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的星球(空间三部曲1)》第4章


黑一些,就要消失了。”他说。然后,他低头望望暗处,问道,“你们是谁?”那些怪人肯定还在那儿,只听他们一条声儿地回答,“呼——呼——呼?”就像猫头鹰一样。
他慢慢地发现,他的腿并不是黑,只是发冷发僵,因为他一直把另一条腿压在它上面,而且他坐在一间亮灯的房间里的一张扶手椅上。有人在他旁边说话,他发现这场对话已经进行了一段时间。他头脑清楚了。他意识到自己被人下药或催眠,甚至两者兼而有之,他感到身体的知觉正在恢复,但仍然十分虚弱。他一动不动,全神贯注地听着。
“我对此已经有点厌倦了,韦斯顿,”狄凡在说话,“特别是拿来冒险的是我的钱。我告诉你,他不会比那个男孩差,在某些方面还会更好。只是,他很快就会醒过来,我们必须立刻把他弄上去。我们早在一个小时前就该这么做了。”
“那个男孩挺理想的,”韦斯顿生气地说,“不能为人类服务,只会传播愚昧。像他这种男孩,文明社会应该主动把他交给国家实验室去用做实验。”
“那当然。可是在英格兰,他这种男孩是伦敦警方理所当然会感兴趣的对象。而另一方面,这个好管闲事的家伙,好几个月都不会有人惦记,即使到了那时候,也不会有人知道他失踪的时候人在哪里。他独来独往。没留地址。没有亲人。最后一点,他是自愿干预这件事的。”
“唉,坦白地说,我不喜欢这样。他毕竟是个人。那男孩实际上是个——是个标本。不过,他只是一个人,或许还是一个十足的废物。我们自己的生命也在冒险呢。为了伟大的事业——”
“看在老天的分上,别再来那套老生常谈了。我们没时间了。”
“我敢说,”韦斯顿回答,“如果他知道原委,自己也会同意的。”
“你搬脚,我搬头。”狄凡说。
“如果你真的认为他快要醒过来了,”韦斯顿说,“最好再给他服一剂药。我们要等太阳出来才能开始。让他在那里面挣扎三个多小时可不是件令人愉快的事。他最好在我们进行实验的时候再醒过来。”
“言之有理。你看着他,我跑到楼上去拿药。”
狄凡离开了房间。兰塞姆眼睛半睁半闭地看到韦斯顿站在他身旁。他没有办法预知,如果自己突然发力,身体是否会有反应,反应有多敏捷,但他一眼就看出必须抓住这次机会。几乎没等狄凡关上房门,他就奋力窜起,扑向韦斯顿的双脚。科学家往前一栽,倒在椅子上,兰塞姆使出全身的力气把他甩掉,站起身,冲出房门,跑进大厅。他身体很虚弱,刚进大厅就摔倒了,可是恐惧紧追着他,几秒钟内,他就找到了大厅的门,焦急万分地对付那些插销。大厅很黑,他的手指在颤抖,这些都对他不利。没等他拔开一个插销,身后没铺地毯的地板上就响起了穿靴子的脚步声。有人抓住了他的肩膀和膝盖。他踢蹬着,扭动着,浑身是汗,扯足了嗓子大吼大叫,隐约希望能有人来救他,他没想到自己竟然有这么大的蛮力,拖延着挣扎的时间。谢天谢地,门终于开了,夜晚清凉的空气扑面而来,他看见了令人欣慰的星星,甚至看见他自己的行李放在门廊上。接着,他脑袋上挨了重重一击。他失去了意识,他知道的最后一件事,是一双有力的手把他拖回到黑暗的过道,以及房门关上的声音。
【注释】
'1' 语出英国作家吉卜林(Joseph%Kipling,1865——1936)的诗作《从海到海》,意思是“白人肩负着将其文明带给落后民族的责任”。——译注
3
兰塞姆苏醒过来的时候,感觉自己躺在一间黑屋子的床上。他头痛欲裂,而且全身乏力,因此,他起初没有试图起身或打量周围的环境。他抬手按住额头,发现自己在大量出汗,他这才注意到房间(如果真是一个房间的话)很热。他挥手去撩床单,碰到了床右边的一面墙:墙不是一般的热,而是热得发烫。他用左手在空空如也的床左边挥动几下,注意到空气还比较凉爽——显然热量是从墙内散发出来的。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发现左眼上受了伤。这使他想起了跟韦斯顿和狄凡的搏斗,他立刻得出结论:他们肯定把他关在了锅炉房后面的一座附属建筑里。这时,他抬眼一望,看见了房间里昏暗的光源,刚才他没有意识到,他正是依靠这点亮光才看见了自己双手的动作。