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篡清(下)》第125章


下,也仍然没有上下解体。
葛起泰和他那帮才带上兵的弟兄,还是整天饶有兴致的向禁卫军北来之人讨教,照样在监视当中出操训练。原因很简单,他们是徐大帅的人!现在整个天下,谁还大得过徐一凡?
底下镇定无比可是领头三人,却各有各的表现。
明面上领头的自然是刘大子刘如虎,陷入这个牢笼也似的局势。原来一点兴头,早就飞到了九霄云外去,整天就缩在自己的那间屋子里头是烧香磕头,就是给自己算卦。算来算去总是不妙,似乎这道血光之灾怎么也躲不过去。于是就加倍的失魂落魄。
而袁世凯却是如一头困兽一般,他费劲心思,连踢带打,在北地这么险恶的局面当中生生营造出一股势力出来为的就是在将来的大变局当中有所作为。可是带着这一千五百徒手兵,藏着的长枪短枪不过几十把,又在被严密监视当中,他的一番苦心,眼看就要化为流水!他每天就在营房四处走来走去着四下环逼的谭嗣同嫡系军队的卡子,仿佛随时都能爆发出来!
楚万里却又是另外一个样子,照理说他是最能随遇而安的人,这种老天给的偷懒机会,他向来是绝不放过。可是他这几天,却始终关在自己屋子里头,一份份的起草电文通过盛宣怀秘密买通的渠道送出去,天知道他怎么有这么多的事情要用来请示!当初辽南对日作战,他独担方面,就敢擅自改变徐一凡的方略,将辽阳主力向南压迫后取得大捷。但是现在,他却一份接一份的电报朝江宁在发!
这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就是那个随和好脾气,什么事情都敢乱开玩笑的楚万里也不见了。偶尔出来是负手在营房操场上踟蹰而行,脸上再不见了轻松的笑容。只有眉宇间抹不掉的沉重。往常再艰难的局面万里都能以最轻松的态度应对,也总能想出办法。现在别人向他请示,现在被监视着,应该做点什么,楚万里却总是呆呆出神不予回答,到了最后,也只是一声苦笑。
整个延庆标从上到下,就处在这么古怪的局面和气氛当中,大家都有些忐忑不安。也都在猜测,大帅绝不会平白无故的将他们放到这里来,大帅在江宁,到底再安排些什么,好让他们能发挥作用?
楚万里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一份份请示电报发上去,这辈子他都没有亲笔写过这么多电文。每个夜里,通过秘密渠道送来的答复总是一样:“迅速探查京城虚实,香教情。香教何时进京,更须探明!你部之要务,莫过与此。其余镇静待之可也,大帅坐镇江宁,自有成算!”
楚万里有一万种办法可以打破眼前闷局,谭嗣同对北地局势,还有麾下部队的掌控能力,远远不及徐一凡对禁卫军掌握得那么确实。说是严密监视,其实就是筛子。外面还有盛宣怀这个大金主配合,要破局而出,太容易了。
可是然后呢?
大帅,难道你真的就是不北上,非要让这里变成一片血海?
既是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既然你用全新的做法将我们引领到了现在。难道在最后,还要走和过去一样的权术之路,鼎革之途?
手心里握着的是昨天夜里才到的复电,脸上感受到的是如刀割一般的寒风。楚万里仰天吐出了一口长长的白气。四下看看,凌乱的小雪里头,谭嗣同的新军正在远处换哨,下值的兵士围着火堆又蹦又跳。
间,一片灰蒙。
背后突然响起了脚步声,每一步都走得稳稳的。楚万里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袁世凯。这段日子袁世凯对他怨气很大他也知道。好几次袁世凯都要策动打破眼前这种闷局,将延庆标拉出去,不管是向辽南靠拢,还是干脆回延庆,更深的参与各地香教引起的变乱,都会变得主动许多,更能获得进一步的情报,可是都给楚万里压下来了。袁世凯是聪明人,知道这里不是由他做主,就再不多说,但是也和楚万里避不见面了。
今儿怎么又凑上来了?老子心情还是不好,和你没什么好多说的!
楚万里冷着一张脸转过头来,看着袁世凯穿着一身低级小武官的五云褂大步走来。
等到他走近了楚万里才懒洋洋的道:“又有什么事情?该说的都已经说过,还要什么好扯的?”
袁世凯却是一严肃,眉宇之间还隐隐有兴奋之色:“大人,有客来拜!”
