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出岫》第33章


温岫停了停,觉得风信子还算平稳,才用帕子轻轻擦去她满身的血迹、水痕,然后扯了自己的内袍垫着那两枚箭头,最后给她穿上自己的衣裳。
把她扶起来,温岫看见风信子偏垂着头,一身了无生气的小可怜模样,惹人心生保护欲。若非他知之甚深,他绝难相信眼前如此弱小,搅得荆阳天翻地覆。
然而,她毕竟做到了,而且,不仅做到了,还活着出来了。
手指轻轻流连,从眉至眼,从鼻至唇,从下颌至锁骨,温岫轻轻的在风信子唇边留下一缕气息,而后轻轻一叹,把她背了起来。
……
朗拓在温水里泡了泡手,一面取了一块布擦手,一面站起来说:“长卿……这姑娘怕是与荆阳大乱脱不了干系?”
温岫淡淡一抹苦笑。
朗拓微微点头,有点担忧的看着温岫,缓缓说道:“长卿你送来的病人,我本不该多问。只是,他日若你的父兄知道了,你……”
温岫垂眸,复又抬头,笑容间俊朗面容颇有笃定:“荆阳固然是淮南棋局的关键,但失此一子,长卿未必全盘落索。先生,阿信……”
朗拓笑笑,回头看了看趴在榻上的风信子,“这两枚箭头倒奇怪的很。只钉裂了她的肩胛骨,却未穿透,不然只怕性命堪虞,合该她命不该绝。看她满身水迹,想必是水减了箭矢的力道?只是那箭身又不知道是怎么不见了的。”
温岫皱了皱眉,转头看着风信子,不免揣测到她原来竟是借着荆阳的水道逃出荆阳的:“先生,你素来在平天山隐居,可知荆阳竟有水道直通平天山?出人意料,想必连朱旭也未必知道!”
朗拓捋了捋胡须,沉吟道:“淮南什么都不多,唯独水网遍布如蛛网,却是难以捉摸的,即便有那么些隐秘水道,也不足为奇。我倒未曾听说过,这位阿信,想必也是些能人异士?”
温岫浅笑,心中喟叹,阿信是异士?果真如此,她大可不必混在乞伏国庆的船上冒险入彭城,反而是直接入荆阳更方便!怕只怕,所谓能人异士另有他人,要借风信子与彭城瞒天过海!
他转了个话题:“如此,阿信可妨碍?”
“啊,为难这么个女子。她失血脱力,脉搏颇为散乱,可见五脏气机紊乱,只怕是要好生调养些日子了!长卿,你不如在此平天山与鄙人多作伴几日?”
温岫一笑,拱手道:“先生盛情,长卿岂能推辞。”
朗拓回以一笑,道:“一会我帮她取出箭头,还需要止血固定,她少不得要老实躺在榻上十天半月。”
两人正说着,雅盈捧着沐盆走了过来:“拓哥,收拾妥当了。”
朗拓一点头,对温岫说:“长卿,我还需备些什物、金疮药的,你若嫌脏,请自便。”
“先生请勿客气!”
朗拓和雅盈径自准备,温岫帮不上忙,却没想过去书房打发时间,便卧在风信子身边看着。
雅盈帮她把头发都细细擦干了,身上覆着一张锦被,微微露出雪白的臂膀。他有点哑然失笑,也不知道她究竟是怎么风吹日晒的,一张脸染成了象牙色,偏偏身子还如同上好的羊脂玉般莹润白皙,那雪白的背……如同她的刁钻一般让人印象深刻。不自觉,温岫手指又抚上她的眉目,直至她的嘴角。唇上柔软的触感迥异于她的脾气,温岫想不出这一张秀致的脸蛋,怎么点燃荆阳那一城的战火。
怔忪间,风信子一声嘤咛,温岫手不禁一收,便看见她睁开了眼睛。
风信子没想过温岫会救她,挣扎着要起来,背上的锦被应声滑落,刹那间春光咋泄。
此情此景,温岫只觉得头脑一空,连忙伸手压着风信子,又把锦被盖好:“你不要乱动!”
风信子早已经满脸通红,红脸的泫然欲泣,生气的倔强嗔怒,瞪着温岫,好似要剔骨剥皮抽筋般,倒把温岫看得有点哭笑不得:“我知道你不领情,上回雅盈开导你,你连一句谢也没有。我既救你,也知你,便不指望你领情报答。”
风信子一愣,却显然听明白了,眸子染上不解,有些茫然的看着温岫。
她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温岫一喟,不觉软了声音:“不要胡思乱想,你伤得不轻,该安心养伤。一会朗先生会把你背上的箭头取出来。”
风信子眨眨眼,似乎接受了这说法,而后小小声音说:“我渴了……”
温岫一愕,忽闻身后“噗”一声笑声,回头看去,正是雅盈捧着一捧盒的瓶瓶罐罐进来,笑得眼睛弯弯。雅盈一面放下手上的东西,一面笑着说:“我去取些水来,只是拓哥还要我捣药,怕是要劳烦二公子。”
雅盈说罢转身倒了一盏温水递给温岫,温岫有点傻眼,要他喂她喝水?愣了一下,他还是很淡定的将茶盏接了过来,又递到风信子唇边:“不是要喝水?”
