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侣盈俦》第14章


“后来我偷偷去找大表哥,希望他不要选我,不过我心里清楚,父亲是无论如何不会同意我嫁给如意的,所以我只要能远远望他一眼便是好的。”
“只是为何我要姓吕?我的父亲、伯父、两位姑姑全都恨透了如意,恨透了那段小心翼翼仰人鼻息的岁月,一旦得势,如意怎么可能逃脱?”
她抹了把眼泪,起身走到窗前,幽幽一叹:“刘吕两家之间的恩恩怨怨只怕是永无休止了!”
我这边才缓过来没几日,刘盈那厢又出事了。听张敖回来说他已经连续五日未上朝,朝臣颇有怨言,还未等鲁元进宫探明情况,宫里已派人过来接我,来的居然是秋姑,可知确实已是十分紧急。
“出了什么事?”
秋姑欲言又止,只在扶我上车时低声说道:“太后将戚姬做成人彘,被皇上看见了!”
“人彘?”
秋姑低下头,再不肯多说一句,只催促着车夫,一路赶到承明殿。
我站在殿前,胸中大恸,这里……这里是如意丧命之地,他的身体在我怀中一寸一寸冷下去,便是刀架在我脖子上,此生也绝不想再踏入此地,怎么可以再叫我进去?
我跪倒在地,抖得如风中枯叶,有人行至我面前,我视线顺着拖地大红织金锦衣下摆慢慢游离到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庞上。
“不要!”我抓住她的裙角,头几乎碰到地面。
吕雉眼中哀痛愈深,“阿嫣,别怪阿婆狠心,盈儿已经在里面不吃不睡三天了!”
我心如刀绞,泪眼朦胧地望着承明殿那紧闭的大门。
“去吧,当初是他把你抱出来的,现在该你把他救出来了!”
我闭目不语,最终动了动,一步一步走到殿前,深吸一口气,推开了大门。
作者有话要说:
、伤心事04
殿内未曾点灯,我摸索着往前走,一个酒瓶咕噜噜转到我脚下,我耸耸鼻子,全是酒味,这人到底喝了多少酒?
角落里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回去告诉太后,人彘之事非人所为,朕不配做她儿子,请她另选贤君吧!”
“舅舅,是我!”
那头似是静了一会,他再开口时,语气已是寡淡至极,“阿嫣,你回去吧,舅舅想一个人静静!”
“我又不是来劝你出去的,你且静你自己的,我不出声便是!”
他没做声,我也不在意,靠着根柱子坐下,双眼盯着那个角落。
殿里一时静得吓人,我大气都不敢出,虽然通了地龙,呆久了还是生出阵阵寒意,我实在是憋不住,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角落里传来一声低叹,“过来!”
“不要,我想一个人静静!”
“过来!”这次倒是带着点咬牙切齿的意思。
我一向从善如流,立马掩去脸上笑意,起身朝他走去。离他越近,地上的瓶子就越多,即使百般小心,还是脚下一滑,一个趔趄,生生扑进了他怀中。
我讪讪一笑,挨着他坐下,未几,一件厚实大袍劈头盖脸将我罩住,我拢拢这件还带着他体温的外袍,把头往他肩膀上一靠,抽抽鼻子:“还有酒吗?”
“小孩子不准喝酒!”
“又不是没喝过,一醉解千愁,喝醉了这不用理这些烦心事了!”
他沉默片刻,从地上摸索了半天,捞过一个瓶子递到我嘴边:“那你试试?”
我张开嘴灌了一大口,马上呛得眼泪都出来了,赶紧撇到一边,咕哝道:“这酒一点都不好喝!”
他闷笑数声,又揉揉我脑袋,突然问道:“是母后让你来的吧?”
我默认,环顾殿内,虽然什么都看不见,可那日情景又浮现在脑海中,心就像是被人拿刀子割过一般。
“舅舅为何要躲在这?”
他摸着我头发的手顿了顿,又重重落下,“阿嫣,你知道什么是人彘吗?”
“四肢被砍掉,烧耳挖眼,灌下哑药,扔于厕中,是为人彘!”,他声音猛烈地抖起来:“母后怎么能那样狠心?”
我听得出了一身冷汗,随即涌上一股滔天的愤怒,吕雉此举太过恶毒,先以戚姬之命要挟如意,后不守诺言下此毒手,如此恶行,天道昭彰,是要遭报应的。
饶是如此,我也无法对她恶言相向,毕竟她是鲁元和刘盈的母亲,子不言母过,这是我在人间学到的孝道。
“我永远都忘不了她在污秽中蠕动时哀嚎的神情,可我什么都做不了,我救不了如意,救不了戚夫人,百无一用,还当什么皇帝?”