在他的头顶上方,有一个类似天窗的东西——露出一方布满星星的夜空。兰塞姆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样霜寒凛冽的夜晚。星星们带着某种无法忍受的痛苦或喜悦,不计其数地、杂乱地聚在一起,像梦境一般清澈明亮,在纯黑色的夜空放射光芒。星星抓住了他的全部注意力,使他感到不安,感到兴奋,他忍不住坐了起来。与此同时,星星又加剧了他的头痛,使他想起有人给他下了毒药。他说服自己相信,他们给他的那种药物对瞳仁造成了某种伤害,所以天空才看上去那么完满和灿烂。随即,天窗一角突然出现一道银光,就像一轮惨白而微弱的朝日,又吸引他抬起了目光。几分钟后,一轮饱满的圆月渐渐挤入他的视野。兰塞姆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从没有见过这样的月亮——这么白,这么大,这么耀眼。“就像外面草地上的一个大足球,”他想,紧接着他又想,“不——比那还要大。”到这时候,他已经完全可以肯定自己的眼睛出了严重的故障:月亮不可能像他眼前看的东西这么大。
此时,巨型月亮——如果这是月亮的话——已经照亮了他周围的环境,就像白天一样清晰。这是一个非常奇怪的房间。地面很小,床和床头柜就占据了整个宽度,天花板看上去差不多有地面的两倍宽,墙壁往外倾斜,所以,兰塞姆感觉自己躺在一辆又深又窄的独轮车底部。这使他更加坚信他的视力受到了暂时或永久的破坏。不过在其他方面,他恢复得很快,甚至开始感到心脏出奇地轻快,还有一种令他感到快慰的亢奋。房间里仍然热得难受,他脱掉外衣,只剩衬衫和裤子,然后起床打探情况。起床带来了灾难性的后果,更使他对毒药的副作用担忧不已。他知道自己并没有刻意发力,却从床上一跃而起,力道巨大,脑袋重重地撞在天窗上,又弹回来,在地板上跌作一团。他现在到了另一面墙边——根据他先前的侦查,这面墙应该像独轮车的车壁一样倾斜向上。然而不是这样。他摸了摸,又看了看,没错,墙跟地面呈直角。他重新站起身,这次就比较小心了。他感到身体异常轻松,他必须努力让双脚留在地面上。他第一次闪过这样的念头,怀疑自己已经死了,变成了幽灵。他浑身颤抖,可是他的许多思维习惯不允许他考虑这种可能性。于是他仔细观察他的囚室。结果毫无疑问:所有的墙壁看上去都向外倾斜,使得天花板的面积比地板宽敞,可是当你站在每一面墙边时,却发现墙面是完全垂直的——不仅看上去如此,当你蹲下身,用手指检查地面和墙之间的夹角时,也是这样。这种检查还揭示了另外两个奇怪的事实。房间的墙壁和地面都是金属的,而且处于持续而微弱的震颤中——一种无声的震颤,十分奇异,好像不是机械,而是具有生命一般。如果说震颤是无声的,那么周围的声音可真不少——一系列断断续续的音乐短板和打击乐器,似乎是从天花板上传来的。就好像他所置身的这个金属房间正受到许多小飞弹的袭击,叮叮当当不绝于耳。兰塞姆此时已经非常害怕——不是男人在战争中感受到的那种常见的恐惧,而是一种亢奋跳动、令人头晕的恐惧,跟普通的兴奋很难区别。他似乎悬在情绪的分水岭上,随时都会坠入极度的恐惧,或变为极度的狂喜。他现在知道他不是在潜水艇里,金属的这种极微弱颤动也不像是任何带轮子的车辆。于是他猜想是轮船,或某种飞船……可是,他的所有感觉都很异样,是这些推断所无法解释的。迷惑中,他又在床上坐下,望着那一轮奇异的月亮。
飞船,某种飞行机器……然而,为什么月亮看上去这样大呢?比他最初想的还要大。月亮不可能有这么大。他这才意识到他其实一开始就知道这点,但在恐惧中故意不去理会。与此同时,一个想法突然出现在他的脑海,使他顿时屏住了呼吸——那天夜里不可能有满月。他清楚地记得,他是在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离开纳德比的。就算有一道细芽儿般的新月逃过了他的注意,也不可能几小时之内就变得这么大。它不可能变成这样——变成这?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