“不错，就是心甘情愿。”
楼林捏着酒杯，回答道：“做再多的事，说再多的话，也都抵不过心甘情愿这四个字。我栽在这四个字上起不了身，你亦如此。”
“是，但不是起不了。”
邵峥笑着举杯，“是我根本不想起来，你说这世上再找不到比我更傻的人，同样，世上也再找不到比我更幸运的人。”
皇权算什么？
谁夺来，就为谁用。
江山又如何？
谁打下，就属谁家。
而我的颜颜，只有一个。
我爱的，爱我的颜颜，只有这么唯一的一个。
我舍了真心能换权势。
我舍了权势，一定能换到真心么？
“你说得对，我们傻，是因为我们都很幸运。别人看我们傻，是因他一辈子也得不到这样的感情。”
楼林悠长地吐出一口气，似在与邵峥说话，又似在自言自语：
“还有什么不满足，有多少人，可以为了美人而不要江山，但并不是每个美人，都会不离开没有江山的他们。我们本来就没有江山，只不过是为了心中所爱而停下脚步，离开这条路途。幸运的是，她们也都真心真意的爱着我们，人生得此佳人相伴，夫复何求？”
倾世妖娆　第168章　宫阙（五）
能够拥有。
我已再无所求。
时间如梦飞逝，不忍停留，新的画面出规，旧的情景消失，有些人记得它过住的模样，有些人只让它在脑中留下淡淡的印象，有些人则完全忘记。
暮色降临，凉风习习，不知何时，院内已无声无息地燃起烛火，隐约的喧闹声从不远处传过来，犹在幻境之中。
两人默默对饮，一杯连着一杯，不曾停下。
“说吧，究竟为何愿意陪我喝酒？”
楼林一直没有抬头看邵峥，此刻他似乎下定某种决心，深沉的眸子与邵峥明壳的目光坦然从容地碰撞在一起，没有预想中的撞击，仿如两潭宁静湖水，平静无波地汇合交融。
“你想听哪个原因？”
邵峥毫无表情的举杯，“是我原本计划中的那个，还是我此刻心里真正想的这个？”
楼林慨然一笑，道：“那就都说来听听吧！”
“也好。”
邵峥应一声，将空空的酒杯放下，重新斟满：
“没见到你之前，我就已经想好见到你要做什么事，如今虽然有所变动，但这事，仍然对你对我都十分重要。”
他抿一口酒，略一沉吟：
“你从前是楼家的小王爷，不但长于王室，还是位镇守边关的将军。这样的身份，对朝政，对统兵，皆有他人不可超越的见地和经验。”
楼林不置可否，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群子。
邵峥见他如此，便也无所顾忌的说起来：
“且抛开过去，只谈如今。这些年，你虽然淡出政局，不问世事，但你富可敌国。若是招兵买马，自立旗号，同样对龙椅上坐着的人，有很大的威胁。”
“不错啊！你说的都对。”
楼林点头，脸上掠过一丝朦胧的傲然， “所以，你想让我帮你？”
“是。”
邵峥也不拐弯末角，直言道：“你肯帮我最好，若是不肯，也绝对不能帮其他人。”
楼林抿着唇角，笑着问，“你这个想法，是在你回京之前，就己径想好了的吧？”
“自然。我不可能让自己成为瓮中之鳌。”
“这我明白，但我不明白，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答应你？
“你一定会的。”
邵峥悠长的吐出一口气，肯定道：“我母后临终前交代过凤姨娘，有朝一日若皇兄召我回京，我想要什么，凤姨娘都要助我一臂之力。这些年，你一直和风姨娘生活在一起，不可能不知道母后临终所托，所以，你一定会帮我。”
“你就这么肯定？”
楼林挑高眉毛，戏谑般望着他，“人都是会伪装的，我未必就不想东山再起，未必就会成全吟婉的遗愿。”
“别人我不敢说，但你一定会。”
“怎么？”
“因为你是一个懂爱的人，你爱我母后。”
“恩，这是个很好的筹码。”
“那么，我这筹码，能不能赢这一局？”
邵峥执起酒杯，朝他举起，噙着笑问。
楼林也笑，举杯与他对碰，眼中流露出些许赞叹：
“好吧！你赢了。”
“多谢。”
“不必谢我。”
楼林叹息，“要谢，就谢你母后吧！”
“谢她留下这些对我有利的遗言？”
邵峥轻轻摇头，苦笑道：“若是如此，到不如没有这样的感谢。我宁愿父皇母后都还活着。”
“宁愿他们活着……”
楼林听后，亦生出伤感。
赫吟婉这三个字，早已经深深地扎在他心里。
任凭岁月流逝，风吹雨打，也无发磨灭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