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侣盈俦》第19章


他们两个似乎天生八字不合,坐车要吵,点菜要吵,投宿也吵,就没清净过,偏一个冷冰冰,一个笑嘻嘻,好在倒也只动动嘴皮子,没上演什么武行。
刘恒也再没提过让我回长安的事情,只是一天八遍地叫我阿嫂,叫得我愈发心烦意乱。
一路徐行,终于到了赵国,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阻断了我们去路,三人只好窝在客栈里暂作停留。
刘恒又偷偷告诉我说现在的赵王是他六弟刘友,他得先去打声招呼才能让我们进宫。其实我之前在宫里见过刘友几面,印象里比我还小两岁,总是怯弱地躲在他母亲身后,想不到一晃也封王了。
我在客栈里等了刘恒几日,楚凡依旧每日早出晚归,似乎又有一笔大生意找上门来。
傍晚时,我一人于客栈中正无聊,恰好楚凡敲门而入。
我见他一身风雪,连眉梢上都带着湿意,就又往火盆里加了点热碳,招呼他过来取暖。
他从怀中掏出一只小瓶,拔开塞子递到我嘴边。
我使劲一嗅,惊呼:“马奶酒!”,高兴地一饮而尽。
“还有吗?”
他眼中带着淡淡的笑意,“好不容易弄来的,就这一瓶!”
我意犹未尽地砸吧砸吧嘴,猛然想起他还未喝,不由得结巴道:“我。。。我不小心喝光了…”
“我喝不惯这味道!”
我一时有些讪讪:“我这样子是不是很不像个淑女?”
“你这样很好”,他稍微停了停,又继续说道:“阿瑛?”
“嗯?”
“这次见面你怎么不叫我阿楚了?”
“这不太久没叫有些生疏了!哈哈!你要是愿意的话,那我继续叫你阿楚!”
“好!”
“阿瑛?”
“嗯?”
“你去赵国王宫做什么?”
木炭在火盆里烧的霹雳巴拉作响,房间里温度陡升,我呆呆看着那团跳动的红色,木然开口道:“有位故人离世前给我留了些东西,我去看看!”
“那你看完之后便回去成亲吗?”
“我…我不知道!”
“如果我要你和我一起走,你愿意吗?”
我猛然抬头望着他,大脑顿时一片空白。
“你看,你被捉去匈奴,你那个定亲的对象都没来找过你,想来你要退婚也不是什么难事!”
“他有找过,只是没有找到!”
“阿瑛?”
“嗯?”
“你喜欢他吗?”
我楞了楞,垂头看着自己脚面,半响才低声说道:“喜欢!”
是!我喜欢刘盈,我终于可以深信以及确定我喜欢他,喜欢他到不忍见他伤心,不忍见他为难。我原以为是长安城困住了我,而真正困住我的不过刘盈一人而已。十年甥舅,他于我而言早已是深入骨髓的羁绊与牵挂,那才不是什么亲情!而这世上我什么都不怕,却只怕他不喜欢我,所以我只能远远地逃开,逃到一个没有他的地方。
阿楚从怀中掏出一物塞给我:“这块玉佩你也见过,是我家祖传之物,如果以后你想回去了就还给我,在这之前你先拿着!”
那玉佩甚为烫手,我扔也不是,接也不是,不知该如何是好,却听他继续说道:“我第一次见你时就觉得很眼熟,似乎在哪见过,那时你还逼着抢着要这枚玉佩!现在给你你都不要了!”
我心中一软,天庭岁月又在脑中悠悠荡过,便将玉佩收好,冲他点点头:“那我先帮你保管!”
作者有话要说:重逢在即
、只影游06
待到刘恒从赵国王宫回来,正好雪停天霁,阿楚又不见了人影,我在刘恒的催促下只好先去王宫。
刘友早就在宫门等候,见了我恭恭敬敬揖手行礼:“皇后娘娘金安!”
我连忙避开,狠狠瞪了眼一旁窃笑不已的刘恒,胡乱摆着手:“你别乱叫!我不是什么皇后!”
“是!皇后娘娘!”
刘恒彻底绷不住,大笑出声。
我恼羞成怒,跺脚道:“带我去如意的寝殿!”
