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茶记》第6章


玄月终于觉得自己浑身都是底气了。
“孤带她回月殿。”
冥风急了:“不行啊二哥!月殿是你的寝殿、西夜王的居所,这不合适。最要紧的是,二王嫂她……”
玄月的眉皱了皱:风说得没错。他不能总呆在月殿,照今日乐翎的架势,涂山茶要是进了月殿,不用怎样就要死在她手里。
“孤不能让她死在这,她凭什么就这么痛快地死了?她欠百里家的,离偿还完还早着呢!孤要留着她的命,长长久久地折磨她。”
这话说完,玄月觉得自己心里松快多了。风却怕了。
“所以啊王兄,你要是把她带回月殿,在二王嫂身边,这跟让她死又有什么分别呢?”
“那你说孤该把她带到哪儿?”
风很想说,让我把她带回风殿吧。但是他不敢。他了解二哥的脾气。
二哥最恨的就是他总是“滥施善心”,什么人都肯可怜。要是被二哥觉得他又在同情这个仇人的女儿,只怕山茶会更倒霉。
于是风忍住了,想了想,试探地说道:“要不然,送到小妹的星殿?正好都是女子,方便。就说是二王兄送给星的婢女,等她伤好了、能动了,让她伺候星吧。让她为我们百里家的人做一辈子的奴隶,这难道还不算惩罚、报仇么?”
风也算得上是用心良苦了。他们的小妹百里沉星性情温和、活泼单纯,就算知道山茶的身世,见到她这副惨不忍睹的样子,也一定不忍心为难她。这样山茶以后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跟在沉星身边,如此一来,就连二王兄也不那么方便尽情作践她了。至少,山茶的日子会比现在好过很多。
风就是这样一个心思单纯的男子。
百里玄月转眸,用探究和审视的目光盯着冥风,风慌忙垂下眼眸。
“也好。”
星殿。
“启禀天姬,王和季王殿下来了。”
“二哥、三哥?”
听了侍女千瑶的禀报,十六岁的百里沉星欢快得如同一只蓝色蝴蝶,轻盈翩然地跳起身往殿门口跑着迎去。
还没来得及开口叫两个哥哥,沉星已先看见了二哥怀里的人。
尽管被衣袍裹着,但她露在外面的肩颈和腿踝处的伤痕仍是令沉星惊得掩住了口。
沉星惊讶不解地望着哥哥。玄月和冥风都没有说话,径直走进了沉星的屋子。
玄月将山茶放到沉星平日小憩、看书的躺椅上,揭开了盖在她身上的衣袍。
“啊……”
眼前的女子身上满是鞭痕,遍体鳞伤,令人触目惊心。
沉星忍不住惊呼一声捂住了嘴,摇头喃喃自语:“太惨了,太惨了……”
“星,孤想把她留在你这里,行吗?”
沉星回过神:“二哥,她……是谁?怎么被打成这样?”
“她就是当年卑鄙暗算父王那个余远丘的女儿。”
“是她?就是你们抓回来的那个俘虏?”
玄月点头。
沉星瞪大眼睛:“那是你把她打成这样的了?”
“不,是王后。”
沉星更加不能置信地摇头:“怎么会?二王嫂那么温柔的人,说话都从来不会大声,怎么可能这么狠心?”
玄月不置可否地转过脸:“星,先别说那么多,只说你愿不愿意她留在你这里?”
沉星看了看气息奄奄的可怜女子,笃定地点了下头。
“那好,记得对人说,这是孤此次回来带给你的礼物。从今天起,她是你的婢女了。”
作者有话要说:
、无瑕之心
“你醒啦?”
山茶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不在柴房的干草堆上了,而是躺在了一间琉璃色的宫殿中,眼前一位仙子般美丽可爱的蓝衣女子正眨着一双明亮如星的大眼睛,面带微笑地看着她。
山茶心上一阵惊喜:她一定是真的死了!这里是天上,这女子,一定是……仙女!
山茶高兴得想哭,终于解脱了!没想到那恶毒女人的一顿鞭子倒帮自己称了心愿,从此再也不必提心吊胆受那禽兽的作践折磨了。这苦受得真值!
想到这,山茶傻傻地咧嘴想笑,唇上却一阵剧痛。她的嘴唇早已干裂,稍一牵动,口子都会张开,流出血来。
“来,喝点水。”
那蓝衣女子一抬手,一个婢女躬着腰捧上了一碗水。
山茶醒了——
原来她根本没死!她还活着,还在西夜的王廷!这婢女穿着跟薜萝、箜篌、孔雀、长歌她们一模一样的衣服……
山茶的心一下子又重新跌回了绝望的冰窟。原来一切都是她一厢情愿的幻觉,是空欢喜一场。死哪有那么容易!越是想死,越是不能如愿。
她看着眼前的美丽女子,没有喝她递过来的水,而是如同一只受惊的鸟儿一般,带着十足的戒备与畏怯问:“这是哪儿?你是谁?”