风信子撇撇嘴,眼睛直溜溜的看着温岫,却从被子里掏出华丽丽的一条雪臂接过茶盏,纠结着眉毛喝了下去,又把茶盏递回给温岫。
温岫接过来,又发现她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内中有一缕茫然,又似有些讥诮。他知道她远不同于以往认识的女子,以往认识的女子每每可以形容为鲜花,但她,绝不是哪种花朵,反而像……尚未长成的小老虎。骨子里的嗜血残酷通过娇嫩可爱,透出来的就是让人宠溺的任性刁钻。
“你……”温岫正要张口,后面朗拓和雅盈一起走了进来。温岫闻声断了话,只站起来:“先生,这是要开始了?”
朗拓点点头,话却是对风信子说的:“阿信,要给你拔了背上两枚箭头。那箭头钉的深,只怕是夹在骨缝中了,会疼,但手千万不能动的,办得到么?”
风信子咽了唾沫,轻着声音:“姐姐压着我的手,我就动不了了……”
……
作者有话要说:先暂时放到这儿,累了,休息两天。
、山间日(2)
雅盈果然跪在风信子身侧压着她的臂膀,然而朗拓为风信子取第一枚箭头的时候,到底估计不足。雅盈气力不足,被剧痛中的风信子掀了个人仰马翻,而风信子自己则咬了个满嘴血腥。
等箭头j□j,连朗拓都是一头冷汗,举着那枚箭头,连连摇头说:“到底小瞧了朱将军的犬齿箭!”
风信子右背一片血肉模糊,人已然脱力昏死。看的此状,温岫只觉得一阵一阵的凉意一波一波的涌上心头:“先生,阿信……先生曾说阿信至阴至寒的体质,外强中干的身子,她还能熬得住再取一枚箭头么?”
朗拓扔下手里的箭头,目光抚慰着才从地上爬起来的雅盈,又叹了一口气:“犬齿箭,最是毒辣霸道,对皮肉损伤极大,除非这枚箭头再不取出,否则他日只会加倍苦楚。况留在背上,也不易于伤口复原。”
温岫袍袖内暗自握了握拳头,浅笑道:“如此,长卿替着雅盈吧,阿信的脾气……她虽然是个荒人,但照长卿看,心气极高,坚韧之极,一定能熬过去的。”
雅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摸了摸风信子的头,叹了一口气,让位给温岫。
细弱的臂膀握在手里,加重了那种孱弱的感觉,温岫没由来觉得心酸,甚至于有点不敢看她背上可怖的伤口。
风信子这回有点回神,只觉得背上痛得全身虚弱。微微喘气,她睁开眼睛,便看见朗拓质朴而宽容的脸,她挤出一丝儿笑容,看在朗拓眼里却是像哭。
朗拓卧了下来,带着暖意的声音道:“阿信,你可是走南闯北见识的,背上还有一枚箭头,你可得咬着牙了!”
风信子咧咧嘴:“找块木头咬着……阿信以前试过,能熬过去,睡一觉……就好……”,她说的倒是寻常,可惜中气不足。
雅盈在后面一听,只觉得鼻子一酸,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她连忙转身,急急说道:“我去找方布来。”
温岫面上平静,嘴里好似也咬破舌头一般又咸又辣,还呛着血腥味。也真不知若不是遇见他,她遇到这样的伤自己又怎么对付?也是这样嘴巴一塞、草草一拔、简单收拾了了事?有些事,还真是眼不见为净……
雅盈这时卷了一小卷棉布过来,递给风信子咬着。朗拓深吸一口气,吩咐道:“阿信,还有一枚;长卿,你千万别让她动了;雅盈,若血涌得厉害,你要帮忙。”
几人的心高高吊起,温岫情不自禁的低头看着风信子。
阿信睁着一双眼睛也看着温岫,温岫点点头,微微笑开:“阿信,只看着我,什么也别想就好。”
阿信眸子一亮,又恢复些神采。突然间,她贝齿一紧,喉咙呜了一声,双眸瞪大,旋即滚出豆大的泪珠来,而后牙齿一松,布卷散落,人便彻底晕死了过去。
那边雅盈用煮过的棉布按住伤口,血却还是渐渐透了出来。朗拓丢下拔出的第二枚箭头,又连忙取了几块棉布压上去,足足两刻钟的时间,那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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