其实不用刘友带路,如意就住在我以前住的宫殿里,我一个箭步推开殿门,按照记忆走到自己的房间。
刹那间白布漫天飞舞,灰尘与墨香夹杂在一起扑面而来,我揉揉眼睛,仔细过去端详那些白布,全是我的肖像,有在桂树下荡秋千的我,有在荷池边假寐的我,有在大雪里哭得鼻子眼睛通红的我,还有一张是我爬在树上,他和刘恒在一旁拍手看着,而刘盈正仰头伸手示意我跳下来。
如意在赵国的两年时间里,一共画了十幅图,张张件件都与我有关,笔画甚至还有些马虎,他本就不喜舞文弄墨,我几乎能想象到他一脸墨水仍旧执拗作画的样子。我始终带着微笑看完这些画,不肯让半滴眼泪流下来。如意希望我看的,我已经看到,他想说的,我亦早就明白。这是如意心中美好的回忆,而我会带着他的这些回忆继续前行。
将这十幅画一一卷好,我抽出那张画着我们四人的,其他的全部放进柜子里锁好,最后环顾房间四周,缓缓迈了出去。
殿外阳光大盛,刺得我眼睛一时有些睁不开,前方有个人影朝我缓缓走来,待我看清时,积蓄已久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碧空下,刘盈一袭青衫磊磊,头发全部束上去,只用一根玉簪串着,一双凤目流光潋滟,夺人心魄,他嘴角轻扬,向我伸出手:“错过了我的冠礼,还要错过咱们的婚礼吗?”
我不由自主地伸手让他牵住,呆呆地望着他。
“跟我回家!”,他紧了紧我的手。
我抱紧怀里那幅画,哽咽着说道:“你…怎…么…来…了?”
他叹了口气,长臂一揽将我拥入怀中:“阿嫣,我很想你!”
“对不起,我不该偷偷跑掉!”
他下巴抵着我头顶,抱着我微微摇动,又说道:“跟我回家!”
“我也很想你!”
“跟我回家!”
“你瘦了!”
“跟我回家!”
我从他怀里抬起头,对上他幽深的双眸,重重点头:“我跟你走!”
他眼中刹那间光华灼灼,又柔和得如同一汪湖水,唇边带着不可抑制的笑意回视我。
“行了,我也该功成身退了!”刘恒忽然插话,冲我挤挤眉毛,又向刘盈俯身行礼:“二哥!阿嫣就交给你了!”
刘盈微微颔首,望着刘恒的眼神里满是感激,“四弟放心!”
“你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不顺路”,他又揶揄一笑:“再说你们久别重逢,我凑这热闹干嘛?是不是啊,阿嫂?”
刘盈轻笑出声,窘得我一头埋进他怀里,心里却也满是欢喜。
一亩田,用同样的种子,过程中的一点点迥异,可以让那亩田开出不一样的花、结出不一样的果实。田且如此,更何况梦,就像农夫种庄稼一样,如果不用心去灌溉、去呵护,心中的那粒种子怎么可能茁壮成长下去?
而刘盈就是我的一个梦,我愿意试一试,也许结果是伤痕累累,也许是皆大欢喜,更有可能是没有结果,但至少我愿意尝试并为此付出一切努力,不知可否等到收获的那一天?
回程时,我特意让刘盈将我送到客栈,既然允诺了刘盈,那阿楚的玉佩断不能再留我身上,只能当面向他解释并送还玉佩。
只是等到天黑都不见他回来,我担心刘盈安全,只能留下书信一封并玉佩,托掌柜帮我转交给阿楚。
刘盈这次出来只有少数几人知道,因此轻车简行,做客商打扮,一行数人不分昼夜向长安驶去。
越临近长安,我心中不安越深,就这样跑了,回去先别说张敖鲁元,吕雉头一个就不会轻饶了我。
“莫怕!”,刘盈轻拍我肩膀,“万事有我!”
“舅舅这两年可好?”
“不好”他抵住我额头,幽幽叹了口气:“阿嫣不在,我才知道自己过得有多坏!”
“那当初我去找你,你怎么避而不见?”
“我不愿误了你一辈子!阿嫣,你值得更好的!”
我翻了个白眼:“那你现在怎么愿意了?”
“因为我很自私,自私到不想放开你!阿嫣,未央宫的夜很漫长,你愿不愿意陪我一起走下去?”
“傻瓜才不愿意”,我搂住他脖子,认真说道:“我觉得你就是这世上最好的!”不一会儿,又撅嘴道:“你都昭告天下封我为后了,还问我愿不愿意!”
他哈哈一笑,搂紧我,“谁让我是皇帝呢?你这个皇后只能出嫁从夫喽!”
我被他感染,也笑做一团。
缓了一会,他轻轻说道:“那年你走后,我就马上派人追了出去,每个郡县都走遍了也没有你的音讯,哪曾想你会在匈奴!是我累你受苦了!”
我摇摇头,掰着手指数道:“我并没有受苦,匈奴人对我挺好的,我还学会了骑马、游泳、射猎、烤肉!”
他挑眉看着我。
我颇为得意,兴致勃勃说道:“听上去好像都是男人做的事吧?那是因为稽粥,哦,就是把我掳走的左贤王他一直以为我是你的小内侍,所以像训练他手下兵士一样训我!”
“所以呢,如果你想要一个琴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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