“这里是星殿。我叫百里沉星。” 
百里?……星?
山茶一惊:“你是西夜公主?”
沉星笑着摇摇头。山茶有些糊涂了。
“不是公主?你……听你的名字,难道你不是西夜王的妹妹吗?”
“是。但在我们西夜,只有王的女儿才叫公主。王的姐妹,叫做天姬。”
“哦,天姬。沉星天姬,我……”
沉星仍旧微笑着,将水碗递到她唇边:“先别急着说这么多话了,快喝点水吧。看你,嘴上干裂得都是口子。”
她的笑容暖洋洋的,声音也那么温柔和悦,带着关切和善意,令山茶鼻子一酸。她听话地就着沉星的手喝了半碗水。
“你叫什么?多大了?” 沉星将水碗递回婢女手中,温和地问。
“涂山茶。我十七。”
“哎呀,那咱俩差不多大嘛,我十六。怎么样?你身上的伤还疼得厉害吗?”
山茶这才想起来自己昏厥前经历的疼痛。可奇怪的是,现在身上已经不像原本那么火辣烧灼了,只是隐隐地痛着,完全可以忍受。
她吃惊地看向自己身上,伤痕仍旧是很狰狞,但许多地方已经开始干结、愈合了。
这怎么可能?山茶摇摇头,惊诧不解地望向沉星。
沉星看出了她眼中的疑问,笑了笑说:“你呀,伤得太惨了!我都不忍心看下去。好好的一个姑娘被打成那样,这要是留下一身疤可怎么好?要是换了我,一定没法活了!所以啊,我咬了咬牙,忍痛把自己的宝贝拿出来给你用了。”
“宝贝?”
“嗯。”沉星颇有些得意地从桌上拿起一个约摸三寸高的小瓶子递到山茶眼前:“喏,就是这个。”
山茶看了看那瓶子,又看看沉星,犹疑着不敢伸手去接。
沉星便打开瓶盖,含笑将瓶子往她眼前一伸:“怕什么,给,你瞧瞧。”
山茶这才接了,只见里面是小半瓶淡紫色的膏状物,散发着一种几乎闻不见的清香。
“这是……”
“我叫它‘无瑕之心’。这是一种药膏,是九年前我大哥专门为我制的。”
“天佑王?他还会做这个?”
或许是年龄相仿、容易熟悉,也或许是沉星的亲切活泼、满怀善意令她渐渐放松了下来,有了安全感;山茶忘了身上的伤痛,也暂时忘却了自己囚虏的身份,就这样孩子般完全跟着好奇,同沉星攀谈起来。
“是啊,”沉星十分自豪地说:“大哥在我眼里,真的就是无所不能,而且他特别疼我们,尤其是对我。”
说到这里,沉星前一刻还飞扬的着的心情和神色瞬时间有些黯淡:“只可惜,他如今病得厉害,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时时宠着我了。”
沉星微微地叹了口气,带着几分惆怅回忆道:“十年前,我父王带兵去征讨车渠,却想不到人用被淬了毒的暗器暗算,丢了性命。母后绝望之下,也自刎随他去了。那时候我只有六岁,什么都不知道,只会哭。夜里也时常会哭醒,自己在整个王廷里挨个宫殿地跑着喊父王和母后。有一天夜里我又自己乱跑,结果滑倒,头磕在了石阶的印子上,破了好长的一道口子。我从小就爱美得不行,受不了自己身上脸上有一点点瑕疵。这下在头上摔了这么大一个口子,我生怕会留下疤变得好丑,就伤心欲绝地大哭不止,三个哥哥怎么好言哄劝都没用。后来把三哥愁得干脆也跟我一块儿哭上了,把二哥气火了,直骂我们俩都是没出息的哭巴精。可大哥却一言不发,想了许久才温和地跟我说叫我别怕,他会帮我制出一种能迅速愈合伤口并且去除疤痕的药膏。我听了就破涕为笑了。因为只要是大哥承诺的事,就一定会兑现。”
山茶带着感动听着,心中隐隐带着内疚与伤感:是她爹害死了他们的父母,害得他们那么早没了爹娘,害得沉星那么小就一直做噩梦、哭着找爹娘……
“后来大哥果真就制出来这种药了。听二哥说,大哥带着他们找来了好多珍奇的草药,参阅医典,自己闭门钻研了好久,尝试了许多次才成功。大哥那时候是西夜王,每天要处理国事,很多事都要他亲自过问,很忙很辛苦,却为了我的一点小事如此操劳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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