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梦烟云》第39章

艾小博，对不起这么久不来见你，可是我怎么敢来见你呢，我这个因为自己的爱情而选择妥协的懦弱背叛者，我怎么敢再出现在你的面前，打扰你的清净呢？
我立在艾小博的墓前，看着经过时间的侵蚀，上好的白玉石也透出的一丝苍老，禁不住用手去抚摸。
墓碑看上去是好的，只是丝丝被风干的痕迹，一刀一刀，深入骨髓，咯的人生疼。
就像我，看着似乎还是前些年那么容貌，但是这些年的宫廷生活，早已让人一点一点老去，从皮肉到灵魂。
年华催人老，岁月不饶人，明明不到还不到二十岁的年纪，明明还可以是花样的季节，竟已感觉自己已经过了大半辈子了，似乎在下一秒就会踏入那坯黄土。
可我知道这座墓里静静安睡的那个人，依旧是二八的年华，依旧有帅气的容颜，依旧是绝代的风姿，依旧是不可一世的少年，时光从他身上过去，再留不下半点痕迹。
那个叫艾小博的人，再也不会老去了。
只是，奈何桥边过，孟婆一碗汤，下辈子的你还会记得我吗？
蹲下来，给艾小博斟上一杯酒，他最喜欢的陈年女儿红，在他府里藏了不少，说是要留给他儿子日后娶亲时大宴宾客。
他跟我那么说的时候，眉梢眼角那幸福的光芒，几乎要刺瞎我的眼睛。
“记得我当时是怎么说来着？”我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慢慢坐下来，好像又跟他面对面的在喝酒聊天：“我是说‘儿子有没有还是个问号’吧？艾小博，你瞧我这乌鸦嘴，呵呵。”说什么中什么。
偌大的皇陵，只有秋风整整吹过，吹起落了满地的黄叶，天空低垂着乌云，好像下一秒就会压下来。
“艾小博，你知道我见到他了。四阿哥，乌云珠的孩子，和他的孩子，太像你了，真的，真的像极了你啊艾小博。”
圆圆的脸蛋，粉粉嫩嫩的；一双大大眼睛，那样的干净，清澈的可以映出我惊慌失措的脸；他还很会撒娇，声音奶声奶气软软糯糯的，像小猫叫的声音一样好听。
他甚至跟你一样倔，那向我伸出的双手，就算是被拒绝，哪怕在众人面前哭得那么委屈，也不肯收回去，那么倔强。
可是我不敢抱他，不敢看他，那像极了你的小模样，和那双像极了你的眼睛，那么干净透明，我不敢看。
那个说要保护我一生一世的你，无论时间如何变换，岁月变迁，无论这些年我多么努力的阻止自己想起，可是那么徒劳，在我内心深处的某个角落依旧清楚的记得，彼时彼刻你眼里清澈的认真。
那神情，至今想起来，都让我的心隐隐作痛。
酒一杯一杯倒进嘴里，品不出醇香，只有满嘴的苦涩。
“艾小博，你现在好吗？”
如果你过得好，那么我这个胆小鬼也就会稍微的心安一点。
所以，求你原谅我这种话，我永远都不会说。
可是艾小博，我想了你，真的，每天每天的，我总想起你。
想起那时不可一世的你，想起那时无所畏惧的我，想起一切都还没有发生的以前，那么美好。
但是我却不敢想起你，不敢来看你，我怕你问我，问我是怎么日复一日看着他们如胶似漆而无动于衷的？我怕你问我，我为什么不去阻止？问我是不是忘了那些往事，你所承受的事？
我要怎回答？给你，也是给我自己的答案，苍白无力。我怕我的回答连我自己都会无地自容，才不敢来打扰你的清净，后宫的纷纷扰扰，已经让我那么胆小了。
艾小博，如果是你，会希望我和她如何相处呢？
你还爱她吗？在她带给你这么多屈辱以后。
这样的问题我敢都不敢问。
喝完最后一杯酒，天色更暗了，我心里有好多话想跟艾小博说，千回百转，却再也说不出一句来。
该是离开的时候了，我知道。
但是，却遇到了一个我其实不想在这个时候遇见的人—艾小博的生母，太妃娘娘。
太妃娘娘还有当年婀娜的身姿，却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清减了，原来还丰腴的脸颊宛如刀刻，脸颊上曾让多少男子倾倒的，曾经醉了这天朝主人的红云已经变得苍白，曾经迷人的小酒窝再勾不住谁的魂，樱桃般的唇吐出的话却比毒蛇还狠毒，淬满了致命的毒药。
蛇蝎一样的女人，却又是可怜的女人。
