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汉风骚前传》第66章


“牧人家不便收留匈奴人,于是我寻了一处更隐蔽的地方养伤,花了整整三天时间救醒了那匈奴人,给他包扎了伤口还去帮他采药。谁知第四天我在去给他采药回来的半道上却被你大哥回来时恰巧撞上了,你大哥逼问我那匈奴人的下落,我自然不会说,他说我上回骗了他所以他不信,我又道,你若是不相信我个小姑娘的,那草原上的牧羊人大字不识一个,又是中原人,他们总不会骗你吧?你们官兵若有本事,不如去牧羊人家搜搜,看我说的是真是假。”
蒙毅笑道:“大哥就这么信嫂嫂了,大哥那时候可真笨……”卜香莲苦笑道:“是吗?笨的是明明嫂嫂啊……”
作者有话要说:
、少帅伉俪情
“我们到了那牧人家,却见他们一家五口的尸体横在门口,家里的小羊还咩咩地绕着它们的女主人叫着,用舌头舔着她脖颈上的血口子,鲜血曲曲弯弯地流到嫂嫂的脚下,那时嫂嫂还小,吓得转身抱了你那眼皮都不眨下的大哥直哭,你大哥待我哭完了,甩开我上前检查了他们脖颈的伤口,冷冷地说了‘单于针首刀’五个字,转头又逼问我‘你还要害死多少人才肯说实话’,我被他的眼神吓得只知道一个劲地哭,边哭边说‘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个医者,所以想救人而已,没有想他是不是匈奴人这些……’你大哥瞬间看我的眼神都不一样了,他拔出腰间的湛卢剑递到我手里,问我‘女医者,你信不信不止你的针可以救人,我这剑也救得了人。死者已矣,生者如斯,然而我们不能让他们在九泉之下不得安息……’我忍不住点了点头,引了他去藏匿那匈奴人的地方。”
“我质问那匈奴人他的身份,质问他为什么要杀跟他无冤无仇的一家人,他却跟我说‘你们中原最喜欢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然而这话对我们也是一样的。那家人既不肯收留我,想必转头肯定把我的行踪告诉了秦军,我头曼何等人物,岂能给自己留下任何后患?’,气得我哑口无言,竟是连一个匈奴人都辩驳不过。”
“头曼,匈奴单于大王头曼!原来竟是他,那也难怪了……”蒙毅嗯声道,“啊,头曼大王是个大色鬼,他见了嫂嫂孤身一人来寻他,而他伤势又是大好,岂非……”却被卜香莲敲了个爆栗子,只听她唾道,“这些个禽兽的心思你倒是猜地挺准。”
蒙毅嘻嘻笑道:“不过有大哥在嘛,头曼不被打得满地找牙才怪!我比较稀奇大哥怎么放过了他,让这讨人厌的老色鬼苟延贱命至今的!”
卜香莲摇头闭眼涩笑道:“你大哥下手那一刻我不知为何神使鬼差竟拦了他,我说‘那牧羊人一家反正已经死了,以战去战,以杀止杀,何其不智,求小将军放过我这患者一命,由他去了吧……’你大哥说‘他刚刚也说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今日饶恕这狗单于回他王庭去,来日也不知还要祸害多少中原百姓。姑娘身为中原人,这般拦我,才是真正的不智。’”
“我当时年轻气盛,嘴上又哪里服输过,指了你大哥辩驳道,‘将军若非要把华夏夷狄分得这般清楚,那本姑娘在祁连山长大,岂非也是西戎女子?而你们秦人如今强盛了,可知在勤周王以前,你们可不就是山东六国口中的西戎!都是人命,有什么不同?好,你光说胡人祸害中原人,又可知中原人何其霸道,说远了当年燕将秦开为了北扩燕境,将控弦之士二十万的东胡杀得如今所剩无几,说近了赵武灵王、李牧不都曾横扫北漠,大破匈奴,而你们秦国蒙家那对祖孙,手上不也尽是胡人淋漓的鲜血?他们、还有你,和我这患者一样,都是屠夫!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说得好!’你大哥出乎我的意料,笑着把剑撤下,谁知头曼瞅准了这一契机,反手就挟持了我,威胁你大哥放他走!”
