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男离殇》第69章

当兵士毫无怨言地开始操练时，父亲转向来温和地对我说：“你也看见了，苻宏、慕容麟那一帮子人总会想尽一切办法找我们的茬。我们除了精益求精，不断完善，又何以立足？”
父亲的坚持令我佩服不已，虽然我还是有些害怕，但想到这里所有人在昨天集体死里逃生，真可谓惊心动魄。我抛开了忧伤，让今日的熙乐来得更加猛烈。我转身眺望远方，果如长烟一空，好日高悬。边塞的地方也能明暗两重天。
父亲把监督兵士训练的任务交给了苻丕，亲自带我骑上了马。我才看清此马是黑色的，有厚厚的皮毛抵御风寒。
父亲带我上马，才没走几步，眼前就是一片还未褪去的残绿。父亲说，这是今年的成果。我问饲养的动物在何处，父亲立刻又带我上马。奔走了片刻，来到一座山脚下，虽然天气寒冷，山涧却淙淙流过，似乎还冒着热气。父亲告诉我：“此处位于山南，不仅采光甚好，而且有山阻挡，可减弱北方寒冷的侵袭。况且山中有溪水，水草颇为繁茂。以此地为圈放牧牛羊，实乃上策。如今冬季已至，此处的草也难逃一衰。然而我们皆以做好准备，收割了足量的干草。另外在农忙时节，此处溪流可以灌溉。”
父亲想得甚为全面，流连此处，我甚至感觉身处并非大漠，而是江南。
我感谢上苍赐予我双眼复明，也感谢父亲在苦难中创造了一个天堂。我安敢怠慢，接下来的数月我努力练习，直到新年将至。
长安发来圣谕，宣旨人召集我们，其神色严肃，恐有不祥之兆。我们都祈祷里面记载的不是坏消息，但愿神灵能再次显灵。宣旨人见众人就位，便面无表情地念道：“四皇子和姚妃慧兰于冬月廿五诞下一小王孙，而虎贲中郎将慕容麟之妻姚丽棠即将临盆。在此普天同庆时刻，皇恩遍于四海。自明年元旦起，所有罪人罪减一等。”说完立刻将圣谕交予父亲，并有离开之意。我等还颇为奇怪，父亲连忙追问。宣旨人只有淡淡一句：“自有王法，尔等必当知晓。”
此话甚为含糊，对于我们这般流徙之徒，照理应当得免返京，然而宣旨人并未明说。若事实并非如此，我们去了京城岂不是擅自逃脱？倘若我们呆在边塞不去，又恐有不尊圣上之嫌。我们才发现已陷入进退维谷的窘境。而此窘境或许正是四哥之流一手设计的。
父亲没辙，只好挽留宣旨人。哪知一天过去了，他还是箴口不言，要我们自加定夺。直到次日父亲又一次欢送人走。
父亲当晚回来立刻召集我们商议：“我们该如何行事？”
六哥回答：“我看此事倒是给了我们回京的理由。既然旨上写了，所有罪人罪减一等。我们是流刑发配，自然该回京城，回到军佣营中。”
侯坤谨慎地反问：“那倘若他们引诱我们就范，却又说我们擅离职守，该当如何？”六哥无以回应。
父亲沉思良久后说：“依我看，老六、老九、侯坤、太子殿下，你们罪减一等就该回京。至于我，我本来就是被调拨到此处的，名义上并不是罪。”
想到父亲还要留在苦寒之地，我们心中颇为不快。然而想到京城那帮人的口蜜腹剑，我们心中更加不悦。
六哥忽而攥紧拳头，似乎在反复挣扎中做出了最终决定。久之，长年的理智回到了他的眉宇间，他娓娓道来：“我们可以偷着潜入长安，静观其变，若是他们允许我们返京，自是最好。若不批准，我们也可全身而退。”
众人赞许，此事就一锤定音了。
过年还在边塞，感觉颇为新奇。烹羊宰牛自然是少不了的，平日里鲜见的食材也一次让我们都尝了鲜。父亲与普通兵士共同举酒庆贺，其乐融融。
正月初三，六哥带我和侯坤出发了，苻丕说自己是皇子不可轻举妄动，最后谢绝登车。我们的车是一辆破旧的马车。
父亲亲自来送别，拉着侯坤的手，嘱咐道：“你们几个化装一下，莫要引起怀疑。凡事适可而止，一旦发现苗头不对，马上撤退。”
侯坤胸有成竹地允诺，他保证此举万无一失。时间不等人，我们来不及过多地告别就踏上了旅程。
虽然军营处在绿洲中，然而残冬未尽，又在大漠北疆，依然甚为萧索。寒风四起，吹动车帘，我们在车内穿着厚棉袍还忍不住打颤。而帘外霾霭氤氲，我们的车在一片迷茫中穿梭着。前方的遥远的路让人颇生恐惧。