“不!不是你的错,不要因为别人的过错而惩罚自己!”
“不用安慰我,阿嫣,我累了!”
我翻身压到他身上,拨开他遮脸的袖子,摁住肩膀,直直地看着他,不容他有一丝逃避,待到他从慌乱中渐渐平静下来后方才说道:“刘盈,若是你想要改变,想要变得强大起来,就不要再自暴自弃,做这种自我逃避、自我放纵的蠢事!你还记得先帝说过的话吗?他希望大汉能出一位贤德明君,这样,我们的子民不再受动乱之苦,我们的亲人不再远嫁他乡,我们的军队战无不胜,我们的朝廷君臣齐心!你要做的是整乾坤、定江山、安社稷的伟业!”
“你救不了如意和戚夫人这不是无能,但是你躲进这小小宫殿里面什么都不管不顾这才是真正的无能!如意临死前说你是他最敬爱的哥哥,你这样子对得起他吗?他为了不和你争这帝位,跑去赵国,你就是这样回报他的吗?”
“你的大臣等了你五天,他们没有放弃你!你的母后也在外面等着,你是她唯一的儿子,也是她的依靠,纵使她有百般不对,但是对你这个儿子是万般呵护!还有我,如意走了,现在你也要抛下我吗?”
他剧烈颤抖着,挣扎着,我死命抱住他,任他在我怀里哭得像个小兽一样,不知过了多久,他逐渐平静下来,慢慢直起身子,声音却哑得不像样:“咱们出去吧!”
我微微一笑,上前牵住他的手,二人朝殿门走去。
快到门口时,他突然停下脚步,俯身朝我逼过来,我怕他反悔连忙贴上去,黑暗中,嘴唇好似碰到一个柔软湿热的物体上,轻轻一触很快分开了,我心中不解:“舅舅?”
他语气慌乱,“无事,我原本是想对你说声谢谢!”
“不客气!”我笑着点点头,“走吧?”
“嗯……”
殿外已是夜深,有宫人执烛而立,吕雉站于一头,见我二人出来连忙上前。
刘盈后退一步,拜倒在地:“儿子不孝,让母亲担心了!”
吕雉眼眶一热,扶起他,颤声说道:“出来就好,出来就好!”,又向我投来感激的眼神。
“儿子想将戚夫人厚葬,还请母后应允!”
吕雉眉头微微一皱,最终轻叹一声:“罢了,你想怎样就怎样吧!”
莹莹烛光下,刘盈长身玉立,狭长的凤眼中有橘色暖光在跳跃,明亮的双眸刹那照亮了未央宫的黑夜。
第二年的春天来得似乎非常迟,窗外依然天寒地冻,我往身上缠了五六层还是冷得直哆嗦,只好深居简出,好吃懒做,拼命长膘。所以当我得知有人向我求亲时,第一反应不是哇塞!那人居然生猛到向一个幼女下手,而是看了看镜中自己那圆滚滚的身材,颇有些自惭形秽。直到鲁元告诉我,求亲之人是匈奴的单于时,我呆滞了约有一刻钟,方才回过神来。
奶奶的,冒顿这个死变态,鲁元这条路走不通,就把主意打我身上了,他今年该有三十好几了吧,我…我才九岁啊,我都替他臊得慌!好在我对刘盈有足够的信心,他肯定不会同意把我嫁过去的。
显然,我低估了冒顿求娶的热情,求亲的使者在朝上赖了一个月都没走,每日递上一封国书,翻来覆去都是那几句话,什么“翁主乃帝室之甥,王家之女,天下贵种,实无其匹,且容德超绝古今,故求为阏氏”,大有与刘盈耗下去的意思。
我实在是费解为何冒顿知道有我这么一号人的存在,我都不姓刘!况且之前不是已经嫁过去一个刘姓宗女了吗?最后还是张辟强给我解了惑,之前那个女子已经身亡,而我则是建信候刘敬向冒顿大力推荐的人选。
我想起那年刘敬看我的眼神和远嫁的那位女子,果然冥冥之中早有注定,若不是因我之故,那位女子不会成为鲁元的替身,也不会惨死他乡,刘敬也不会注意到我,今日也不会轮到我自吞苦果。这样一想,便有些心灰意冷,郁结于心,几日的功夫就病倒在床。
作者有话要说:
、伤心事05
不对劲,很不对劲!
我不过是人躺在床上,精神不济,但是每每鲁元看见我都是一脸欲言又止,悲悲切切的神情,加上这几晚朦胧中总感觉有人执我手于我耳旁低叹,不由得我不生出一种不久于人世的念头。
于是这日我喝完药,对着不胜凄楚的鲁元问道:“阿母,我是不是得了绝症?”
她一愣,摇摇头。
“那是不是我要去匈奴和亲?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