“啊!”蒙毅紧张地道,“那可如何是好?”卜香莲哼声道:“你大哥是什么人,这种伎俩他岂能放在眼里,头曼刚挟持了我上马一路跑了五十里路,六条腿愣是赛不过你大哥两条腿,把他连人带马摔在泥坑里头,连爬都爬不起来,老老实实地被绑了回去。当真可惜了后来头曼这厮太过狡猾,叫冯劫将军押着南下时竟叫他溜了……扯远了,”她接着道,“我们说回他救回了我,把吓得脸无血色的我抱上他的黑马,伸手一点点擦去我脸上的污渍,笑着问我,‘你有没有听说过春秋那会儿晋国有个人叫做东郭先生的?’把我气得无话可说,谁知他开怀大笑,和我说,‘东郭大医者,你看你与其帮一只狼,不如帮帮我一个忙,好吗?’我虽然对他刚刚故意对头曼一纵一擒有气,但碍着他的救命之恩,自然只能答应。他便把我带到那些个遭匈奴洗劫的村子,在那里我终于找到了当年随师父修习医家岐黄之术,真正的意义所在。”
卜香莲似乎不愿再去描述那些个村子的惨状,她看着自己葱白的十指,若有所思淡淡道,“那段日子里,记不清了,我究竟亲眼目睹了多少家破人亡的痛楚,又听说了多少妻离子别的故事,至于,血的颜色……怕是对我这双医者的眼睛来说,早已麻木……整整一个月,我反反复复过着一模一样的生活,白天救治患者,晚上把自己关起来哭,你大哥就每晚一言不发地站在门外不敢进来,默默地看着我哭……”
“嫂嫂……”卜香莲搂了小叔子身子拍着他的背,似是要安慰他睡去,可是这样的故事,哪里适合用来哄小孩睡觉。“终于有一天,我忍不住了朝你大哥大哭大叫道;‘你这样很有意思吗?看我这样难受你很有意思吗?你故意是不是?’你大哥二话不说,冲进门来一把抱住我,任我怎么捶他他都不动,终于我听见他和我说,‘陪着我,陪着我一起救我们的族人,好不好?我用剑,你用药……”
“后来我就跟了他,他不单教我兵法战策,还跟我说你们鬼谷门入秦,以及先祖先辈百年来统一天下的理念,你大哥常常说,春秋以来,我们中原人各自为政自相残杀,本是同根生尚且如此,又怎么怨得了匈奴人来杀我们?所以与其怨恨别人,不如怪我们自己不争气不团结!他从小在边关目睹我们族人的苦难,又在鬼谷门严厉的门规下长大,没有人比他更懂得不自强就要挨打的道理,这对一个国,一个人都一样……”
“所以无论是他还是阿翁,哪怕是王上和大父,都是我们先祖先辈这个梦想中一枚枚小小的棋子,而他不过想在这局棋上尽自己的努力将大父教他的道做到最好,而我,信他……一定可以做到!”
蒙毅呆呆望着自己那持家有道的嫂嫂,竟然能讲出这样的一番话来,只见嫂嫂抚了蒙毅头道:“所以,毅儿,嫂嫂信你大哥,也信毅儿,嫂嫂相信毅儿是个聪明善良的好孩子,必能分辨是非黑白,将来成为和先祖先辈、你大哥一样,一样坚强的男子汉……”
“毅儿才不要坚强才不要做男子汉,毅儿就想一辈子被大哥嫂嫂疼着宠着,永远做小孩子……”偎依在怀中的小家伙喃喃呓语着,“好好好,永远做小孩子,就算你大哥不宠,嫂嫂也会永远宠着你……乖乖睡吧,明天早上先别走,陪嫂嫂上子午岭峰顶一起去看朝阳,你说好不好?”
“好……”蒙毅迷迷糊糊地答应着,翻身捉住卜香莲的手,不一会儿,鼻间传来细微的鼾声,卜香莲微微一笑,想着抱了他去里屋,却愣是抽不出手来,低头望去,月光洒在小家伙白皙平静的睡容上,一双小手攥紧了自己的手,拽得死死的,好似生怕一醒来嫂嫂又不见了一般。
卜香莲见状心头一暖,这小家伙睡着了就仿佛变回两三岁时那个粘人可爱的小模样,每晚睡前都要抓着自己的手才能安睡过去,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有一天,这孩子突然和自己说自己要一个人睡,也渐渐不像幼儿时那般依恋自己……
什么时候呢?卜香莲摇头苦笑,好像是他三岁半的时候吧,公婆有一次一回打仗回来,自己半带炫耀地告诉他们蒙毅有过目不忘的天赋,公公不信,自己就把小家伙抱来,给了他本孙子兵法,当着公公地面随意读了几章,毅儿这个毫不识字的三岁小儿竟然能将自己读的全部一字不差地复述出来,后来那天公公特地来毅儿房里陪毅儿睡觉,却让自己回房去,然而她站在窗外站了很久,而她永远忘不掉夜里的火烛下,公公那一言不发抚着酣睡的小蒙毅那笔一字长眉时复杂的眼神。
第二日他那公公就叫了博士宫的先生来家里教蒙毅儒家学问,并让当时在咸阳任职的蒙恬亲自教未满四周岁的小儿子武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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