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庭月》第303章


“钟小姐若真这么想,”我走到钟蕊面前,一把捉住她手,“那便错了。”
钟蕊惊叫一声,却很快恢复平静:“姐姐可相信,只要我大叫一声引了人冲进来,姐姐便是胁迫后妃之罪。”
我并不为所动:“钟小姐不会这么做,所谓做一次是天才,做两次便是蠢材,你已经用过此招,再用,恐怕只会徒惹人生厌。”
钟蕊脸色一滞,继而笑道:“詹台小姐倒是挺了解我的,既然你无心向我示好,今日又缘何前来见我?”
我凑近钟蕊耳边:“我只想告诉钟小姐,我詹台千瞳并非圣人,有恩必报,有仇,也必不会忘。”
钟蕊冷哼:“如今连皇上都要让我钟家三分,你又能耐我何?”
我不由觉得好笑:“就凭你这句话,你便输定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钟蕊微微蹙眉。
你若只如此小看了詹台玦衡,注定只有一条路走。
然而这话我却没有告诉钟蕊,只是放开她道:“今天,是我第一次主动来拜见你,也是最后一次,但愿你记住我的话,早作打算。”
说完,转身离开。
“詹台千瞳,本宫不信,你能反败为胜!”钟蕊在身后叫道。
反败为胜?
一丝微笑逸上嘴角,又有哪一次,我不是反败为胜呢?
这一瞬间,只觉得骨子里那个原本自信的詹台玦衡又一次回归。
“詹台玦衡,终有一天,我要让你明白,这世间,也有你利用不了的人!”
仿佛很久以前,我曾经如斯决心道。
这次,我何止要赢了你钟蕊,我更要赢詹台玦衡一次!
殿门打开,我步出来,冬宜忙上来道:“小姐久不出来,奴婢担心死了,”说着看了眼四周,压低声道,“钟蕊可有为难小姐?”
“没有,不过是跟她说了几句话罢了,不用担心。”我笑对道。
正欲回昭和殿,便见我宫中小全子急急过来:“小姐奴才总算是寻得您了,夜大人与夜夫人方才进宫来了,正在昭和殿候着呢!”
我听闻之下喜不自胜,忙抬脚向昭和殿而去。
“哥哥,嫂嫂!”我前脚刚进大厅,便不由叫道。
流殇云与静雪听到我唤他们,忙出来迎道:“一大早去了哪里,怎么不见人影?”
静雪索性拉着我的手上下打量一番:“妹妹瘦了,想来那牢狱的滋味不好受吧?”
我听在耳中,心里一酸,嘴上笑道:“还好,”说着便携了静雪去坐,“嫂嫂又有身孕,万事还需小心。”
流殇云跟在我们身后进来,我遣退众人之后他开口道:“千瞳,这次的事皇上并未与我细说,朝中风言风语甚多,你且与我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见他们追问,便一五一十说了,却没提钟蕊假孕的事。
“怎么会有如此心狠之人,”静雪恨恨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流殇云却道:“玦衡这次怎的如此袒护钟家?让你受了这无端的委屈?不行,我要问个清楚!”
“哥哥且慢!”我阻道,“如今事已过去,追究无益,哥哥还是钟念苏的眼中钉,肉中刺,凡事还需忍耐。”
流殇云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我:“我尚且不能忍,你竟能忍?!”
“想必千瞳有她自己的考虑。”静雪劝道,引得我连连点头。
“对了,千瞳,”流殇云关切道,“近来宫中多有流言不堪,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才是。”
我知道流殇云所说乃是我与镜司澈那些,正要回答,静雪却道:“怎么能不往心里去呢?千瞳毕竟是女儿家,如此有损名节的事多少难免难过,千瞳,你放心,不管那些人怎样造谣,我们都相信你。”
心中感念,只有一句“谢谢”满含情意。
又说了几句,我突然想起一事,遂对静雪道:“前两日棠太妃还在念叨着你刺绣的手艺,说是你进宫的时候好学学。”
“既然如此,那我便去拜见一趟吧。”静雪说着便起身。
我唤来了冬宜,交代一番,便让她照顾着去了。
待他二人走远,流殇云道:“你支走静雪,可是有什么话要同我说?”