“什么客?”楚万里也挑起了毛是他聪明,也想不出是什么人。谭嗣同那一头防他们跟防贼似的,虽然和盛宣怀那里保持着联系可是那绝对称不上是客,还有什么人会大摇大摆而来?
袁世凯恭低头:“…………大盛魁,韩老掌柜!已经通知刘大子更衣准备正堂见客了人,我们…………”
楚万里一摆手,淡淡冷笑:“现在还那些虚头八脑的干什么?人家就是冲着我们来的,犯不着再让姓刘的装幌子了…………我们俩见他!这葫芦里的药,也该揭开盖子瞧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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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督署,签押房。
张佩纶独处在押房当中着一份份的往来电文,应酬文电,他就随手拟了稿子,重要情报,他就做出摘要备送呈徐一凡。一份份的东西送过来,他只是不出声的埋头干着。
徐一凡:从决定了暂不北上的大计,就暂时把心思放在拉拢就要陆续抵达江宁的督抚上面了,北地重要的情报一概先送张佩纶然后再给他。他这两天不是和李鸿章在商量怎么让各地督抚就其范围,就是和索尔兹伯里往还讨价还价。似乎再没有了前些日子的那些郁郁难解。
他自然知道徐一凡在想些什么,政治本来就是干净不到哪里的东西,徐一凡一路走来他们这些大清体制下出来的人看来,已经是足够的理直气壮了。北地现在的乱局,不管是成因还是发展,都是大清自己闹出来的。就算徐一凡稍稍在其间下了一点手,也不过只是小小的推波助澜。鼎革一个朝代点血都见不得,还能怎样?反正他是干完这次准备林下游的人,才不惜以最强硬的态度动徐一凡往前走。也算是为徐一凡分摊点责任——上位者,免不了有些惺惺作态他就最后尽一点心力吧!
只是,徐一凡真的是惺惺作态么?
有的时候,张佩纶偶尔也会觉得有点把握不了。徐一凡这个人,从来都是不按牌理出牌的。这次他从头到尾参与着徐一凡在北地的展布,虽然他已经坚信把握住了徐一凡的心态,可是总还有点怀。
算了,想那么多干嘛。
张佩纶看看签押房正中徐一凡那张空荡荡的大桌子,摇头笑笑,准备继续埋头公文当中。
门外传来了立正的声音,接着徐一凡就推门而入。看着张佩纶笑着打招呼:“幼樵,辛苦!你瞧着是不是再添几个人手?身体撑不撑得住?”
张佩纶笑着起身行礼,顺便活动着手腕子:“……我这掌书记,平时也闲的很。军政是禁卫军那头,民政是少川管着。只是现在替大帅综合一下北地情报,处理一下各地督抚往来的应酬文电而已…………事关机密,暂时不用添人。等到将来,其他人再来挑这担子,大帅怎么安排,我就管不了啦…………”
徐一凡一笑:“口口声声说干完这次就要告退,我待人有这么刻薄?”
张佩纶也笑着回答:“从龙之士多有,何多我一个半老头子?我们,早就过时啦……”
两人随口闲聊,都故意避开北地那里的消息。谁都知道,那里每时每刻都在死人,而只有一个谭嗣同,在咬牙苦苦支撑!
徐一凡随手拿起张佩纶记下的归档文电目录,一边翻看一边笑道:“要说老中堂还真是……姜还是老的辣!这些地方督抚的心思,都给他摸熟了…………”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放下簿子,定定的看着张佩纶:“…………万里的这些文电,我怎么没有看到?”
这个时候,徐一凡火不打一处来。他往北地派了两个主持的人,盛宣怀是很卖力,可是也滑头,只是将情报综合一下,全发过来,半点自己的看法都没有。而楚万里的判断能力有观察能力,都是他很倚重的…………甚至潜意识里,他还想听到楚万里说一些与众不同的东西!张佩纶竟然这么大的胆子,将楚万里这几天发来的文电全部隐瞒了下来!
隐瞒也就罢了,还敢大剌剌的录在随手档目录里头以为他徐一凡不识字儿?真以为你张幼樵能在老子面前一手遮天?
这些日子郁积在心头的一股邪火正是无处发泄的时候,他看着张佩纶的目光就更加的森冷!
徐一凡已经是权倾天下的人物,上次安徽巡抚邓华熙来拜,差点就要行三跪九叩的礼。他是被天下已经许之为就要掌握这座江山的不二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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