侯坤驾车甚为熟练；轻快地穿过一片绿洲又接着一片大漠再是一片绿洲。去年我来的时候双目失明，根本没看见一路这层层叠进的风景。而如今目不暇接地一览无遗，让我沉溺其中。
然而我们接下来的路不是好走的，六哥几次提醒我商量对策。我感觉前面的路依然渺茫，过了大半年，丽棠慧兰双双怀上秦国的子嗣，一时间让我无法接受。我甚至不敢想象我进京看到丽棠时的神情会如此之窘、
最镇定的是侯坤，他一边驾车一边安抚我们，告诉我们他总有对策。
马车飞奔数日，到了渭水边，侯坤掏出两块三寸见方的肉色布和两条抹额，告诉我们：“我们现在进京试探情况，但你们脸上还有刺青，到了人烟密集的地方会被认出来，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所以现在你们就用抹额将布缠在额上。”
从一座石桥上渡过渭水，只见来往人员密集。我还发现有很多人额头上带着囚纹，看似是遇赦还京的迁客。
我的心颇为安定，所谓的得皇嗣大赦天下，大约是真的。可六哥却提醒我：“别人得赦，我们恐怕未必，毕竟有的人已能翻手遮天。”
而此时我听车外的人谈论大赦天下的事，仿佛各个欢喜，也许只是新年的快乐罢了。但我不得不怀疑起来，不禁说道：“莫非此乃王略和四皇子等人收买人心的手段？”
此言一出，众人颇惊，转为万马齐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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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节　闹元宵　＇本章字数：1887　最新更新时间：2014…04…22　21：25：41。0＇
最后六哥肯定地说道：“此话不假，王略丞相向来宽严相济，而宽的手段收买人心也甚为有效。再加上四哥这样的精明角色推波助澜，我们的确凶多吉少。”
然而多说并无益处，我们只得继续赶路。
不知不觉到了咸阳。新年的咸阳处处新气象，让我们仿若隔世。而我们已经看到了处处的榜文，的确是有大赦天下之意。
我们顺着此意，更进一步，来到长安城下。侯坤提醒我们带好抹额，切不可露出囚纹。我们于黄昏之时，赶快在一家小店住下。
晚饭间，饥饿许久的我们点了些菜，上菜后店家外送了一碗汤圆。我们才发觉今天是上元夜。六哥不知从何处冒出想法：“我们一路旅途艰辛，今夜何不放松一番？明天再去羽林军佣处找他们？”
压抑许久的心最需放松，我们竟异口同声地答应了。
饭后我们刚走出店门，就看见熙熙攘攘的人流朝南边涌动。一问才知，是去朱雀大街看花灯。我们便也欣然前往。
或许是上元夜过后很多人都要开始辛苦劳动，所以上元夜之时，人们玩得甚为忘情。今夜还有些许微寒料峭，人们的欢声笑语，映衬着璀璨的花灯，烘托出一片春光融融。再加上不时地烟花在头顶绽放，声色二者水**融。正是：
歌舞升平驱夜寒，花灯璀璨晏平安。风轻云淡浮明月，王子平民共乐玩。
几世恨，数年烦。喜忧偕忘纵情欢。烟花不冷讴新曲，同庆普天逐客还。
我们游乐着，把旧日的忧伤早已抛到九霄云外。连侯坤都不记得提醒我们戴好抹额，遮住囚纹。我们发现有个摊子在卖汤圆，还是新鲜的水果馅。虽然已经吃过饭，但长时间生活在缺少水果的边塞，我们岂能抵制住诱惑。尽管并不便宜，还是一人来了一碗。
此处汤圆的水果馅还颇为新鲜，我们都开始讨论，究竟是因为京城冬季保存水果的技术领先，还是从川蜀地区运水果至长安较为方便。我们几乎快忘记来长安的目的了。
此时还有点戒备心的只有侯坤了，他忽然指着一方让我们快看，我们定睛一看，只见是两对伉俪在逛街，最终来到此处，也来吃水果汤圆。两位年轻的丈夫衣着光鲜，一位着翠绿鹤氅，一位着黄金虎袍。而两位女子皆红装白袄，下着百褶裙。
也许是因为我的视力恢复不久，我尚未立?