她莲步轻移，款款而来，在不远处屏退的两个宫女，青石板路上回荡着鞋跟落地的声音，在夜幕渐渐浓重的此时，说不出的诡异。灯光摇曳中，她穿着一身红色旗服，优雅地宛如盛开的红莲，已然开到荼靡。
在她距我还有两三步路程的地方，我福身行礼：“静妃见过额娘，额娘吉祥。”
似乎是我出声惊吓了她，她恍然才似看见了我，白玉般的手抽出在衣服上的丝绢，捂着嘴‘呵呵’的笑起来，只是毫无高兴的情绪。
“哟~这是谁呢呵呵，这不是静妃娘娘嘛，呵，娘娘这声额娘本宫可担不起呀，娘娘的额娘不是慈宁宫里住着嘛！”
我知她不愿见着我，话说回来，她现在愿意见着谁呢，她现在巴不得在紫禁城住着的人都下去给她儿子做了伴才好呢。
所以对她夹刀带刺儿的话也不恼，脸上还是恰当的笑容，话还是恰如其分的恭敬：“太妃娘娘，您当然是我的额娘，您是先皇宠爱的妃子，如今又贵为太妃娘娘，所以啊，您这额娘是当得起的。”
“静妃你真是会说话，怪不得如今皇上除了那董贵妃，还惦着曾经被他废了的你，真是不得了啊，静妃！”
我微微一笑：“哪里，额娘您谬赞了，只是侥幸而已。”
“不过，”太妃盯着我手里拎着的篮子，话锋一转，问我：“静妃今儿个干嘛来了？”
敛了脸上本来就牵强的笑，我侧着头，好一会儿才从空气中找到自己的声音：“我，我，来看博果儿。”
“哈哈！”太妃笑得更大声了，整个陵墓都回响着她刺耳的声音，她越过我，来到博果儿墓前：“儿啊我的儿啊，你看看，哈哈，还有人还记得你啊，哈哈，还记得你……”
“我的博果儿，可怜的博果儿，那些害死你的人还在那皇宫里逍遥快活呢！可怜博果儿你，躺在这冷冰冰的地方，一个人，一个人……”
太妃声音哽咽，我连忙摘下丝绢递过去，她接过丝绢，擦了擦眼睛，说着，声音凄凉：“没想到，你还记得我这可怜的博果儿，还有心来看他。”
“博果儿是我的朋友，这都是我该做的。”
“好，好哇，静妃你若没事多来看看，多来看看。”她摆摆手：“我想单独在这里静静。”
陵墓的转角，回过头去看，那里黑影绰绰，几个昏黄的纸灯被风吹得摇曳不止。
灯火阑珊处，那里似乎有一女子，影单影只，默立而泣。
在她面前葬着的是她年轻的儿子，依旧是二八的年华。
第45章　谁人旧梦不愿醒
那一定一个美丽到极致的梦，只是与我无关。
那天在慈宁宫的事，谁都心知肚明，却没有人再提。就像那一天什么也没发生过，只是玄烨搬回了景仁宫。
那只养不熟的白眼狼，那天散的时候竟是挣开了我的手，冲到他妈身边，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打击的我半天每回过神来，虽然他对我不仁，但我也不能不义。
所以我让他们把玄烨在锦绣宫的家当都给景仁宫送过去了，那家伙在看到东西一瞬间连黑得像平板锅底，命人把东西全部丢了。
据说那天半夜，景仁宫百年难得一见的遭了小偷，那小偷身长不过四尺，把景仁宫翻了个底儿朝天。
后来有宫女回忆说那天之后，被她收起来的三阿哥让扔的那些玩具全数不见。
除了那些东西，在大家都在准备秋猎用品的时候，我就使劲的往景仁宫送吃的。
我没再去过景仁宫，虽然很想那个没良心的小玄烨，但是我却已经没有立场去看他了。再说，看了又能怎样，徒增感伤而已。
锦绣宫又恢复了以前的安静，明明只是一切回到了原来的模样，却常常让人觉得安静的过分。
我能看得出来，那四人是失落的。
他们似乎很不能理解我为什么要把玄烨还回去，在他们的认知里，那个别扭到不行的三阿哥早已成为了锦绣宫的一份子。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们说明我必须让玄烨回到景仁宫的原因，虽然在我看来这是一件没有半点争议的事情。
好在还有秋猎可以分散他们的注意。
因为我在参加秋猎的名单里，我就可以带两个人一起去，但麻烦又来了—锦绣宫有四个人。
无论我带谁去，都会伤到另两个人的心。虽然他们嘴上都不说，但我感觉得到他们都很珍惜这次的机会。
最后我实在看不过他们那渴望至极的样子，跑到慈宁宫去求太后姑妈，为锦绣宫多争了两个名额。
还好锦绣宫人本来就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