我回身过去,点头道:“其实请兄长进宫来,确是有一件要事要说……”
晚上洗浴之后,换上一身桃红对襟罗裙,领口、袖口以杜鹃纹饰,从妆匣中选了那支久未见光的玉钗簪了,胭脂轻捻,朱砂曼点,选了远山黛描摹,双目生辉,颊腮妙红,端详铜镜之中那人,竟仿佛久未见过一般陌生而又熟悉。
上次见到这般的自己是何时?细细想来,竟是与詹台玦衡成婚之夜,只是那时,这样的容光是由心底透出的,不加任何晕染。
“小姐为何发呆?”手中黛石被拿走,耳边是冬宜的疑问。
我转过身去,却见冬宜登时愣在原地。
“小姐,你今天真美!”冬宜叹道。
我抬起袖拢捂唇微一笑:“当真还是唬我开心?”
冬宜放下黛石:“自然是真,就如那九天仙女下凡一般。”说到这里,像是想起什么,“小姐你平素不爱打扮的,今日又是怎的?”
我对镜拢发:“自然是要给那赏花人来看。”
冬宜只愣了片刻,便明白了其中含义,喜道:“奴婢这就去请皇上!”
“不必了,”我抬手阻道,“去把我的笛子拿来。”
“是。”
将笛子在手中细细摩挲,只觉得似有千斤重一般。
舒笛而奏,旋律悠扬,明明是欢快的曲子,却偏偏奏不出欣喜来。
罢了,且将今日当昨日。
这样想来,只觉得那一幕幕回忆瞬间而至,纷飞的樱花,飘摇的红幕,连天的战鼓,回首的依恋,濯耀的星辉……
原来不知不觉中,竟然已经经历了这么多。
终于,等到了他。
被刻意放轻的脚步,可是我依然听得到。
第三百六十二章 归去
他就在我身后停下,静静听着。
可是我分明感觉得到他的呼吸,有一种黯然的欣慰。
他没有打断我,我便吹完了整曲。
“还记得我第一次吹这首曲子,是我们成亲的时候,如今想起来,恰如昨日,又仿佛过了千年。”一曲终了,我叹息道。
“我还以为此生再也听不到了。”身后詹台玦衡道,带着一丝余意未尽。
我站起身来,转过去,正对上他的目光。
我看着棕色眸光中那来不及掩饰的惊艳:“玦衡,我给你跳一段舞,如何?”
玦衡,这两个字,就是我的命运。
詹台玦衡笑了,不知为何,却带着些许的苦涩:“好。”
我一个轻旋,柔步而动。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俯身低眉,莲指芊芊。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回首浅笑,盈盈秋波。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夜未央,繁星默,柔光嵌沉彩;过清风,曳烛光,独舞留人赏。
躬身而拜,明明在戏中,却为何这悲、这喜,尽在心中?
这一刻,竟分不明了,只有记忆中那一袭紫衣,或冷,或暖,或笑,或恼。
手被握住,而后带入怀中。
“很美,千瞳,”那人的声音,与记忆中别无二致,“只是太绝望了。”
我微微一笑:“何来的绝望,玦衡怕是糊涂了吧!”
“是啊,我是糊涂了,打从由你在我心里扎了根,我便糊涂了。”詹台玦衡放开我,“千瞳,自你出狱之后,与以往大不一样,事事顺从,如今又这样。你若是真心为我这般,我心中自是喜欢,可你若是为了别人求我,大可不必如此。”
我定定看着他,他的神色,既期待,又有些害怕,像是怕我说出什么让他失望的话来。
“我并非要求你什么,只是想你能明白我的心。”我浅笑,字字吞吐。
詹台玦衡终是如释重负一般,再次将我拥入怀中:“我明白,我一直明白。”
我将头靠在他怀中。
玦衡,你真的明白吗?那么,请你不要怪我。
“千瞳,有一件事,”詹台玦衡似有犹豫,“你的封后大典,可能要再推后了,如今我……”
未等他说完,我便伸手捂住了他的唇。
“我若是在乎这些,当初便不会毫不犹豫地嫁你。”
詹台玦衡握着我放在他唇上的手,轻轻一吻:“无论如何,你都是我唯一的妻子,一世如此。”
“倒惯会说这些话哄我,”我笑道,“那我要是死了呢?”
詹台玦衡认真打量我一番,见我是玩笑话,便也笑道:“你若死了,我便会好好活着,只愿你能喝下那孟婆汤,也好少了那么些思念折磨,而我一个在这世上,虽然孤单,但是能多记得你些时候,也是好的。”
心里一阵绞痛,竟是入骨。
究竟是人演戏,还是戏弄人?
“傻瓜,你可是皇上,快别说这不着头脑的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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